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卫忱不好意思被她上下打量,努力想让娘亲收一收情绪,“宫里一切都很好,穆娘娘待我很是体贴,儿子真的没有瘦。”
“你说这话我可不信,你爹爹新近寻摸来一个南方厨子,难得回家一趟,可要多用些饭。”
卫忱生怕她不放心,连连点头示意自己一定努力吃饭,小大人似的关心起侯府近况:“这些日子弟弟妹妹们可还好?娘亲有没有累着?”
说到这个简祯可有了话题,这些日子她那个小憨憨闺女可没少折腾。
她郁闷地叹了口气:“除了你二妹妹,还能有谁不给我省心?”
“自打重阳过后,林先生夫子二人离京,这丫头就像丢了魂。姐姐妹妹都在上课,就她一人不爱去。”
“如今你回来了,也好去看看她,让她瞧瞧哥哥做的榜样。”
娘亲的交代,卫忱一向放在心上,趁着爹爹还未从衙门回来,一回府便去淑宁堂看了二妹妹。
他去的时候,卫宁正坐在园子里的小石桌前,捧着脸呆呆去看天上的飞鸟。
小脸哀愁道:“哥哥,秋天来了,不仅林晏哥哥走了,肥啾也飞走了。”
“我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那日她们偷偷去风陵渡送别林氏夫子,卫宁在外头好不容易才憋住哭声。
回到自己院子里却发现肥啾也不对劲起来,两只皮毛灰蓝的小雀儿呼朋引伴,围绕着肥啾的笼子叽叽喳喳地交换。
肥啾这只傻鸟也是不断扑棱着翅膀,兴奋的不行。
小姑娘抬头望了望飞舞的金色树叶,和天空中排排而过的雁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秋日里,正是候鸟迁徙的日子。
她本不想放肥啾离开,但被这个小胖鸟叽叽喳喳地叫唤两声之后,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三更里点了灯起身,在小丫头的惊呼声中打开了肥啾的金丝笼。
它一定很跟伙伴们团聚吧,就想自己想要跟林晏哥哥在一块儿一样。
看到眼里妹妹的泪花,卫忱握了握拳,努力忍住自己想要锤她的冲动。
妹妹才多大,正是憨吃憨玩的年纪,怎么偏就生了一颗恋爱脑?
小小年纪就为这儿女情长伤心的不能上学?
卫宁眼睁睁地看着她哥的脸由红变黑,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痛揍一顿一般,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哥哥,我都那么伤心了,今天能不能不打我?”
看着小胖妞可怜巴巴的眼神,卫忱再三忍住怒气,对这个妹妹好声好气地开口相劝。
他是个读书人,读书人都要讲理的,不能打人。
第77章 被栽赃之后
“二妹妹, 晏弟是去游学上进的,任何人都没有理由开口阻止他,强留他在侯府。”卫忱神色严肃警告妹妹。
“哥哥,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姑娘被娇宠长大, 从来都没有被人这般说过。
她难免委屈,坐在石凳之上低着头扣手指。
小少年老成地叹了一口气, 揉了揉妹妹的头, 继续道:“我常闻书上说知己犹如比邻。这句话并不在于强调两个人的感情有多难舍难分,而是出走远方归来,仍对旧友无话不谈, 无比契合。”
“晏哥儿的天资与用功咱们有目共睹,此次游历南北归来, 必会有金榜题名的那一天。”
“如今你是侯府千金, 可以凭借身份与他亲近, 可他有朝一日紫袍加身, 你仍是这般憨吃憨玩的模样,终究会与他无话可说。”
“听哥哥一句劝,距离不是最大的问题, 只要你肯上进, 不愁心愿不能实现。”
不论公侯子弟还是田舍少年, 都是要凭借着自己的真本事, 才能无往不利。
“哥哥是说, 要我好好跟着姐姐读书?”小姑娘似有所悟。
“娘亲早便说过,咱们家的孩子不必拘于读书一项, 你若是对功夫感兴趣,也可好生钻研。”
“我知道错了……”
眼前的哥哥好像不知不觉间就与此前不同了,不仅个子更为挺拔, 言谈之间更有了一些爹爹的威严。
说出的话,也忍不住让人重视。
把这几句话在心头默念了几遍之后,她像是终于放下了心事,脸色又明媚起来:“哥哥,此后我一定会好好上学的。只要我也变得更好,林晏哥哥就不会离我越来越远对不对?”
“看来你还算开窍,没白费我一番口舌。”卫忱睨她一眼,背着手打算去用晚饭。
“哥哥哥哥,等等我呀!”
小姑娘恢复了神采,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起来。
“谢谢哥哥来劝我。今日的玫瑰酥我都分给哥哥。”
“你放心,林晏哥哥跑不出了的手掌心。”
……
“哎呦!哥哥你干嘛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
三句话不离你那林晏哥哥,可有把我这个亲哥放在眼里?
