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让人一刀捅了肾,以后要是不行了我可找别人去了,别以为我会委屈自己。”
昭武帝:……
秋漾果断一把掀开被子,伸手朝他受伤的右腹一按——昭武帝这下不娇也不虚了,他清清嗓子握住她的手:“你听我解释。”
秋漾狂揍他:“你还我眼泪!你还我担心!知道我都哭成什么样了吗!我要告诉妈妈让她揍你!”
昭武帝赶紧把人抱到怀里求爷爷告奶奶哄了半天,发现还真把人给气哭了,他态度诚恳认错:“是这样的,我也是为了表现逼真,你这样一路狂奔回来,传到窦和正耳朵里,他会更相信是我出事了,这样的话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
“那我都进来内殿了你怎么还骗我?”秋漾一口咬住他的虎口,半点不留情,“还有那余忠海,看我怎么收拾他!”
守在外头的余忠海猛地打了个喷嚏,他竖起耳朵听着里头动静,心想这可不能怪他,都是圣人逼他的。
两人在内殿打闹半天,昭武帝各种卑微,最后秋漾趾高气昂地斜眼看他:“你答应我两件事,我就不生气,不然免谈。”
“好,什么事我都答应。”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秋漾立刻道,“别说是我逼你的,是你自愿的。”
昭武帝现在只求她不生气,别的什么都行。
“第一件事。”秋漾竖起一根手指,“这次跟我回来的还有太后,可能信里没写,但我必须告诉你,太后她交男朋友了,你不许反对,如果她要跟对方结婚过日子,你也不能说不。”
昭武帝先是讶然,“啊?”
“啊什么?”
“不,我不是要反对。”昭武帝解释,神情有几分古怪,“我是在想,对方眼神是不是不太好。”
秋漾:……
有这样说亲娘的吗?
“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昭武帝看得很开,也不认为这是什么难事,关于寡妇再嫁他早就表过态,若是不赞同太后,岂不是自打脸?“那第二件事呢。”
秋漾瞄了他一眼,“这件事可能更过分一点,但其实你不答应我也是要这么办的,而且我已经拥有了足够多的实力,可我觉得还是跟你说一声会比较好,因为即便这么做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不变的,我对你的心也一如既往。”
突然开始甜言蜜语,这让昭武帝有几分谨慎:“……是什么?”
秋漾抿了抿红唇,仔细打量着昭武帝的神情,她不大确定他是不是拥有足够接受这个要求的心态,“我想跟你和离。”
第77章 今日份的承文帝。
☆
经过仔细思考, 圣人觉得应当不是自己犯了错惹秋漾生气,她不是那种会因为愤怒便说出伤感情言语的人,所以他第一时间选择理智询问:“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
愤怒的质疑、不肯接受的怒吼、觉得自尊被伤害的暴躁……在昭武帝这里通通都没有。
秋漾再一次认识到他跟绝大多数男人不一样, 他生于统治阶级, 却有一颗敢于反抗阶级、推翻阶级的心,他的魅力也正由此而来,无可替代。
所以她回答的也很认真:“我想成为跟你并肩的人, 而不是以皇后的身份来行使这些权力。”
皇上皇后,一上一后, 似乎她总是得站在他身后,才算合格,她的种种举动才能被容忍。
“早在现代世界,去参加姐姐婚礼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了。”秋漾认真地说,“即便我再优秀、再厉害, 在大齐百官眼中, 在大齐百姓眼中, 我永远都先是你的妻子, 这个身份桎梏住了我, 这会让很多女孩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有像皇后这样, 拥有优秀的丈夫、自己还要是仙女,才有资格离开家门做自己?”
“我想告诉她们不是这样的, 她们会意识到, 即便一个女人不优秀、不贤惠、不够光鲜亮丽, 她们仍然可以做自己。”
秋漾说着,握住了昭武帝的手:“我并不会离开你,我们仍然是爱人, 我也不希望会有女孩因为独立两个字逼迫自己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我们彼此需要彼此扶持,我希望她们能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
昭武帝睫毛轻轻颤动,他忍不住抬起手抚摸秋漾的长发,她一路风尘仆仆回来看他,头发略有凌乱,但在他看来实在是美极了,“我答应你。”
除却相爱之外,他们之间还有着信赖,昭武帝忍不住笑:“其实我也有类似的想法,我连诏书都准备好了。”
秋漾歪歪头,昭武帝毕竟还“昏迷不醒”中,示意秋漾到内殿靠窗的书架上找到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封圣旨,在昭武帝温柔的目光里,秋漾将圣旨打开,随后目瞪口呆!
