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事之后她才知道应德佑从小就是个混不吝的,打架不要命,长大一些,交了一群兄弟,要是谁敢跟他惹事,只要喊一声,村里的绝大部分小伙子都能拿着锄头跟他走,指哪打哪。
也是从那事之后她知道应德佑不仅打男人,还打女人,当初那个妇人被他打的哭爹喊娘,现在轮到她了……这种滋味太不好受了。
“妈?”小宝被她抓疼了,仰头轻轻喊了她一声。
钱进宝倏地松开手,心里惴惴,对面男人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她根本没要勇气抬头,当初带着孩子离开,纯粹是因为生气,不想跟他过了。
至于带孩子离开以后会有啥后果她根本没深想。
梦中,应德佑也来找过孩子,她带着孩子躲起来了,应德佑没见到孩子后就走了,这一走多年他们都没见过,等她再听到他的名字时,他已经是应先生了。
应德佑是个男人,将来肯定要娶妻生子,孩子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很困难,都说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爹,她不想孩子看人脸色过日子,坚持把小宝带在自己身边。
上次她做错了,以为不会让孩子受委屈,可事实上小宝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遭了很多罪,后来走入歧途,锒铛入狱,这一次,是不是让孩子跟着应德佑会更好?
“阿、阿佑是吧,你这次来是有什么打算?”作为一家之主的钱健虽然有点怵眼前的男人,儿子不在家,家里就他一个男人,而且这事还是钱进宝招惹的,他不站出来不行。
要是能好好谈最好,谈不好就让进宝带着孩子在外面躲着,等风头过后再回来。人心都是偏的,这件事上他知道进宝做的不对,可那能怎么办,总不能让进宝再跟他一起生活,真要跟他一起,指不定以后怎么折磨进宝。
进宝被惯坏了,做人做事都不太行,他是当爹的,总不能看着闺女被欺负。
应德佑拳头紧了松松了紧,好几次情绪差点没控制住,对面的女人一直像鸵鸟,低着头不敢看他。
她以前多嚣张,脾气来了不管不顾,都敢跟他动手。
她跟他生活的环境不同,她从小被惯着,想做啥就做啥,根本不用担心其他事,可他不一样,他清楚知道想要的就要想方设法弄到手。
他回道:“我想跟她单独谈谈。”
钱健站起来,下意识站在钱进宝前面,身体僵硬,底气不足道:“有啥话跟我说也是一样,我做的了她的主。”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钱进宝注意到他的眸子眯了起来,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这样的神情她很熟悉,每次他生气的时候就会这样,要是钱健继续说下去,指不定他就动手了。
她可是亲眼见过他凶狠的模样,就连他的亲生父母都不敢真的惹毛他,钱进宝站起来,拉着钱健的袖子,“爸,你们先进去,让我跟他说。”
这是她招惹的,她不会把其他人拉下水。
“这里是我家,乡下那一套在这里没用,你要是敢欺负我闺女,就是豁出去这条命我也要跟你拼了。”钱健哪里敢让他们单独相处,作为一个男人,他很清楚钱进宝做的事绝对不会轻飘飘一句道歉就能揭过去。
“哎呀,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们哪里管的着,当初进宝回来我们都不知道,后来要嫁人也是她的主意,她从小到大就是这个性子,要做啥谁都管不住,咱们进去让他们自己谈,年轻人的事咱们不能掺和太多。”
白玉梅看热闹不嫌事大,晓桃跟她嘱托过,让她无论如何都要盯着钱进宝嫁出去,她不太明白为啥晓桃要这么做,不过现在情况也差不多。
依她看,钱进宝这个男人比韩伟斌可怕多了,难怪钱进宝要从乡下跑回来,跟了这样的男人,这辈子差不多就这样了。
钱健没想到白玉梅能说出这样的话,进宝要嫁人能当着男人的面说吗!这不是把进宝放在火上烤!
他突然有点怀疑,白玉梅真的对进宝好吗,进宝天天跟她干架是不是因为白玉梅背着他欺负她?
彭秀珍牵着小康的手第一个进了屋,钱健不愿意走,她劝了一会儿才把他劝进去,这么一耽搁应德佑的脸更黑了,好像随时都要揍人。
唯独没察觉到危险的就是小宝了,他显得特别兴奋,小手牵住了应德佑的手,另一只手牵住了她的手,大声喊了一声,“爸,妈……”
应德佑看向门缝处偷看的人,里外都有人偷看。
他声音低沉,“我们出去说。”
院子外有邻居偷听,屋里有钱健偷听,钱进宝也不想在院子里讨论那些事,点了点头,跟着他离开了院子。
钱健一看急了,要跟着过去,被白玉梅拉住了,“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你过去干啥?”
