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楠枝出宫的时间不少,众人多多少少都在铺子中遇见过,听到沈楠枝说得这么肯定,心中相信了不少。
况且沈楠枝身为皇后,也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而骗她们。
这些事情虽然都是新闻,但沈楠枝说出来却毫不心虚,这种事情永远不少,只要有人去打听,即便是打听出来的细节同自己说得不太一样,她们也会自己“对号入座”
“本宫还曾听闻在一村落中有一美貌女子绣工十分好,年少时嫁给了村中的穷书生,书生只会读书,旁的事情一律不会,家中贫困不已,一切收入都要靠女子的绣工。
女子为了让自家丈夫能够早日攒够入京赶考的盘缠,早起绣花,晚上绣花,还因为心疼银钱,不舍得点灯,不过三年的功夫,好端端的一双眼睛竟然瞎了。
眼睛瞎了,但是家中的银钱还要留给自己丈夫读书,生生拖着不肯去看大夫,不过两年的时间便香消玉损。
但偏偏她死后不久,丈夫便考中了举人,被一富户人家看上,当了上门女婿。
那富人家中有些家底,虽然相中了这书生,但也不愿让自家女儿是个继妻。
书生也是个狠心之人,听到未来岳家这么说,竟然将妻子从自家祖坟中移了出去,连家谱上的名字也悉数被抹去。
女子辛辛苦苦供养书生,到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那书生前几年一直趴在自己娘子身上吸血,如今娘子死了半点不祭奠,不挂念旧情,反而让其成了孤魂野鬼。”
“就是这样令人不齿的事情,偏偏被人故意遮掩下来,若不是本宫一时兴起派人打听,那女子的事情如今怕是在无人提起了。”沈楠枝叹了一口气,这故事倒也不算是全然骗人,说完自己心中也不好受。
“本宫知晓这故事之后便在思考,若是无端出事的是男人,这事情肯定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地被处理,但偏偏是个女子,所以他们成功了,那书生榨干了女子身上最后一滴血,仍然不甘心,想要对方当个死无全尸地孤魂野鬼。”
沈楠枝的语调不快不慢,语气中含有引导之意。
“这朝中大臣都是男子,所以对于男子的案件慎重对待,对于女子则草草了结,若是女子也有人站出来伸冤,若是那女子当初有人帮扶一把,让其早日看清自家丈夫骨子里的冷血,想必绝不对落到今日这场面。”
“皇后娘娘说得对。”沈楠枝话音刚落下,便已经有暴脾气的夫人忍不住附和起来。
她是个武将家的女儿,如今嫁给一个文臣为妻,告别了以往的刀枪棍棒,整日告诫自己要端庄守礼,但骨子里的性子是改变不了的。
要不是自家娘亲日日劝说自己要温柔小意,自己早就忍不下去了,现如今听了皇后娘娘一席话,才算是真的想明白。
她手中有钱,根本不需要对着夫君温柔小意,为什么要靠着男人,明明她自己也能立起来。
现如今这日子有没有夫君,都是一样的过,凭什么要自己受委屈。
不能出门,不能大笑,更不能舞刀弄枪,这样简直是能把人逼疯。
这位夫人越想越难受,同时也愈发开朗,看向沈楠枝的目光越来越亮。
沈楠枝不知道对方想到了什么,但是她喜欢这样的光亮。
“本宫身为皇后,着实不忍心看着大宴女子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中,女子求助无门,那我们便造出个门来。”沈楠枝转回最初的话题,相映的夫人多了许多。
方才那个暴脾气的夫人更是立马自荐,“若是娘娘不嫌弃,不妨让臣妇来主导这事?”
沈楠枝同诸位夫人见面的时机不多,若是没有小荷和晓春在一旁解释,根本分不清诸位夫人的身份。
但她没有迟疑,立马答应下来,只要有人愿意牵头,这事情便能推行下去。
随后便有人将话题转移到了南凌身上。
众人先是恭维了一番沈楠枝上次前往柔城造出来的人工降雨,随后才状似无意的啾恃洸问起,沈楠枝为何对出海一事如此重视。
关于南凌造海船一事大家打听到的消息都差不多。
听说现在造海船的那人原本是吴湾国的大臣,是皇后娘娘许诺了诸多条件,才将人留了下来。
这些夫人中,并非所有家族都支持海航。
甚至还以吴湾国为例,若是航海贸易真的那么好,那一向以经商为生的吴湾国,为何会突然闭关锁国,连渔民出海打鱼都受到限制。
这些夫人同自家丈夫接触久了,自然觉得自家丈夫说得有理。
但这一年多以来,但凡是皇后娘娘做出的决定,基本都是可行的,是百姓们欢迎的。
所以她们才会疑惑,这海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沈楠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诸位觉得自从大宴同西域诸国的联系更加紧密起来,自己生活是否有什么变化呢?”
