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
她最爱的那个人了。
是的,她爱上他了,她爱上江彧了。
却是直到他死后才终于明了自己的心思。
若说对江锐是一见钟情,初次的心动,第一次奋不顾身的尝试,冲动而热烈。对于江彧,则是日久生情,戒心那么高的她,不由自主地便被对方一点一点地侵入到了自己的生命,在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生活里就已经布满了对方所有的痕迹了。
正是因为这样的后知后觉,江彧死亡的半个月之后,宁潇终于迎来了自己漫长的疼痛期。
她开始睡不着觉,不论怎么努力,躺在床上总觉得耳畔有那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可每次一伸手,却只会扑个空,除了吃安眠药会让她昏昏沉沉地睡上一会儿,其余时间她永远都是那么的清醒。可不知道为什么,很快就连安眠药也不管用了,大把大把的吃都不管用。食物吃到嘴里也好像都是没有味道的。
那时江彧的专属陆医生告诉她,检查过后她身体的很多指标都出问题了,再继续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撑不住的。
听了这样的话,当时的宁潇是怎么想的呢?
她只觉得撑不下去就撑不下了,反正撑下去了又怎么样呢?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爱她,没有一个人在乎她,父亲亲戚们因为江彧的死亡而收不到钱了,日日都来找她闹腾。所谓的朋友室友全都只是怜悯的目光,当然了还会有人说,你心疼她干嘛,人家的钱都已经多到花不完了,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心疼心疼自己的钱包。
江锐……
在他哥哥刚死的时候,见宁潇并没有什么多大的反应,不止一次地责骂过她狼心狗肺,冷酷无情,之后见她痛苦了,又觉得她是在做戏,反正她这种女人别的不擅长,做戏倒是一流的。
但他也只能说上两句风凉话罢了,只因为那时的江氏因为江彧的死亡早就乱成一锅粥了,他不得不临危受命,接过江彧的担子,开始管理起江氏来。
可能压力就是动力,也可能对方真的是有天赋吧,原先吊儿郎当,连点小零工都干不好,时不时就被扣工资的江锐,最后竟然硬生生地将江氏给撑了下来,虽说没有江彧在世时那么辉煌,但只要给他时间,辉煌是早晚的事,谁叫江彧给他打的底子实在太好呢,很多他生前谈下的生意,江锐就是毫无作为的混上三五年也是可以的。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啊?
凭什么江彧那么辛苦,夜夜加班,拼死拼活地过了三十多年,为的就是死后给他弟弟腾位置,凭什么?
她在以前追求江彧调查他信息的时候,包括后来嫁给了江彧,从老管家那边也了解到的江家消息。
汇总起来就是,江父江母早在江锐两三岁的时候就因为飞机失事,一起离开了人世,兄弟俩几乎是由他们的爷爷,一个刻板严苛到了极致的一个老人家一手带大的。
可以说,江锐与江彧两人的性格之所以会这般极致,与这位老人脱不开关系。
因为最心爱最优秀也唯一的儿子去世,他不得不忍住悲痛,将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两个孙子身上,同时因为他自己的身体太差,一怕自己时间太少,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两个小的教育成材,那么他就连死也不能瞑目,二怕因为儿子骤然离世而内忧外患的江氏后继无人,他年纪大了,之前受过一次打击身体也撑不住多久了,只有以最快的速度让两个小的在他还在的时候迅速接手江氏,他才敢放心地走。
可那时候的江彧与江锐年纪实在是太小了,正是好玩好动的年纪,怎么可能忍受的了这样高压的教育与培养呢?几乎没有一天能轻松自如地喘上一口气,不能玩玩具,玩游戏,不能看那些无聊的动画片与喜剧片,不可以自己出门,除非要出门学习什么东西,比如学习骑马或高尔夫,可即便是这些活动也不能超过规定的时间,并且还学完还必须要立马考试,得达到一定的考核程度,才算成功,否则就是罚跪,罚抄写大字等等。
他们两个就像是被设定好了程序的两个机器人,到了一定的时间该做什么就必须做什么,从小到大甚至连吃饭洗澡都有规定的时间与礼仪。
这样比监狱还严厉的高压管制下,就连正常的成年人恐怕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是两个心性还未完全成熟的小孩子呢!
