巷子光线幽暗，宋泽沉全神贯注地背单词，一时间没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群人堵住了。

　　直到他听见一声大喝。

　　“宋泽沉！你还往哪跑！”

　　正慢悠悠走路的宋泽沉：“……”

　　他撩起眼皮，目光视线从单词册离开，就看到身前乌压压站了一群人，为首的那个一头银毛，发丝嚣张地在风中耸立着。

　　这银毛还用一种凶狠的眼神瞪着自己，不过在他看来有点滑稽。宋泽沉皱着眉，目光从他头顶挪开，打量起他背后那群人。

　　参差不齐的，像是临时凑数，人群里甚至还有个戴眼镜的男生把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高举着。

　　宋泽沉：“……”

　　他开始怀疑学校附近是否有管理松懈的精神病院。

　　陆淮吼完，本来还等着看宋泽沉惊慌失措的样子，却发现他神情平静，看向他的目光似乎 还有……一丝丝嫌弃。

　　他皱着眉回瞪过去，才发现对方看得不是他，而是他身后。

　　陆淮疑惑地跟着回头，就看到那本在路灯下熠熠发光的五三。

　　陆淮：“？”

　　“你在干啥？”他一脸震惊地盯着那个满脸无辜的眼镜男孩，这人没收他演出费吗？

　　“陆哥你……你不是说把我们的底气都拿出来吗……”男孩又抚了扶眼镜，小声说，“题海就是我的底气。”

　　陆淮：“……”他妈的，他裂开了。

　　但人都堵住了，陆淮只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涨红了脸地扭过头，清了清嗓子。

　　“宋泽沉是吧。你给本少爷听好了，从今天开始，离温芋远点，不然我看你一次揍你一次。”

　　话音刚落，一道刺目的光突然朝巷子笼罩过来。

　　周遭陷入一片死寂。

　　从枝头飘落的叶子悬在半空中，红灯秒数停止跳动，路上涌动的车流静止，整个城市上空也浮出一行字。

　　【修复数据下载完成，解压中…】

　　时间静止，到流动，只持续了几秒。

　　很快，周遭一切恢复如初。

　　树叶打着旋，悠悠飘到陆淮鞋底。

　　他咽了咽口水，茫然抬起眼睛环视四周，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忘掉了，是……什么呢？

　　宋泽沉合上单词册揣进兜里，一副没听清的表情，“你说离谁远一点？”

　　“谁？我……”陆淮表情更懵，“我也不记得了。”他回过头看向那群群演，“我刚说的谁？你们记得吗？”

　　人群难得整齐的摇头。

　　“毛病。”

　　宋泽沉耐心彻底耗尽，迈着长腿走过去把人搡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到家后，他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洗完澡就打开台灯开始刷题。

　　高考将近，宋泽沉恨不得把时间掰成几半用，除了刷题，还得把那些弱科补上来，这样才能离心中那个旭大的目标越来越近。

　　这件事只是他无趣的高三生涯里的一个小插曲。

　　不过宋泽沉偶尔会疑惑，他为何偏要考旭大？在他感兴趣的那些专业里，还有大把的强校可以挑选。

　　可偏偏想到旭大，他才能在疲惫之余迸发出学习动力。

　　就好像那里装着他喜欢的一切。

　　紧接着，宋泽沉还在自己的卧室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被放在抽屉收的好好的相框——是空的；比如，做英语卷子看到lava这个单词，会令他发很久的呆；再比如，他最常用的笔记本末页，用中性笔写了满满一页的‘学姐’两个字，让他差点以为是谁的恶作剧。

　　宋泽沉想，大概是学习让他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一直到高考结束那天，他从考场走出来，看见蔚蓝的天，一瞬间竟然有种想狂奔着找人拥抱的冲动，似乎心里认定有人会在校门口等着他出来。

　　但没有。

　　宋妈忙着工作，只说晚上给他做一顿大餐犒劳他。

　　宋泽沉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真的少了一块东西，他从学校漫无目的地一路走到 商场，商场正在做促销，他拿之前打工攒的钱给妈妈买了点保养品，顺着电梯去到地下一层。

　　负一楼大概是女生的天地，饰品店，彩妆店，橱窗琳琅满目挂着各种可爱的玩偶。他神使鬼差的走进去，还没转几圈，有个店员笑着上来跟他打招呼。

　　“上次替你选的那些东西，你女朋友喜欢吗？”

　　宋泽沉想摇头说您认错人了，这新开的商场他第一次来，嘴却不听使唤地问：“我上次……买了哪些？”

　　从商场出来，已经是傍晚。

　　他不仅没有解开心里那点疑惑，反而越来越茫然了。

　　他从不记得自己买过玩偶，手链，和一些从没听过色号的口红，并且他可以确信，整个家里都没有那些东西的踪迹。

　　那么是买给谁的呢？

　　宋泽沉想不明白。

　　这点事让他心不在焉好几天。

　　直到后面成绩出来，分数远超旭大分数线好几十分，宋泽沉才松了口气，开始翻看手机消息。

　　章哲高考超常发挥，分数擦边一本线，此时在【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英语学习群】里聊得正欢。

