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卫军平躺在床上,对王三妮的靠近没有反应,只是说:“你怀着孕,没事别走太远。”
“我就是在家呆的太闷了。”王三妮咬咬唇,觉得陈卫军这一关已经过去了,又说:“卫军,家里东西吃完了。”
旁边呼吸的声音有点大,过了一会,陈卫军开口:“是吃完了还是你寄回去了?”
王三妮在黑暗中瞪大眼:“当然是我吃了。”
陈卫军冷嗤一声:“你一个人吃的了那么多?”
“也寄回去一点,没多少。”王三妮说:“你也知道,我弟弟没吃过什么……”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陈卫军打断她的话,转身道:“我赚钱是养自己儿女的,没有养你弟的义务。”
“卫军你怎么能这么说?”
王三妮声音变大,有些不满:“那是我弟,不是什么外人!难道你让我看着他活活饿死吗?!”
“对我来说就是外人。”
王三妮被他的话震惊了,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是如此冷酷,他难道没有心的吗?
陈卫军继续说:“你之前几个月寄回去多少钱我不追究,以后我的工资我自己拿着,家里要什么我来买。”
“陈卫军,你就这么狠?”
陈卫军呼出一口气,不想多说,翻了个身。
他想休息,王三妮却不让,她发疯一样拽着他:“你给我起来!你刚说的话什么意思?嫌弃我不能赚钱是吧,觉得我家是拖累?那你当时干嘛娶我?”
陈卫军一把抓住她的手,冷声道:“我不想和你吵。”
男人和女人的体力先天存在差距,王三妮被抓住之后抽不出手,就用另一只手来打他。
陈卫军又抓住她另一只手,手指用力:“别逼我动手。”
王三妮瞪大眼睛盯着陈卫军,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她呼吸急促,心里的苦水一波一波往上涌,终于忍不住嚎啕痛苦。
这原本能让陈卫军心软的哭泣如今对他来说只是扰人的噪音,他确定王三妮不会再动手,便放开手,重新躺下去。
王三妮边哭边骂:“陈卫军你不是人!你是想看着我死!你们一家都不是好东西!”
陈卫军背对着她,双手握紧又松开。
王三妮哭了半夜,左右隔壁都听到了她的哭声。
第二天陈卫军出去上班,肖月珍去田里干活,还有人问:“卫军和三妮吵架了?”
“我不知道。”肖月珍说。
“哎呀我看她哭得那叫一个惨,你要不跟卫军说说吧,这小两口的,有什么事情过不去呢?”
“他俩的事情我不搀和了,要不又得有人说我当恶婆婆呢。”
“不能这样说啊。”有人说:“三妮家离得那么远,嫁过来无依无靠的,你这做婆婆的怎么能不管呢?”
肖月珍笑:“怎么管?你们评评理,她跟我儿子结婚之前过的什么日子,结婚之后什么样?”
“……”
王三妮之前日子苦在陈家村是出了名的,结婚之后都不用干活,婆婆公公还有男人挣得就够王三妮过得舒舒服服。
她怀第一胎的时候,卫军姐姐隔三差五就寄东西回来,听说光麦乳精就几大罐。
肖月珍昨天被儿媳妇摆了一道,自然要还回来。
她都不用吹牛,只要把王三妮之前和现在一做对比,那眼睛没瞎的都能分辨出对错。
如果不是王三妮做的太过火,肖月珍其实不愿意把家里事闹出来给人看,就像她以前为女儿出头,也没叫亲戚,而是自己一家打上去。
但现在王三妮自己都不要脸了,肖月珍自然也不会给他留。
“其实他们俩为什么吵架我大概能猜出来。”
“什么事?”其他人好奇。
“估计又是把家里东西寄给娘家了吧。”肖月珍说:“她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上次怀孕我女儿寄了不少营养品回来,她一大半都给卷回娘家了,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这……”
他们自己都有儿子,儿子也娶了媳妇,带入想想这事情就觉得恶心。
“你没管啊?”
“我怎么管?还没说呢人家先哭起来了。”
肖月珍形容:“你们见过水龙头吗?她就跟那个水龙头一样,说来就来!哎呦我是真惹不起。”
“这么厉害啊?”边上的人撇嘴:“之前看她还觉得不错。”
“那都是装的!我现在是真后悔让卫军娶了她!”
半天时间,肖月珍成功扭转了不少人对王三妮的印象。
这些人回去之后再和别人一说,没两天,村里都知道王三妮卷婆家的东西补贴娘家,做的太过火惹得陈卫军生气的事情了。
陈卫军在村子里人气挺高,他长得高高大大,又上过高中,现在还吃商品粮。当初和王三妮结婚不少人就觉得王三妮配不上,现在知道她这个德行,更是为陈卫军不值。
王三妮很快便发现村里人对她的态度有点微妙的转变,经常说一些让人不舒服的话,问她家里是不是真的那么穷,还问她寄了多少东西回去。
这些问题让王三妮觉得愤怒又委屈。她家里穷又不是她的错,而且寄东西给父母怎么了?陈卫军结婚之前的工资不也都交上去了吗?怎么他交可以,自己做就不行?
