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村长家到邵家,差不多隔了村头和村尾,快要有两里地,比起余安县来说那确实没有多少距离,可仅仅只在一家村里,那确实是隔得有些距离。
林初月抄的这条小路,靠近后山,不用多走,直接穿过一片林子就能到邵家。她赶了会儿,已然有些累,脚步变慢下来,头上还出了些汗,拿出随身带着的帕子擦了擦喘了口气就要继续走。
可还未等林初月迈出一步,突然一股力把她往身后一拽。
手上拿着的篮筐一松,啪嗒摔到一边。
林初月被拉的翻过身,差点没有站稳,被一只手拽着她,让她不舒服极了,顺着手往上看,就瞧见了那张猥琐的笑脸。
张麻子仍穿着前天的那身衣服,头上戴着只黑色鼠皮帽子,挂着诡谲的笑,晃的一眼竟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林初月甩开他的手,捡起地上的东西,镇定下来。
“你拽我做什么?”
“邵家妹妹,我这不是几天未见你,想念嘛。”
林初月压下翻涌的恶心,皱着眉:“滚开,别挨着我!”
“啧,”张麻子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邵家妹妹怎么这样凶,难道你忘了我们俩的定情信物吗?”
她攥紧手上的篮筐,另一只手悄悄的摸到了篮筐里自己常用最粗的那枚绣花针。
“少说这些话恶心人了,谁不知道你是村里的无赖,你若是再敢靠近我,我可就不客气了!”
张麻子哪里会怕她?
虽说他在村里名声不大好,可他好歹也是张家村里正的侄儿,谁看见他不是扬着一副好脸,哪里次都会和林初月这样。
原本作为村里里正的侄儿,张麻子的家境在整个张家村也算得上是殷实,可活了十几年,他硬是没学到自己老爹的手艺,独立挣不了钱,张老爹又他一个儿子也拿他没办法。
前些年张老爹突发疾病走了,张麻子没得赖以生活的本事,只能坐吃山空。等到后面吃完了,就靠自己的里正舅舅,接济接济过活。
张麻子一直也想不通,怎的自己好好一个殷实人家就闹到这般田地,思来想去,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少了一个婆娘,若是能娶到整个村里最美的姑娘,他肯定会好起来。
他舅舅——张家村的里正,便是因为娶了隔壁村李乡绅的独女,日子才渐渐好起来,甚至坐上了里正这个位子。有了这样一个例子在先,张麻子越发觉得婆娘是让自己日子变好的关键。
林初月本就长得水灵娇嫩,山里的好颜色。还有一个秀才弟弟,除却只是个义女之外,这样的身世,实在是太配他了。同他一样,也有些缺憾。
数月以来,张麻子一直盯着林初月的一举一动,几乎对她的作息规律掌握透彻。如若不然,他也不能逮着这样一个机会,跟在林初月身后。
张麻子明白,这是上天都在帮他呢,如若今天能拿下林初月,他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第12章 山林 久而未归,去寻她
想到这里,张麻子越发躁动难安,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林初月的手。还没等他挨到林初月的衣襟,他的手臂就一阵刺痛,疼得他直接叫出声来。
林初月把她那枚绣花针,直接扎进了张麻子的手臂里。绣花针算不上太长,而且针头针尾都很细,难以把控,林初月若不是有多年绣花的技巧,还真做不到一下把针扎出去。
张麻子疼的呲牙咧嘴,一双鼠目恶狠狠地瞪着林初月。
“你这婆娘也忒狠心了些,你就不怕伤着你未来夫君,以后心疼?”
“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林初月不敢再与他纠缠,拔腿就跑,张麻子看出她的意图,甩了甩手臂赶紧追上去。
林初月原本就没有拉开太多的距离,再加之男女体力总有些区别,她跑得不如张麻子快,不消一会儿便被他追上了。
张麻子粗喘着气,紧紧攥着林初月的衣袖不放。
林初月身后就是后山,常有野兽出没,面前又是满嘴肥肠的张麻子。她很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耽搁的这么晚,不该和那张兰儿意气用事。
如若不然,她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境地,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林初月咬着牙,目光宛若刀子刮向面前的人:“张麻子……你给我松开!”
张麻子哼笑,“邵妹妹,这是什么话?我怎么舍得把你松开,我要松开,我这未来媳妇可要跑了,你拿什么赔我?”
“你……你少在这胡言乱语!大家都是同村的人,你待我这样,我阿爹不会放过你的!”
“不会放过?”张麻子嘿嘿地笑了起来,“我以后便是他的女婿了,邵老头他怎么不放过我?我不仅要做邵老头的女婿,我还要做我们张家村最年轻秀才的姐夫!”
林初月眼眶发热,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遭遇这样的困境。
张麻子的话让她膈应恶心。
“邵妹妹和我今天成了事,我明日便去上门提亲!”
她咬着嘴唇,气得浑身发抖。
在张麻子再有下一步动作的前一刻,林初月抓紧时机,狠狠的扯破自己的衣袖往山上窜去,张麻子一时不查,摔了个仰倒。
再想去追她,已经没了林初月的影子。
这后山可不比的前山那样太平。
后山常有野兽出没,就是村里高明的猎户也不敢夜间上山。在这夜间,人的视力可比不上动物,张麻子就是想追也得顾及自己,他气到手的机会溜走,狠狠的啐了一口,扫兴离开。
不过也内心感慨,这样漂亮水灵的姑娘怕是要折在这后山上。
*
“阿砚回来了。”坐在主屋里的邵全德笑着开口,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下,还在折腾着一块木雕。
“恩。”邵砚山点头应下,他下意识的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林初月。
手上的东西总算雕好,邵全德吹了一把木屑,放下工具,朗声道:“今个你们俩都不在,我倒是难得有机会下厨,饭做好了只是你们还没来,我便在灶上温着。”
这差不多都到晚饭点,她去哪儿了?