于是差不多在江锐十六岁,江彧十八岁的时候,两人攒好了钱,终于一起逃了。
正是这一次出逃,为了推开弟弟,江彧被车撞倒了,再次醒来时,双腿就已经没了知觉了。
备受打击的江家爷爷的身体很快就败了下来,毕竟比起看上去太过好动又愚笨的小孙子,不管学什么一点就透,优秀得越来越像儿子的大孙子才是他最看好的继承人,可现在呢……
所以之后尽管一直都有最优秀的医生围着老人家不断诊治、调养,江彧也以最快的速度振作了起来,可老人家还是在拖了两年的时间之后就彻底撒手人寰了。
临去世前,他都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可他却还是紧紧拉着江彧的手,无声地动着嘴巴,江彧只有凑近了他才能模糊地听到老人临死前最记挂着的事情竟然是跟他道歉。
他跟他说,对不起,是爷爷不好,都是爷爷的错,是爷爷害了你……
是的,老人从江彧残疾之后就一直都在自责,要不是他那么严苛严厉,两个小孩子也不会因为受不了而逃出去,也就不会因此而害得大孙子遭遇车祸,以后很可能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江氏再怎么样还能比得上他的亲生孙子吗?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而自从老人去世之后,彻底没了任何禁锢的兄弟俩,直接就走上了南辕北辙的两条路。
弟弟江锐因为缺爱,甚至完全不懂什么是爱,游戏人生,假装自己是个穷逼,为了寻找到那个真正爱着自己的人,交往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直到遇见女主宋恩心。
哥哥江彧比以前自己爷爷在世的时候还要严格百倍的要求自己,活的如同一个机器人,独自一人撑下了千疮百孔的江氏,并将其越做越大。
这样的费心,这样的努力,凭什么让一直以来没有出一点力的江锐坐享其成呢?
这样的念头一直在宁潇的脑中不断盘旋着。
她知道她自己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可内心的痛苦与怨恨在得知了一个消息之后更是直接就到达了最顶峰。
原来当初江彧的那个出差明明就该是江锐去的,是江彧听说弟弟想要上进才特意安排的,结果呢,对方为了追女主,临上飞机前爽约,追着女主去了她的老家,江彧不得已才代替他去了那个有些偏远的地方。
不过一场小型的泥石流啊,一般只要人长了腿,会跑会走,就一定能逃出来的。
可是江彧不是一般人啊,他的腿动不了啊!
硬生生就被这么埋了下去,呼救不得。
该死的人应该是江锐!!!
他这个祸害为什么还不死!为什么!
不,不行,只是死太简单了,她必须要他失去江氏,失去最心爱的女人,失去所有的一切一切,最后像她的丈夫一样饱受折磨,痛苦死去!
这是后来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的宁潇的脑中仅剩下的唯一念头。
于是她迅速一改自己之前的颓废,不再喝酒也不再吃安眠药,努力健身,调养好自己的身体,面上看着从丈夫的死亡当中恢复了过来,可实际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的心早已一片荒芜。
她开始不断地给江锐在私底下使起袢子来,更不断地将江氏的内部消息往外泄露,在他和女主宋恩心之间挑拨离间,甚至还在江锐醉酒后,白莲花地给女主发他俩的摆拍床照,被发现了也恬不知耻地说她爱他啊,她跟他的哥哥还没发生关系呢,不就是为了给他守身吗?爱一个人难道有错吗?
没有错的对不对。
可主角到底是主角,到了后来宁潇所有的手段还是被拆穿了,不仅如此,她还需要面对整整二十年的牢狱之灾。
这怎么行呢?
江锐还没死,她怎么能去坐牢呢!
穷途末路的宁潇选择了最后博上一把,她丧心病狂地绑架了女主宋恩心,并且要求江锐一定要独自一个人来救。
可是反派怎么可能得逞呢?