“你刚才那话啥意思,进宝嫁人的事你跟他说干嘛,那男人长得那样你又不是没看到,万一他对进宝动手了怎么办?”
白玉梅咯噔了一下,刚才她只顾着火上浇油,察觉到钱健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她着急解释:“我、我一时口快,就想着把男人打发了,没想那么多,我嘴欠,该打。”说着就往嘴巴上打了三下。
巷子外面几分钟的距离就是主街道,街道两旁有路灯,路灯并不亮,昏昏暗暗的,这会儿天已经黑了,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
小果啃着应德佑提过来的苹果,喀嚓喀嚓,甜甜的汁水把他美的眼睛都弯了,举了举手中的苹果,“真的好甜哦,妈你要不要吃一口?”
“你自己吃。”钱进宝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大树,“你去那里等我,我跟你……你爸有话说。”
小宝乖巧点头,跑到大树那边还冲着她招手,突然他又跑回来了,抓住应德佑的手,晃了晃,“爸,你别欺负妈。”
小宝啃着苹果,蹲在地上,拿了根树枝逗蚂蚁玩,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不远处的父母,生怕他们没注意到他,非要等他们看他以后再继续玩。
“我以为你会把他照顾的很好,看来是我想多了,小宝我会带走。”至于她……应德佑猜想她肯定不愿意跟他走。
要说他不生气那是假的,从她跑的那一天他就知道,这女人不爱他,不会愿意跟过他一辈子,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不过半年时间她就想另嫁。
这些指责她全都接受了,她确实没做好,孩子遭的那些罪都是她这个母亲的失责。
可是……
她并不想就此放手,应德佑是男主,将来肯定要跟白晓桃在一起,要是小宝的继母是别人她还能接受,唯独白晓桃不行。
母女两个没一个好东西,真要让白晓桃当小宝后妈,指不定做出什么歹毒的事。
“不行,小宝不能给你。”钱进宝揪紧了衣摆,因为紧张下意识舔了舔唇,“你提别的要求都行,就是不能把小宝带走,他是我生的,就跟我的命一样。”
她清清楚楚记得梦中的悲凉,她熬过了很多年,是在小宝出狱的那一天投河的,小宝出来后可以重新做人,没她这个拖后腿的母亲他能活的更好。
她没了活下去的念头,当冰冷的河水淹没她后,她忍住了游水的冲动,一口一口喝水,直到氧气全无眼前剩下了无尽的黑暗,终于可以解脱了。
他看到她红了眼,眼泪在眼眶打转,倔强的没有哭出来。
“我不是跟你商量,钱进宝。”
她的名字被他咬的很重,他已经不耐烦了,语气里带上了威胁。
钱进宝身体微微发抖,声音带上了颤音,“你不要抢走小宝,没了小宝……我会活不下去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滴落下来。
半晌,他都没有说话。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良久,他轻轻开口:“我不可能让小宝跟着你,你要是那么离不开他……那就跟我们一起走。”
他的声音冷下来:“钱进宝,我没那么大度,有些错只能犯一次。”
第6章 (已修) ‘争抢’儿子……
“妈,我们为啥要躲着?”小宝满是不解,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完全没从刚才的突然变化的情况中反应过来。
他还在树底下玩蚂蚁,看到钱进宝跟他招手,颠颠儿跑了过去。快要跑到钱进宝身边时,站着的应德佑把他抱了起来。
他高兴的搂着父亲的脖子,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正高兴地说着话,突然被钱进宝拍了拍背,发现她正朝着他伸手。
他笑眯了眼,在爸妈之间他每次选择都是妈,跟着伸手朝着钱进宝扑过去,然后他就被他她抱起来了。
经过巷子的时候钱进宝突然转变了方向,抱着他飞快的跑,他只能紧紧搂住她的脖子。
“嘘,别说话。”钱进宝汗流了满脸,想到应德佑的提议她就忍不住冒冷汗,啥叫‘有些错只能犯一次’,啥叫‘跟我们一起走’,嘴巴上说得好听,万一她以后要是犯错,他还不得整死她!