原因无他,圣旨上写着,他身体抱恙无法处理朝政,皇后政绩卓越又是仙人下凡,愿由秋漾以“承文”之名暂代国事。
秋漾有这种和离的想法是在现代世界参加了秋楚的婚礼后产生的,她对于男方及男方家庭的态度着实深恶痛绝,当初秋楚刚跟对方处对象时,男方可不是这个态度,男方家里更不必多说,结果结了婚,名字写在一个户口本上,瞬间就变了脸色,口口声声说尊重理解,其实本质上还是将秋楚当作了私人财产。
妈妈会跟爸爸离婚,也许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在里面,即便秋国华先生是难得一见的优秀男性,但在外人眼中,奚寒仍然是他的附属品,因此她选择分开,用自己的实力闯出一片天地。
在舞阳县时,宁夫人对秋娘说的话,秋漾同样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宁夫人说得没错,秋漾口口声声说那么多大道理,自己还不是嫁了人才这样说?就连嫁娶这两个字都显得别有深意,秋漾觉得自己终将选择自己的路,这是属于她的自由的意志,而她在回来之前,居然都没有很忐忑,因为她下意识觉得谢兰琉是不一样的,他们是爱人,更是志同道合的战友。
这下秋漾全想明白了,她此番回来,带来了万民书与诸多见闻资料,这仍旧是属于她的功绩,昭武帝借着被刺杀昏迷不醒的名头给她机会,一是为了实践他曾经的“平等尊重”承诺,二也是为了逼窦和正狗急跳墙,等窦党一脉伏诛,秋漾早已是板上钉钉的承文帝!
她走回床边,望着谢兰琉。
这个男人面色有点苍白,显然即便没有真的身受重伤,也绝对是病了,谎言里掺杂真相,才更容易取信于人。
秋漾突然笑起来:“别以为这样就能感动我,要知道即便你不给,我也是要跟你争一争的。”
她手头的势力虽不及百万大军,可真要干起来,绝对能令昭武帝焦头烂额。
“所以我选择了聪明的做法。”昭武帝轻笑,“求同存异,这是我在现代世界学会的道理。”
两人就此达成共识,窦和正如今宛如惊弓之鸟,他心知肚明,要么放手一搏背水一战,要么坐以待毙引颈就戮,他不是会认命的人,而这几十年下来,且不说他当年支持贵妃一派给昭武太子添堵的旧怨,光是这些年他结党营私排除异己所沾的人命,就已足够他被诛九族!
因为没有儿子,窦和正越是上年纪越是沉迷金钱,他为了敛财没少做丧尽天良的事,这些罪证一桩桩一件件摆出来都能要他的命,光是当初涧州金矿一案,已是满门抄斩的重罪,难不成他还能做梦昭武帝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对他轻轻放过?
这是决不可能的。
秋漾要做的,就是将他已经紊乱的心神打压到谷底,令他走投无路、狗急跳墙!
于是昭武帝继续做昏迷不醒的睡美男,次日,因昭武帝遇刺多日未曾上朝,朝臣们终于在纷纷扰扰中迎来了许久不见的皇后娘娘。
余忠海跟随在秋漾身边,而秋漾一出现,便直接坐在了龙椅之上,群臣哗然,再由余忠海宣读诏书,这下听得文武百官更是不敢置信!
昭武帝敢这么做,自然有他的底气,他将大齐的兵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而镇守边关的大将孟飞华是不折不扣的孤臣,他看得清楚,他的敌人从来不是普通百姓,而是这些占据了大齐最好资源的世家与臣子。
百姓不会在意龙椅上坐着的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只要能吃饱穿暖,天大的新闻也不过是饭后谈资,这些手握大部分利益不愿意被剥夺的贵族,才是真正阻碍大齐发展的毒瘤,正因如此,他们连帝王都敢刺杀!