宋恩心被成功解救了出去,没了任何筹码的宁潇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惨然一笑,直接就给了自己一枪,坠入了海中。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为了钱不择手段,为了江锐更是彻底疯狂。
她就是个疯子。
这是所有人知道了宁潇做下的各种事情之后,唯一的评论。
可没有人知道她就连死时都紧紧捏着江彧跟她的一对结婚戒指,即便尸体僵硬了,手指也始终都没有松开。
第21章 豪门轮椅大佬(三) 手链。
将所有的剧情在自己的脑中整理完毕后,看着面前男人尽管微微有些苍白却还算安稳的睡颜,宁潇放下了手中的棉棒,伸出手就帮他轻轻整理了下额前垂下的碎发,然后才顺着他的脸颊一直往下,最后停在了他没什么血色的唇上,微点了点。
“真是傻瓜。”
她低喃了声。
他是傻瓜,原来的那位宁潇也是傻瓜,都是世上难寻的傻瓜!
想到这,宁潇低笑了声,缓缓举起对方的手将其贴到了她的脸上,摩挲了下,仅道了句好梦,便靠在床边闭目养神了起来。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3点,从之前1点清醒过来一直忙到了现在,尽管有灵气撑着,她还是有些撑不住了,现在的这具身体到底是凡人的身体,容易困倦,她也不敢睡,毕竟江彧还打着点滴呢,但闭眼养神一会还是可以的。
等撑着江彧的点滴全都打完,宁潇睡眼朦胧地看了一眼一侧的时钟,只迷迷糊糊看到上头的时针仿佛是指到了6这个数字上,她上了床,便靠在睡熟了的男人的肩膀上,紧紧抱着他的胳膊陷入了沉睡。
随着清晨的太阳逐渐升起,透亮的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挤进了这个温馨满满的卧室,偶有一缕投射到了两人宽大的床上,落到了江彧的脸上。
因为烧已经退了,又向来觉浅的男人,纤长的睫毛微颤了颤,他便缓缓睁开了粘涩的眼皮。
刚睁开眼,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身上的黏腻就先不提了,身侧的柔软……
江彧猛地转过头来,然后直接就看到了正紧抱着自己胳膊睡得香甜的女人,而他胳膊上的那抹软绵不是对方的……还能是什么,并且他要是没弄错的话,对方的大腿此时正放在他的腿上,尽管他感觉不到,可他的腰侧还有某个隐秘的地方还是有感觉的,不得不承认,即便他是个双腿残废,清晨也还是会有一些男人该有的反应,现在对方又正好……
以前他不是不知道宁潇睡觉比较不老实,所以常常睡得好好的会蹬掉自己的被子,弄得他半夜醒来总会一次又一次地帮她盖被子。可是即便她再怎么不老实,但却有一点是她始终都不会做的,那就是靠近他。
两人的被子是分开盖的,婚床也足够大,尽管两人是睡在一张床上,可他们两个之间就像是隔了一条深深的沟壑一样,不管她怎么乱动,怎么不规矩,永远都不会越过两人床中间的这一条线,更别说像现在这样……
看着怀中女人洁白无瑕的小脸,男人的眼神深了深,看着她略微有些凌乱的头发,下意识地就伸过手来就准备帮她随意地整理下,可手都快要触到她的发丝时,停了下来。
只因为他看到了自己手背上贴着的白色输液贴,男人眼神一凝,他昨晚……
要是他没有猜错的话,昨晚他很有可能是发烧了,任谁大冬天的在冷风中吹了那么久也是要生病的,更何况他的身体连一般人都不如,其实昨晚他上床睡觉前就已经有些预感了,人头昏脑涨的,可他一想起他委托人调查出来的那些结果,和背对着自己而睡的宁潇,心头那股莫名的冲动与委屈还是让他没有通知陆医生,就这么睡了下去。
结果,到底还是他任性了。
又看了一眼女人眼底的青黑,想也知道她昨晚必定是没有睡好的。
想到这儿,江彧苦笑了声,他不明白调查结果都已经摆在了他的眼前了,他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他第一次动心的女人心里喜欢的只是他的弟弟,之所以跟他在一起,费尽心思地制造各种偶遇来追求她,也不过就是为了钱,为了嫁进豪门罢了。
想到这,江彧眼眸微垂,刚要将手缩回来。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就在一旁的床头柜上震动了起来。
第一反应,江彧便是立马伸手过去一把捂住了宁潇的耳朵,同时另一只手快速地拿来电话,看也没看便立马按断了,然后才去看上头的来电显示,不是那个一直以来跟他一起将江氏撑下来的好朋友时昉还能是谁。
一看他的电话,江彧便知道自己得病的消息恐怕也被对方知晓了,但因为出差没法立刻赶回来,这才选在这个不会打扰他的时间段,打电话过来询问他的消息。
想到这,江彧的手始终都没有离开宁潇的耳朵,另一只手便与对方发起消息来了。
江彧:现在我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问题信息里说吧。那边情况怎么样?