忱哥儿加快了脚步,试图与这个傻妹妹拉开距离,却被她一把抱住了胳膊。
兄妹两个推推拉拉地进了花厅。
这件事,总算是在这儿翻篇了。
宫中伴读的日子一天天的过,五皇子不知是不是得了上次的教训,竟然安分了两个月,丝毫没找齐王麻烦。
卫忱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头却暗自留了意。
这可不想五皇子的做派。
直到冬月初十,他一伴着贺归年入了上书房,便觉察到气氛有所不对。
正打算上前提醒七皇子,却被他当先一步递了一个眼色:
静观其变。
卫忱握了握拳头,努力分出一份心思,特地留意着五皇子那帮人的动静。
果然看到最为严厉的齐大儒走了之后,贺泽年便煞有介事地作起妖来。
“哎呀,本皇子的生肖玉佩怎么不见了?这可是舅舅自和田带给我的好东西。”
齐大儒被嘉元帝礼重,他可不敢在那人在时搞小动作。只是齐大儒也有其他事情,不可能时时在侧。
而今看管皇子们读书的,正是早被舅舅与外公笼络的刘师傅。
这可不是天时地利人和?哪能就这般放过那个小哑巴。
先前他那个伴读竟还令自己吃了一个闷亏,如今自然要好好清算,最好让那个小哑巴滚出上书房。
“万佑安,万佑安,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本皇子找一找!”
贺卫两人冷眼瞧着他的表演,静静等待着他们来寻麻烦。
其实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这上书房的皇子们莫不以五皇子为尊,也只有七皇子一个,不仅从未向万贵妃示好不说,还不声不响地成了皇后的养子。
“表哥,我都找过了,没有啊!”小胖子来来回回转了几个圈,怕热的身子直冒汗。
“哦?既然不是掉了,那就是被贼偷了?”
贺泽年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到七皇子脸上,眼神阴阴的。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卫忱差点失笑出声,真是难为他小小年纪便学会了这些栽赃诬陷的野路子。
看着乖乖跽坐在书案前的贺归年,卫忱暗暗下定决心。
这孩子在宫里的日子可真不容易,他一定会保护好这颗小白菜的!
五皇子的那些个狗腿子总算得了主子的令,一个个气势汹汹地上前,直奔齐王的桌子,试图搜查桌上的物件。
这般仗势欺人的粗鲁举止气得卫忱眸光一冷,正待挺身而出拦住小太监,却被贺归年按住了手。
小白菜默默起身,顺从地让出了位置,拉着愤怒的小伴读推到外侧,自觉地给他们腾出位置。
这孩子是受过多少欺负啊?
被人这般欺凌也不敢反击,那此前的日子岂不是过的比黄连还苦?
看着齐王那被翻的乱七八糟的书案,卫忱的怒气值逐渐达到顶峰,看着五皇子的眼神冷得似冰。
他与卫侯爷有一点惊人的相似,越是心头怒火熊熊,脸上却越是冷静。
毕竟,触犯到他爹底线的人都死得迅速,而谁会跟一个死人计较呢?
小胖子万佑安突然从后头跳出来,一脸嫌弃地远离了贺卫二人组。
他才不要跟偷窃犯站在一起呢。
“表哥表哥,可找到赃物了?”
“殿下,表少爷,这……”地毯式搜索的小太监哭丧着脸,“这实在是没有啊。”
“胡说八道,一群废物点心。”贺泽年大声训斥,“怎么可能没有?除了这个寒酸东西,还有谁会偷本皇子的玉佩?”
“快点,继续找!把这书案给本殿下翻过来,这书也都撕了找!”
不声不响的“小白菜”缓缓抬头,直直逼视站在堂上的师傅刘大人,在被对方刻意躲闪过去之后,雾沉沉的凤眸淡淡敛住,古井无波一般看着眼前这出闹剧。
万佑安热心地跑来跑去,指挥着小太监怎么把七皇子的书籍毁得更加彻底。
贺泽年不耐烦地拉开他:“你起开,别耽误本皇子的事情。”
他已经过了十岁,长得人高马大,手劲自然不小,一拉便给小表弟拉了一个踉跄。
只见一块圆润透亮的物事儿借着惯性,一下子自万佑安腰间甩飞出去,吧嗒一声跌成几瓣。
“啊!我的玉,我的玉!”
五皇子心疼地眦目欲裂,这次为了陷害齐王,他也是下了血本,这块羊脂暖玉正是玉中极品,万贵妃宫里也只有这一块。
“它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我明明安排了内应放进贺归年书袋里啊。
他难以置信地炸了眨眼,试图冲上前揪住齐王的衣领:“你搞了什么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