　　群名一直跳动。

　　宋泽沉敛了敛眉，他先前怎么没觉得这名这么别扭。

　　翻身坐起来，他从聊天框退出去，翻回今早发现的旭大公众号，推送里有生工院某一届院学生会的大合影，下面的小字标注着合影里的名单。

　　【20XX届生物工程专业：钱谊、丰子平、许易……姜初初……】

　　他的目光从陌生的名字上划过，又看了一眼照片，里面没有他认识的面孔。

　　心里那点燥郁又浮了上来，宋泽沉吐了口气，神使鬼差地保存了照片。

　　填报志愿的前一晚，他打完篮球走回小区。

　　刚走到五楼，就看到对面的门正大敞着，几个陌生的人正把家具什么的往外搬。

　　宋泽沉疑惑地多看了几眼，回家后在餐桌上不经意问道：“对面的阿姨搬走了吗？”

　　虽然住了几年，但他们家跟对门一直没什么交流，也就楼道撞见偶尔点头笑笑。

　　“是呀，一大早拎着大包小包就上车了，剩下的东西是请搬家公司搬走的。”徐亚文盛好饭把碗递给宋泽沉，语气难掩羡慕，“听说是蛋糕店被一个大老板花高价盘下了，老板打算用她的招牌开连锁店。拿了这笔钱，她算是能好好养老了。”

　　宋泽沉一愣，看到徐亚文眉眼间的疲态后，他开始思虑起暑期兼职和助学贷款的事。

　　餐桌上，他再没多问。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去楼下网咖定了两个小时。

　　虽说填报志愿用不了那么久，况且他已经确定了学校，连专业也早有打算。但宋泽沉却还是在电脑坐了很久，直到上网时间还剩半小时。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屏幕。

　　周围烟味太重，宋泽沉站起来走去门外透气。街头，有小贩举着麦秸棒子吆喝，棒子上面插着一串串冰糖葫芦和冰糖草莓。

　　阳光下， 被糖衣包裹着的草莓煞是可爱。

　　还剩十分钟。

　　等他坐回电脑旁时，手里多了一串冰糖草莓。

　　宋泽沉任命般选好旭大，勾选好调剂事宜，按下提交键前，他重新看向屏幕，鼠标滑到顶端时，却发现志愿填报栏多出了一个选项。

　　【系统总部-造糖大学（人类交换生）可填报】

　　旁边还标注着一笔不菲的助学金。

　　……

　　“游戏是被迫中止的。”

　　会议室里长桌的最里端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

　　如果姜初初在这，一定会讶异，因为声音的主人她认识。

　　不止这位，剩下三个脚步虚浮，刚从游戏仓里走出来的男人，也都是熟面孔。

　　褪去角色设定里的那些拘束，他们的气场更强大了，也使得会议室里笼罩上一层压抑的氛围。

　　不过此时每个人的面孔上都有一丝茫然和郁闷。

　　和角色失去关联，回到现实，相隔不到几秒，太突然了。

　　晏白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人。

　　他靠在桌边，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嘶……真疼，竟然被游戏保护机制甩出来了。”

　　顾惦书皱起眉，隐在眼镜后的长眸扫视着他们几个，“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干了什么？”

　　他穿着一身白大褂，但胸口的牌子却变了，不再是心内科医生，而是标上了总署研究院院长几个字，牌上的银边泛着冷光。

　　陆修泊冷嗤一声，“这你得问谢渡。”

　　感受到三个人的视线，谢渡无所谓地勾了勾唇。

　　他此刻的唇色看上去有些发白，微卷的长发比书里的时候更长了些，散落在肩头，盖住了墨色的肩章，显得整个人更加妖冶。

　　“只是告诉她，我想干掉你们罢了。怎么，你们心里不也是这么想的？”

　　当然是。

　　如果不是互相看不顺眼，又因地位相当分不出个高下，他们也不会通过游戏的方式来等待温芋的选择。

　　这个游戏里，他们也被封住了记忆，完全是循心行事。

　　“听说这次游戏里，还有个工作人员被你逼疯了，人已经被拎区总署关起来了。”

　　谢渡抬起眸子思考了一会，“‘江芊妍’么，她找上门来的时候，我正好恢复了一点记忆，大概是透露的信息把她吓到了。”

　　顾惦书当然不信他的鬼话，谢渡在军区心狠手辣也是出了名的，‘江芊妍’在他手底经历的绝不止这些。

　　“行了，既然游戏也失败了，我看我也没必要再争，她退休后自然会归为控制中心，我这个指挥官就是顶头上司。”陆修泊戴着半掌手套的右手叩在桌面发出轻响，他站起身，西裤包裹的长腿已经往门口迈去，想来是不想再参与这个无聊的争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