他出口问:“林初月她人呢?”
邵全德叹了口气,本想纠正邵砚山对林初月的叫法,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邵砚山都这般大了,他想怎么叫就随他怎么叫,虽说林初月是比邵砚山大了一岁,但两人看上去他反倒更像哥哥而不是弟弟。
“阿月出门去了,应当是去了村长家里,初月说有些绣品上的事情要和村长夫人商量。”
“已经不早了。”
这天色已经不早了,就算是要商量事情也该商量完,应该回家了。
这个时候张家村路外边是不会再有人随意溜逛了,可,林初月还未回来。
想到这,邵砚山眉间染上一抹郁躁。他以前可不见林初月回来这般晚。
“我去寻她回来。”邵砚山说完便披上了一厚实的披风,手上带着一件,去了往村长家的那条路。
可当他到村长家敲门去问时,村长夫人却告诉他,林初月早些时候就离开了。
但这一路他并未见着林初月,邵砚山也有过考量,或许林初月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他仔细留心过,根本就没看见林初月的影子。
别过村长夫人,邵砚山起步往回走。不多时,他便被路旁挂在杂草上的一片绸缎,吸引了注意。
他弯腰,伸手去捡。
上面绣着百合,生动灵巧。
邵砚山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林初月的手笔。
他曾见过她绣出来的百合,与他现在捡到的,如出一辙。
他心觉不好,林初月把她的绣品看得很重要,根本不会突然遗落在路旁,如若不是有什么情况,肯定不会这般。仔细观察这路口,邵砚山发现这边的枯草有几个很深的脚印。
这可不像林初月能踩出的样子,无论是大小、深浅,都不像。
这路旁全是枯草,仔细去看还能看出踩踏过的痕迹,痕迹没有被掩盖,应该是前不久才产生的。
一般来说很少有人会在晚间特地往这条路走,除非是着急赶着。后山危险,只是靠近后山的这条小路也算不得太安全,如果林初月是往这条路……
邵砚山眉目间的烦躁愈发明显,他顾不得耽误,顺着足迹探查下去。而后他便发现了遗失在后山的一个篮筐。
里面装着的,全是林初月的东西。
他抬头,目光往暗处的后山探去。
林初月极大的可能是上了后山。而无端的,林初月又怎会在这样的夜间,独身一人去后山?
她最宝贝的篮筐还被扔在路边,无人问津。
犹豫了会儿,邵砚山毅然顺着路往后山而去,他已经来不及去张家村喊人了,他害怕等到他叫了人过来,他再也找不到林初月。
这样的时间,他耽误不起。
*
林初月闷着头往前跑,一点都不敢往后看,生怕自己慢了一点,后面的张麻子就追上她。
这样的后果她根本不敢想象,可等到跑了一段的时候,林初月渐渐发现自己身后没了动静。
四下静谧寂寥,几乎听不到什么动静,也正是因为这般安静,很多细微的声响也被放大。
树上的鸟鸣,后面深山野兽的呜嗷,荒草间稀稀疏疏的摩擦声。
林初月不敢再往上走,她又害怕张麻子会追过来,没有办法她只能藏在一颗矮树下,枝桠杂草刮蹭着她的脸颊手腕,夜间风也逐渐大了起来。
因为刚才的袖口被扯破,透着风,他手吹得瑟瑟发抖,林初月又冷又累又饿,腿好像还因为刚才跑的匆忙扭伤了。
她蜷缩着身子,蹲坐着将头藏在膝间,即便是累也不敢闭眼,一双眼睛,时时刻刻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天气寒冷,许多动物已经冬眠,应该不会再出没。
但山林间的狼嚎依旧清晰。
林初月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得柳眉紧拧,也因此倦意被打消了一些。可风吹得太久,她的脑袋依旧昏昏沉沉。
她眼眶泛热。
恍惚间,林初月又想到了原书里关于她结局的那句描述。
她才十四岁,这样年轻,她还不想死。
她想到了邵全德,又想到了邵砚山,想到了这个世界上她还有亲人。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还没有帮邵砚山避开困境,她还没有报答邵全德的恩情。
林初月哆嗦着身躯,一点一点往山下去,可是现在太黑,她眼睛又不能完全睁不开,手脚已经有点发僵,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听着好像狼嚎声又近了些,在山林里一直回荡,让人心惊。努力压下自己心里的恐惧,她一步步艰难的挪动。
可林初月还没有挪动多远就听到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耳边还回荡着野兽的吼声。她害怕,眼里的泪意更加充沛,可她绝不能就此放弃。
林初月狠狠的咬了一口下唇,握紧刚刚从旁边捡来的枝杈。对准自己的前方,满心戒备。
寂静昏黑的夜里,这脚步声格外清晰,林初月瞪着眼调动起全身的精力,握着枝杈的手都快要捏出了汗。
下一刻,黑夜里窜出来一个身影,林初月想都没想,握着棍子直接顶上前面的东西。却不想被躲过,因为没有控制好平衡,她摔到了树下。
林初月慌忙无措,捡起掉了的木棍。瑟缩着往身后的树上靠,但还是努力的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林初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