一听余忠海宣完圣旨,群臣哗然的同时,窦党趁势浑水摸鱼,窦和正已到方寸大乱之时,他立刻便认为昭武帝定然是出了大事,所以才将皇位交给妻子,毕竟他膝下没有儿女,若是交到那些兄弟手中,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若是能趁此机会,逼迫秋皇后让位,扶持新帝……光是这从龙之功,就足够将他过去的所作所为一笔勾销了!
然而秋漾并非万事不知的弱女子,且她身边还有太后保驾护航。
为了自己的幸福,太后是彻底想开了!
她甚至有点那么没良心地认为,昭武帝要是好端端的,他们母子俩感情淡薄,说不定还难以如愿,可秋漾就不一样了啊,秋漾是绝对支持她再寻第二春的!
等百年之后,太后觉得自己一定要去找先帝,把这一切绘声绘色地讲给他听,欣赏他暴跳如雷的样子。
只怪宫中男人少,否则谁会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虽说曾与贵妃掐的你死我活,可眼下再想起来,太后觉得挺没意思,她跟贵妃掐了大半辈子,就为了个先帝,结果先帝嘴上说爱贵妃,又不妨碍他睡其他年轻貌美的小妃子,这些小妃子在先帝死后才真是遭了罪,先帝要她们殉葬,虽说最后昭武帝仁慈,可到底这一生是葬送于皇宫之中了。
要是秋漾当皇帝,应该能把那些女人都放出去吧?唉,太后不肯承认她其实是想多找一点共犯,毕竟她心里还略略发虚,最好是让先帝那些没死的妃子人手一个八块腹肌的男人,给先帝头上集一片青青大草原。
有昭武帝的圣旨、太后的坐镇,还有一个仙人身份,秋漾的功绩都是实打实的,即便再不服气,在秋漾杀鸡儆猴,将一个叫嚣着她牝鸡司晨有篡国之心的聒噪官员当场斩杀后,其他人也都识时务地选择了闭嘴。
秋漾在这之前,只学习过如何管理一个企业,她与昭武帝各有所长,然而她的目的也并非做一个优秀的政治家,她只要拖上几天时间,等窦和正动手就可以。
窦和正早就知道帝后看自己不顺眼,这两年他也是活得战战兢兢,帝后在民间的名声越响亮,他越是害怕,常常夜不能寐,总担心下一秒就会被铁骑破开家门,自己便要从高高在上的阁老沦为阶下囚。
杜阁老不着痕迹地瞥了窦和正一眼,聪明地没有开口。
正如昭武帝所料那般,窦和正仅仅坚持了三天,短短三天时间,他便与先帝第七子,如今的越王互相勾结,联合窦党,请求秋漾令越王监国。
有昭武帝的诏书跟太后在,令秋漾退位难免要落人口舌,可越王监国那是名正言顺,秋漾难不成还有什么法子拒绝?
为了彰显势大,窦和正调动了手头能用的全部人马,与难掩得色的越王一起,将大殿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失守的阁老府,窦和正亲女,窦氏二娘子令人大开府门,迎铁甲军入内。
她这段时日气色好了许多,也不再提夫君谭文熙,窦老夫人原本还为此感到高兴,她哪里知道,这个女儿早已与他们离了心,之所以在府里待这么久,不过是为了找窦和正的罪证!
窦老夫人被长驱直入的军队气得浑身发抖,还在那摆架子,却见来人径直进了老爷书房,不仅如此,还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密室所在,又一声令下,挖开了书房地面上的第一层砖,露出地下铺的满满当当的金块!
窦老夫人倒抽一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他们怎么敢这样做?!
惟独窦二娘子低头浅笑,这罪恶的一家早该毁灭了,父亲拿她夫君顶罪,她日日夜夜都梦见夫君向她求救,她没什么本事,只能尽自己所能,令桥归桥土归土。
窦和正还在大殿上逼迫秋漾,哪里知道自己后方失守,他只是心悸的厉害,这些年他没少靠这强烈的预感避过几次祸事,当下便觉不妙,正想叫人撤退,那愚蠢的越王却以为皇位唾手可得,根本不愿后撤,甚至对窦和正大肆喝斥——窦和正当时心就凉了半截,先帝儿子多,可成器的却没几个,惟独这越王,暴躁易怒性格冲动却又软耳根,若非实在无路可走,他也不会选择越王当合作伙伴。
这蠢货!
