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距离朱雀门很远,隔了大半个皇宫。越走越没人,越没人的地方路越黑。
叶葶总觉得这深宫的路都阴森森的。
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不知怎么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前面的太监手里的灯笼没拿稳,摔地上滚了几圈,直接就坏了。
太监哎哟了一声,忙告罪。
叶葶就觉得这风大,吹得脖子凉,她也不在乎路黑不黑了,只想快点走。
天不遂人愿。这一出仿佛是注定的,它就是要在平平无奇的路上,出点什么意外。
就在这时候,后面就有人来了,脚步声略有些缓慢,却很稳。来人身侧两个随行,提着灯笼而来,待光源近了,对方是什么人就看得清楚了。
叶葶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来人身姿挺拔,仪态不凡,华服金冠亦是十分讲究,很直白地衬出了他高人一等的身份。此人长相英俊,只是狭长的眼角带着一丝丝风流的意味,她心里就冒出了一个人名……
太监一惊,躬身道:“奴才请四殿下请安。”
四皇子,萧知珂。
这位就是蓉贵妃的儿子,风头正盛的四皇子。叶葶穿来那么久,终于见到帝王梦这款游戏所设置的,活的玩家角色了。四皇子野心勃勃,母亲是盛极一时的宠妃背景非常给力,势力不容小觑,争夺皇位的种子选手之一。
她当时试玩,选择几大角色攻略,预览人物介绍,曾经就差那么一点就选了这个。
没别的原因,因为夺嫡游戏里没有东宫太子这个得天独厚的bug选项。她乍一眼看过去,只有四皇子最为亮眼,条件最好,他搞到皇位的难度是最小的。
有野心,有资本,有手段,但偏偏这角色性格有致命缺陷,心狠手辣,易怒急躁,行事偏激,最重要的是,本人还风流……
叶葶觉得自己搞不过,就放弃了。
没想到她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碰到真人了。
“嗯,”萧知珂随意地应了声,冷冰冰的目光落在叶葶身上,一扫而过。他笑得又有些佻薄,道:“这是要去哪儿啊?”
那太监没料到四皇子会过问这个,犹豫地回道:“这……是太子殿下让奴才带这位姑娘到朱雀门。”
“是吗?”萧知珂的眼神是不以为意的,连语气都带了一丝嘲讽的意味,幽幽道:“本王当是谁呢?原来是太子的人……”
叶葶听着不对,心头一紧。
等等,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给她送小纸条的,该不会就是四皇子吧?
是了,她一开始就是蓉贵妃安排的,这背后有四皇子的怂恿和安排简直不要太正常。
蓉贵妃被禁足不可能暗地里再搞这些小动作,但四皇子可以啊,连卧底都是他安排的话,他什么不能做?
想到这里,叶葶的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她的前雇主很可能就是这人了。
这就很尴尬。
她今天刚放了他鸽子,现在就碰上了,这特么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才能这么巧!
叶葶硬着头皮行礼:“四殿下万安。”
萧知珂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叶葶根本不敢看萧知珂脸上是什么表情了,她跟领路太监一样站在边上,像个平平无奇的宫女,保持着一段距离。
心里就祈祷着这个炸.药桶不要搞事。
四皇子尽管心情欠佳,但人在皇宫之内,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他冷眼看着,又把视线放在了领路太监身上,道:“这路才走了一半。你这奴才办这点差事都不当心,怕是板子挨少了。黑灯瞎火的,怎么把人送到太子面前?”
太监擦了擦冷汗,忙道:“四殿下教训的是,是奴才的疏忽。”
四皇子没有继续发作,像是突然心血来潮那般,开口道:“走吧。顺路,本王送你们一程。”
话都说到这份上,拒绝那是不能了。
叶葶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她特别害怕萧知珂走着走着就把她这个叛徒拖到角落给结果了,所以她硬着头发,走得飞快。
这段路走得极其煎熬。
经过一处荷塘,拐弯的时候,叶葶的衣袖被猛地扯了一下,跟前面的人隔开了距离。
萧知珂停下脚步。
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道:“娉婷姑娘,你是不是有东西掉了?”
叶葶一僵,否认道:“没有。四殿下大概是看错了。”完全不为所动。
四皇子微微眯眼,冷笑了一声,意有所指地说道:“本王眼拙。竟然看走眼了。”
叶葶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了解的兴趣,不想跟这危险人物单独说话。
但是四皇子怎么可能就此罢休?他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像是要把她的手给勒断了!
他阴险笑道:“你说本王这要是把一个死人送过去给太子,太子会怎么样?”
