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诚放下笔,笑说道,“要的。我二叔和二婶就在县学外卖煎饼呢。晚些,我们就一道回去。”
“你还真是特别。”方若文说道。
宋明诚不解,“方兄,何出此言?”
“县学内除了考上来的廪生外,多是有钱家的公子。剩下的廪生也多的是家中富庶的。像你这样,从山村里念上来的,少之又少。这么直白地说自己家卖饼就更少了。”
“方兄,此言差矣。我家卖饼,也是为了能让我念书。若我还为了自己的面子,不承认他们,遮遮掩掩的,岂不是不孝不悌?”宋明诚皱眉回复道。
方若文哈哈大笑,连连称赞,“诚弟,我不及你坦然。不过,你家的煎饼手艺真是不错。我已经连着五日买你家煎饼了。我家小妹也缠着我每日带一份豆腐回去。”
宋明诚失笑,不再多言。
两个人又坐在位子上苦学了一阵儿,方若文才告别离去。
宋明诚伏案苦读。
窗外的几只鸟雀正兴奋地在杨柳梢上来回跳动。
“叽叽喳喳”的声音却丝毫不影响认真的宋明诚。
直到夕阳西下至梢头,宋明诚才惊觉时间已晚。
连忙收拾好东西,出了县学,同二叔二婶一道回家。
*
“我们回来了。”
几个人帮忙把货箱卸下来,宋大志忙着去牵驴。
“天也晚了,那我就带着俏俏回家了。”孟氏看着宋二志他们回来,自觉该离开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说道。
孙氏点点头,“你们早点回去吧。”
“这孟萍啊,就是太小心翼翼了。”小孙氏摇头说道,“咱家也没赶她啊。”
“活干得好就行,你管她是不是小心翼翼呢。”徐氏噗嗤一笑,去灶台帮大嫂了。
宋思意听到两位婶婶的话,心中却对孟氏更加尊敬。
孟氏已经在她们家干了两个多月了。
每日到的都很早,干活也特别勤快。虽然带着个俏俏,干起活来却不含糊。最忙的那段时间,她一个人要干两个人的活,却不喊累,也不嚷嚷加钱。
虽然说当时只说管一顿饭,但是偶有邀请她和俏俏一起的时候,她也只说家中早已备好了饭菜,就不多留了。
可见是个很有骨气的人。
宋思意觉得,她们家这个人没有白招。
“小妹。”宋明诚走了过来。
“大哥,有何事啊?”宋思意转过身去,说道。
宋明诚从袖子里拿出两支簪子,一支是蝶尾的,一只是木兰的,“我前日里和同窗去集市,看到这两支簪子,甚是好看。这只蝶尾的,活泼灿烂,我觉得正适合你。木兰的,是准备给娘的。”
宋思意接过簪子,细细把玩,心头一暖,“谢谢大哥!”
宋明诚还给孙氏买了只银镯子,总共花了三两不到。这笔钱来自于他前段时间的月考奖金,那是他第一次进入甲等。
“都是应该的。”宋明诚揉了揉宋思意的双丫髻。
月华如水,如洒金坠落湖面。
祥和而寂静。
*
宋思意的目标从来不仅仅是一个小煎饼摊的生意。
但是奈何她有心无力啊。
一则是她年纪尚小,什么事情都得通过长辈来,很是不便利。毕竟这么小的她,出去谈生意,也没人搭理啊。另一则,家中不管是人力还是物力,都还远远不足,根本无法扩大生产。
任何事情要发展,要壮大,都需要一个过程。
就像女子蓄发,现在就处于一个过渡期,令人尴尬。
“好在,现如今也九岁多了。”宋思意踢开脚边的石子,重重叹口气。
她觉着,自己当小孩子那么久,就连性格都难免小孩气了些。
愁“年岁”这种事,可不就是小孩子才做的吗?
“真是气死我了!”
宋思意正在村头散步,没想到耳畔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咦?三叔三婶?”宋思意讶异地看着大箱小箱扛着东西回来的三叔三婶,不明白此刻才刚刚午时,为何突然回来了。
一般来说,晚些二叔会驾着驴车去接他们才是。
“丫头?”宋三志本来怒气汹汹往家里赶,没想到正好碰上了自己的侄女。
“这是怎么了?”宋思意眼睛尖,正好瞧见货箱里的东西还剩下一大半,“今日生意不好吗?”