到了紧要关头,这强烈的不祥之感令窦和正大脑逐渐冷静,他是被昭武帝温水煮青蛙的方式逼得失去了理智,对方明明是能一口咬断咽喉的凶兽,却偏要在一击致命前给予猎物最残酷的玩弄,令猎物升起求生之心,却又在最后关头赐予绝望。
窦和正越想越不对,无论越王撤不撤,他是要先撤了,在带越王逼宫之前,他早已留好后手,洛京外已准备好接应之人,到时候逃往洛京以北,越过国线便可安枕无忧。
至于妻女,窦和正也没有办法,若是提醒她们提前让她们先逃,肯定会暴露。
窦和正的预感是正确的,秋漾一直没反抗并不是怕了他,而是要给他跟越王机会,让他们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更加放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往外说,最后在动手之时,好名正言顺地拿下他们!
这是一个局!
怪不得、怪不得!
试图趁乱逃走的窦和正被铁甲军摁住时,他那颗混沌了许久的大脑终于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冷静,是了,肯定是这样的!
秋皇后秘密离京,昭武帝咄咄逼人,害得他不得不派人前去刺杀以求自保,可怎地就这样巧,昭武帝刚刚昏迷不醒,秋皇后便回京了!
这根本就是请君入瓮的计策!
不得不说,窦和正挺会想,但真不是这样,至少秋漾没有参与清除窦党这件事,她不是搞政治的料,也玩不过心脏的人,就是赶了巧了。
被抓后窦和正瞬间苍老了十几岁,越王还在那叫嚣,一副不服气的模样,秋漾懒得理他,直接全拉下去关起来,等昭武帝处理——虽然情况紧急,为了稳住朝堂她令人斩杀了一名带节奏的窦党,可秋漾还是没办法轻飘飘决定夺走别人的性命,反正都要秉公处置,还是让给专业人士来吧。
窦和正被抓,昭武帝却并没有如众臣想的那样醒来,直到秋漾以承文帝的身份处理了足足一个月的朝政,“昏迷不醒”的睡美男才终于现身。
他俊美的面容极尽苍白——粉底涂太厚了,眼下一片青黑——这个眼影盘颜色秋漾很喜欢,嘴唇也淡的跟肤色差不多——白色唇膏很少用,总之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病态,看了令人担心不已。
他表示自己需要休养,并且宣布了三件大事。
这三件大事令自以为见过很多世面的大臣们从目瞪口呆到麻木不仁。
第一件事,是允许太后再嫁,并将先帝嫔妃尽数还以自由;
第二件事,是由礼部拟旨,宣布帝后和离;
第三件事,则是包括但不限于女子科考、取缔青楼、禁止童婚及人口贩卖、成婚年龄提高到十八周岁、同工同酬等等的人权法、劳动法在内的几十项新法颁布。
和以上三件事比起来,二圣临朝已经不那么令人震惊了,毕竟秋皇后——哦不,是承文帝,她的能力丝毫不亚于昭武帝。
伴随新法颁布,仍旧有人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然而每个州省都由铁甲军镇守,想作妖都不行,经过培训的传道官们将这些法律带到了每一个村落,告诉了每一位大齐子民,连宫中内侍,都由奴才变成了合同制,对于身有残缺的太监则特殊对待,方方面面都考虑的无比周全。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秋漾的到来使得大齐的发展突飞猛进,随着农业与经济的增长,百姓生活质量的高速提升,他们开始追求精神上世界的满足,以洛京为中心开办的义务官学及各色职业官学迅速蔓延开来,每一个拿起书本的孩童,都将成为这个国家的脊梁。
虽不属于洛京治下,却与洛京离得很近的螺许县长阳村靠村头的丁家,年纪最大的长子被刚建立不久的制药厂录取,光荣地成为了一名工人,次子则顺利进入官学读书,官学不仅不收费,还管一顿午饭,不过这顿饭必须在学校里吃完,不允许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