最让她忌惮的是他的身份,她总会想起梦中的场景,男人光鲜亮丽,在众人的簇拥下光芒四射,站在他身边的是精明能干的白晓桃。
跟她一起玩的牌友感叹的说:“瞧瞧,人家这才叫登对,就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这辈子连见他们一面都难,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家的人生咋能那么精彩,我们咋活的那么平庸!”
尽管她不愿意承认,可不得不承认,她跟他好像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对于他提出来的‘在一起’她退缩了。
当时看着应德佑抱着小宝,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带着儿子躲起来。
这么想的,真的就这么干了。
说不定像上辈子一样,他找不到她,到时候就自己离开了。要是应德佑走了,她打算换一种活法,不再局限家里那点小事整天跟白玉梅吵架,她带着小宝搬出去住。
好好扶养他,送他去上学,就他们母子单独生活。
钱进宝紧张的不行,毛孔好像都扩张了,意识到小宝想说话她捂住他的嘴巴,冲着他摇了摇头。
小宝不太明白钱进宝为啥要这样做,大眼睛里全是好奇,看到前方不远处站着的父亲,眼睛一亮,觉得他们肯定是玩捉迷藏。
以前在老家时,他经常在家里躲藏,钱进宝捂着眼睛让他躲,等数到十钱进宝就会像大灰狼发出可怕的笑朝着他靠近。
小宝小腿瞪了两下,在被她放下后,学着她的样子,往草垛子里扎了扎,头发上多了几根稻草,在钱进宝靠过来的时候做了个禁声动作。
“嘘……”
钱进宝:“……”你‘嘘’就算了,为啥声音要这么大!这不是告诉别人你就躲在这里!
眼前多了一双鞋,钱进宝不用抬头都知道应德佑看着她,她很想一头栽进草垛子里躲起来。
太丢脸了!
“爸,你咋一下子就找到我了?”小宝扭动着小屁股凑了过去,抓住他的腿摇晃了几下,撒娇道:“你去那边,背过身去,不要看,我说好了你再找。”
钱进宝:“……”儿啊,你让我老脸都没地儿搁了。
应德佑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去那边躲,好了吱一声。”
“好,爸你要找仔细点哦,我藏得可严实了,一般人都找不到。”小宝乐颠颠儿往他指的方向跑过去了,开心的差点蹦起来了,他爸很少陪他捉迷藏,他简直太幸福了。
钱进宝这会儿不敢跟他独处,有小宝在她没按么紧张,下意识跟着小宝后面,突然她的手腕被他抓住了。
昏暗的灯光下,她听到男人轻嗤了一声,“跑什么。”
“我、我没跑!”钱进宝很心虚,不想在他面前落了下风,就算他未来是高高在上的应先生又咋样,还不是被她甩了!
她有啥好怕的,男婚女嫁,她要做啥确切的说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应德佑看着她挺直的小身板想到了以前,她每次心虚做错事的时候就是这样,明明没理,非要做出一副她没错的样子,‘死不认错’的臭毛病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她年纪比他小,跟她结婚以后,他尽量拿她当小孩宠着,宠过头的造成了她现在这副样子,他很想训她,发觉她身体微微颤抖时到了嘴巴的话又咽了下去。
“刚才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什……什么话?”
她的下巴被抬起来,强迫仰起脑袋,他太高,灯光照射下他的脸埋在阴影处,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冷漠说:“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从今以后,无论你有什么花花肠子都给我收起来,明白了吗?”
她傻愣愣的看着他,一时之间忘记了反应。
他的食指动了动,轻轻敲击在她脸颊上,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不耐烦,“你听到了吗?”
她咽了咽口水,“听到了听到了。”
钱家
钱健站在门口不停的张望,这都出去好一会儿了,天也黑了,到底谈了啥需要这么久!
白玉梅坐在屋檐下,不停的翻白眼,过来闺女是亲的,她就是个外人,不能做错一点事,一做错就被猜忌,他的闺女干啥都行,犯错了哭哭啼啼喊一声‘爸’啥事都没了。
她心里酸溜溜的,很不得劲,看来钱家人靠不住,她将来还得指望晓桃。一想到闺女,白玉梅的心情好了一些,等她闺女将来发达了,她立即收拾东西投奔闺女去。
至于钱健,谁爱伺候谁伺候,当初要不是她一个女人拉扯闺女艰难,哪里用得着讨好钱健。
等着看热闹的六婶一群人坐在家门口,不停的往钱家张望,都等着看戏。要说钱进宝胆子可真大,背着男人嫁人,她真的啥事都干得出来,就是不知道那个男人会咋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