叶葶痛得想骂人。
她就知道这事没完!领路的太监被支开了,巡逻的人也错开了,这个混蛋故意的。
四皇子似耐性耗尽,笑得阴鸷,警告道:“放聪明点,你跟了太子也没用。一个病秧子能给你什么?还有,你可别忘了,你若不听话,本王随时都能要了你的命。”
叶葶不说话了。
这话她是信的,这个蛇精病要动手的话,取人性命不难,他现在就能。
但她要是瑟瑟发抖,对方肯定就会越想折磨她。她咬紧牙关,道:“那四殿下动手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是忍住了颤抖的。
四皇子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下,却又笑了,柔声道:“那怎么行?你如今可是重要得很。吓到了?本王逗你的。”
叶葶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前老板又是个什么怪物?
这也太难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装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问道:“那四殿下到底想要奴婢做什么?”
“还用说吗?朝堂上有个储君么,实在太碍眼了,本王当然是想——”萧知珂微微眯眼,压低了声音,冷笑道:“杀了他。”
“……”
这不是等于杀我自己吗?
这天是真的聊不下去了。
好在这天杀的四皇子也没能说更多的话,那领路太监发现人不见,就匆匆折回来了。
而萧知珂像是无事发生过一样,只是说:“无事。娉婷姑娘丢了样东西,本王正好捡了。继续走吧。”
说着,他把什么东西,随意地丢给叶葶。他便径自抬步走了,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叶葶接住,摸了摸,然后脸色就变得很一言难尽。一块玉佩,给了她一块玉佩。
叶葶:“……”
……四皇子他是不是也有点什么病?
快到朱雀门时,他们就分开了。叶葶心事重重地来到了马车前,她上了马车,就看到了坐在中央的太子殿下。
萧知珩裹着月白色的大氅,墨发整整齐齐地束着,垂下的几缕散在肩上,面容清隽而苍白。他望着窗外出神,等到叶葶掀开帘子,他才把慢慢地将目光转移过去——
他那清凌凌的目光带着一种极强的穿透力,仿佛能一下把人看透了。
叶葶那一瞬有了魂魄被摄住的感觉。
萧知珩却轻笑了一声,道:“半个时辰。孤以为半路丢了。”
第9章 听说你有一段情 尼玛谁在造谣?!
丢那是差点人就丢了,她在半路跟四皇子这个前雇主碰面‘密谈’杀人大计了,因为不怎么配合,险些小命不保。
叶葶到此时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了。太子殿下就是一个香饽饽,不光她惦记着,别人也惦记,谁都想一口咬死他。
人都病成这个死样子了,还有人嫌不够,仍旧想让他早日上西天,好将他从太子的位置上踹下去。
这个世界好残酷。
都想让娇弱的太子狗带。
但太子殿下做错了什么?他不就是又病又弱,被千娇万宠地贵养着,身不由己当了十几年太子而已吗?就这也要眼红杀人,四皇子简直不是人。
大概是因为叶葶久久不出声,眼神还突然变得悲愤。萧知珩直视着她,轻笑道:“走个夜路连话都不会说了么,碰到什么了?”
叶葶回了神,立刻摇头回道:“没有。就是不识路,才耽误了。”
萧知珩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没有追着往下问她路上被耽搁的事。
叶葶到萧知珩的身边坐下。
在回去的时候,太子殿下一路都没说话。他手肘撑在舆几上养神,气色不佳,面色看起来也比白天的时候差多了。
也不知道去清心殿陪皇帝吃个饭,到底是吃了个什么鬼。叶葶心里暗自腹诽,随后又在苦想太子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了。
哪怕别人什么都不做,太子这样一天天的病重下去,也是要被自己折腾掉线的。
那她跟着下线,那可真就太冤了。
叶葶心事重重地回去,一人操两份心,她的心情比病患本人还要沉重。
太子殿下带着叶葶进宫了两天一夜,在宫里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林德听说蓉贵妃因为太子府的事被罚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然而他不清楚宫里是个什么情况,当下是急得不行。
叶葶他们回来的时候,林德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道:“哎哟,殿下您可算回来了。您再不回来,奴才真的是要急死了。”
萧知珩裹着一身病气下了马车,唇边还扯了一点笑出来,不甚上心地说道:“急什么。出事了?”
林德犹犹豫豫地回道:“倒……也没有。就是今日宫里来了道旨意,将前段时间内务府送来的人,全都……送走了。”
说送走不太准确。
应该说这批人是被揪出来,都一并处决了,一个不留。
想是容贵妃的事波及到太子府来了,宫里的反应也是很迅速了,前脚蓉贵妃刚被拉下马,后脚就有人来太子府扫尾巴了。
说完后,林德便迟疑地看了叶葶一眼。
这批人里面,目前也就只剩她一个了。
叶葶感觉到了一道来自林总管的死亡凝视。你盯着我看干什么?我早就叛离了组织,身份都洗得白白的了。
萧知珩听完后,也没什么反应,他神色有些倦怠,只是淡淡地应了声,道:“知道了。别站在风口,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