时昉:周文这老狐狸不肯松口,行了我打电话是为了问一问你好好的怎么病了,不是来跟你讨论工作的,现在情况怎么样?还有怎么不方便接电话,哦,哦哦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宁大美人现在正躺在你身边呢?唉,我还不知道你,除了她,你个闷骚还有什么不方便的,接个电话都不行,该不是她先现在还在睡觉吧?啧啧,生病了还这么……咳咳,老公做成这样,可是要把小娇妻给惯坏的。
惯坏?
呵,要是能惯坏就好了,惯坏了她就只能跟他在一起了,到时候也算是他的付出产生了些许回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感情这回事跟其他的事情全都不一样,根本就无法计算投资回报率。你的付出给跟回报完全不成正比,却偏偏还是有那么多人甘之如饴。
这样想着他迅速回复了下对方的调侃,便关上了手机,谁料一低头,便与缓缓睁开眼的宁潇的双眸对上了。
一与江彧的视线对上,女人惺忪的睡眼便猛地睁了开来,“你醒啦?”
她的表情格外惊喜。
随后毫不犹豫地抬起头,就用自己的额头在男人的额上试了试,感觉不到热度了,她才终于舒了口气。
“终于退烧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昨晚整个人都快烧熟了,半夜我睡得好好的就听你那边呼哧呼哧的,我还以为怎么了,谁知道起来一看才发现你竟然发烧了,我记得你一直都很保重身体的不是吗?现在又是冬天,应该会更注意,陆医生那边也说你前不久才去做过身体检查,怎么突然好好的就发烧了呢?”
宁潇有些疑惑。
而在她身下的江彧则早就被刚刚她那贴额头的亲昵举动给惊到浑身都开始有些僵硬,此时听到她的话,嘴唇只是略动了动,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下一秒,一阵阵喧哗吵闹的声音便从门外传了过来。
“哥,哥你怎么样了?哥,哎呀,江管家你别拦我,我倒要好好问问宁潇那女人,她到底是怎么照顾我哥的?有她这么做人妻子的吗?一门心思在工作上,天天加班,还学会了有点权力就在工作上打压起别人起来了,跟我哥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她到底嫁的是我哥,还是江家!”
这样的声音,屋内的两人都听出不是江锐还能是谁。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着宁潇不好,不过倒也没说的太明显,对于他跟宁潇的那一段过去,他也始终都在江彧这边瞒着的,尽管他觉得他问心无愧,做错的事的只有宁潇这一个利欲熏心的女人,可他还是不忍心江彧伤心。
自从江彧因为救他而断了腿之后,他对他就一直都有种一股外人难以理解的愧疚感与自责感,这种感觉一直都在折磨着他,曾经折磨他折磨到主动放弃偌大的江氏,远远地离开江家,离开江彧,仿佛只有这样看不到他,他的内心才能好受一些,后来要不是因为抛弃了他的宁潇饱受挫折,恐怕他现在还在外头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