王三妮不是不知道进退,周围人的态度太明显,她心里再怎么反驳,明面上都不能承认自己用婆家的东西接济娘家,只能一再否认,可惜并没有多少人相信。
外面和她玩得好的人现在都走了,家里,陈卫军冷漠的态度也令她伤心。
王三妮几乎每天都哭,可依旧不能使丈夫回心转意。
想到他这个月的工资一分不会拿回来,想到家里人又要继续挨饿,她的心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
她煎熬了几天,终于认清了陈卫军根本靠不住,她还是只能靠自己。
于是第二天,王三妮主动找到村长,要求去小学继续教书。
队长也姓陈,是陈友金的堂兄,对于兄弟家这个糟心的儿媳妇,队长比别人知道的更多一些,也更加看不上。
“现在小学不缺老师了。”
“不是总共才三个老师吗?怎么就不缺了?”
队长磕了磕烟杆:“咱小学就两个年级,三个老师够用了。”
“再添一个不行吗?”
队长摇摇头。
老师的公分不算低,学校就那么几个学生,三个都算多的,再多社员就要有意见了。
王三妮想要回去当老师的路走不通,又不甘心这么回去,想想咬牙问:“那我从明天开始参与劳动吧。”
队长惊了下,连烟都不抽了,连连摇头:“不行不行。”
他可是听说王三妮之前肚子疼在村口哭了半天,这什么都没干呢就娇气成这样,万一给她派了活,孩子出了事怎么办?
“怎么就不行了?”王三妮急切道:“队长,你就让我去吧,我肯定能坚持下去。”
她眼里带泪,看着可怜兮兮的。队长看着有点不忍心,再说他也希望多几个人来干活,于是犹豫了下,便说:“那行,你明天一起来吧。”
王三妮破涕为笑:“谢谢队长。”
第二天上工,陈家村的人惊讶地发现王三妮也在。
他们面露惊讶,看看王三妮,又看看肖月珍。
队长仿佛没看到他们的动作,很快分了任务,为了照顾王三妮,他特地把她和肖月珍分在了一起。
就算肖月珍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儿媳妇,看在她怀孕的份上,总是会照顾一点的。
王三妮好几年没有下过地了,做事墨迹的要命,别人都拔完一个来回,她才走几米路。
她这样的表现,比孩子还不如。队长也没有放水,晚上直接给她记了个三分。
肖月珍见到这个分数差点笑出来,一路憋回家才跟陈友金说:“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跑出来丢人现眼。”
陈友金还是那句话:“不用管她。”
他把铁皮罐子里塞上木屑,放到一边的箱子里。
肖月珍拎了一下:“这东西挺重,寄过去要不少钱吧?”
陈友金说:“要不你送去也行。”
肖月珍有些意动,想想又放弃了:“算了,家里这么多事呢,还是寄过去吧。”
陈友金做的是一个玩具水车,从选材到最终成型用了一个多星期,灌上水之后可以一直转。
这份礼物连带着信件用了十三天时间到达陈芸手上。为了方便运输,水车是拆开装的,陈友金在里面放了一份自制的说明书,告诉他们怎么样把东西拼起来。
陈芸收到包裹,回来后把铁柱他们都叫了过来:“你们来拼拼看。”
铁柱从小跟着曾教授做建筑模型,动手能力极强,这种简单难度的东西根本难不住他。
他不到十分钟就把东西全部拼好,水车底座固定在木头托盘上,边上有个密封铁皮罐子,两侧有长度不一的导管,长的那头靠上,短的那头在下面。
装好之后,先要通过两侧导管把铁皮管子里装满水,堵住短的那头,再往托盘里装水,把铁皮罐子固定好。
罐子底部的导管流出水带动水车转动,长的那头延伸到水面之下,可以源源不断地把托盘里面的水抽上来。
这样的玩具是几个孩子都没见过的,一时被迷住了,纷纷哇出声。
铁蛋睁大了眼睛,惊叹道:“它怎么会自己动?”
陈芸一个毕业多年文科生也不知道里面的原理,反而铁柱知道点,解释了两句。
铁蛋一句没听懂,但是这不妨他觉得东西厉害。
但是这东西是小老四的外公做给他的,铁蛋想到着点心里有点不开心。
他扭头看向哥哥:“哥你给我也做一个呗。”
铁柱:“……”
他觉得铁蛋这样理所应当的态度特别讨打,但是实话说铁柱对这个也挺好奇的,于是他犹豫了下便同意了。
几个小孩行动能力都很强,说要做马上就动手。
家里没有供他们做水车的原料,他们就去家具厂捡了点人家不要的木头,回来慢慢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