宋三志和徐氏互相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回家里头再说吧。”
到了家里,宋三志才大吐苦水。
“那男的简直臭不要脸。当时已经有两个客官要了煎饼,在那里排队。他非要强行插上来要卖煎饼。我好说歹说,先把另外的先做了,马上做他的。他还是胡搅蛮缠。”
徐氏也满脸气愤,“不仅如此,不先给他做,他就闹事,嚷嚷着自己背后有人。”
“那两位客官好心让他先买了饼,结果呢?他反而倒打一耙。”宋三志直接被气笑了,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气得站起来踢翻了椅子。
“怎么啦?他怎么倒打一耙啦?”老宋头急得冒烟,连连追问。
宋三志被气得说不出话,连连叹气。
还是徐氏咬着牙说道,“那狗崽子往咱们放面糊得浆桶里吐了一口子唾沫!那口子唾沫,眼睁睁就进去了!真是把我恶心坏了。”
“什么?”大家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县城大街上还有这样的人?”宋思意简直就被惊呆了。
“不然哪里至于这么早收摊啊。”宋三志无奈地摆手,“那人跑得倒是快,我就愣了一下,就跑没影了。就胡同口那个位置,不见了。”
谭氏抱着宋明昭,小声说道,“这人是不是故意的啊?之后还会不会闹事?”
只这一次也就罢了,就当自己倒霉,最怕的就是,这人卷土重来。
这样的话,再热闹的摊子,也要被搅黄了。
“管他是不是故意的,实在不行啊,咱就报官!”孙氏气得胸脯起伏。
小孙氏也说道,“那县太爷可喜欢咱家得煎饼和铁板豆腐了。隔两日便来一次,定能帮咱们做主。”
“明天我同三弟一道去。”宋二志说道,“若这人再来,我便非要搞清楚,这人是什么来路。”
*
第二天一早
连就连宋大志都告了假。
三兄弟一道去了集市上。
东市依然热闹非凡。
杂耍的、酒家的、卖馄饨面条的,应有尽有。
吆喝声,欢笑声此起彼伏,好像没半点不和谐的样子。
三个人卖了一整个上午的煎饼,都没什么异样。
倒是昨天没买到煎饼的客人一大堆,都在问昨天他们去哪里了。
“那人是不是不会再来了?”宋大志坐在一旁等了许久,都不见有闹事的。
宋二志手里忙活,手指翻飞,“若是不来也好,别耽误咱们卖东西挣钱就行。”
正当三人感慨着,边上卖风车和花样的小摊贩后面,突然走出来一个大汉。
定睛一看。
这人,可不就是上次那个闹事的人吗!
宋三志眼睛一瞪,大喝一声,“就是他!”
那大汉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宋大志他们,长得极像的三兄弟朝他包了过来。
他迅速反身,就朝身后跑去。
仗着对这一带熟悉,很快又钻进了小胡同。
好在宋大志早有准备,一直死死盯着男人的动作,很快就跟了上去。
三个人只留下宋三志看摊,剩下两个人都继续往胡同里追。
很快,他们就在一个口子逮到了这个汉子。
宋大志虽然是个账房,但家里农活也经常干,身体不弱,又很高大,直接居高临下地揪住了汉字的衣襟。
“说吧,你从哪里来的?”
第14章
这大汉是林苑胡同有名的赖子名叫庄汉,同王皮子一样的货色。
平日里就是喝酒耍滑,不干正事。
简直就是猫嫌狗憎,每个人看了都要嘀咕两句,掉头走开的。
他也就是欺负老宋家是高姚村里来的,不知道情况,才敢谎称背后有人。
“好汉饶命!”庄汉蜷着腿,缩着脖子,瞪大个眼睛,疯狂颤抖。
“昨日你不还很嚣张嘛?现在装什么样子?”宋大志冷哼一声,将庄汉拎了起来,拖出了胡同。
瞧见他猥琐的样子,宋大志一猜就明白了,这赖子说什么后面有人肯定都是胡说八道,编出来吓唬人的。
“好汉饶命啊。我不是有意的,您饶了我吧!”
无赖往往最贪生怕死,最会“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