不等诸位回答,沈楠枝便继续说起,“若是诸位觉得有变化,那么大宴同海上另外的国家通商之后,生活便会有更大的变化。”
沈楠枝一锤定音,也足够看出她对海运一事的支持和强硬。
宴会到了尾声,沈楠枝像是才想起诸位夫人原本进宫意图,轻描淡写地说道:“陛下是天子,天子所做出的决定哪里能够让旁人劝说几句便说改就改。”
“诸位都是聪明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们比本宫要清楚许多。”
沈楠枝看着诸位夫人离开,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她简直都不知道朝中那些老古板大臣都是怎么想得,竟然还想从她这里曲线救国。
她原以为自己在朝堂中保持沉默,便已经足够说明她的态度是支持慕行徵的。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会错意的。
“都走了?”诸位夫人离开不久,慕行徵便到了坤宁宫,看沈楠枝的样子,走上前为她轻揉额头。
“是不是有一批老臣快要退休了?”沈楠枝勾住慕行徵的手,让慕行徵在自己身边坐下。
“确实,早朝跳得最高的几位确实到了之前所说的退休的年龄,还有几位即便是不退休,也在自己的位子上做不了多久了。”慕行徵语气慢悠悠的,似乎根本每当一回事。
反而是沈楠枝正色起来,“陛下准备离京前动手?”
慕行徵之前同她说过几个名字,大意是这几个名字已经上了他的监视名单,若是日后再不消停,怕是会被他斩草除根。
“离京前总该让京都彻底平静起来。”慕行徵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他如今跟沈楠枝一样想不通,六部尚书加丞相全都已经辞官,现如今朝中已经不是六部治天下的时代。
大都是朝臣辩论,再加上慕行徵的发号施令,为什么总有老臣还活在以前的记忆中,觉得他软弱可欺。
“不仅是京都,各地都有脑子不清楚的官员,离京前从京都开刀,离京后便可以从南凌开刀了。”
看慕行徵心有成算,沈楠枝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心中忍不住为那些看不清形势的老臣祈祷了一番,希望他们能在慕行徵真正动手之前,察觉到危险,早日辞官,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体面的落幕方式。
“朕已经将事情逐步安排下去,再有半个月的时间,朝堂便会再一次大清洗,此番过后,朕的朝堂之中便不会再有这些只知道说着礼制复古这些人,全都是兢兢业业,为百姓考虑的新鲜血液。”慕行徵一想到自己即将要看到的场景,便觉得热血沸腾。
此后朝中官员在无人倚老卖老,而是全凭自身的实力和业绩说话。
沈楠枝却转而从慕行徵说起了另一件事情,最初慕行徵计划的是前去南凌的时间,加上赶路一共三个月,沈楠枝没有反对。
是因为她此番去南凌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亲眼看着大船入海,入海之后便可归京。
但这两日看自己的工作计划才反应过来,自己魔怔了。
自己一直在等地质监测局的人向自己汇报有关石油的发现,但是却忽略了另一种东西——水。
既然南凌附近有高山有河流,定然是存在落差的,她完全可以在南岭附近利用水能提高现有的工作效率,而不是单纯像现在一样依靠劳动力的堆积。
利用水的落差所形成的弄能,利用压力,将水能转化为机械能,解放人力的劳动。
沈楠枝最初想到的便是水力发电,但如今沈楠枝连蒸汽机都没能研究出来,电能对于沈楠枝来说实在是个极大的跨越。
但即便没办法一步到位,水的能量也足够让沈楠枝研究利用了。
“如此怕是在南凌的时间不会短。”沈楠枝简单解释了一下,让慕行徵有个提前的心里准备。
毕竟若是真的准备利用南凌的地势大力发展南凌经济,怕是三个月根本不够。
“朕知晓了,朕会安排下去。”
慕行徵点点头,“朕已经派人去请吴湾国有经验的航海人士,虽然他们如今存活的虽然不多,但只要能有一个来大宴,便是向导。”
朝臣眼见阻止无能,只能任由慕行徵一一安排,除了南凌,旁的地方慕行徵也一一安排了监察人员,所有的诉求只有一个全力建造排洪系统。
今年会有洪涝一事,慕行徵没在报纸上公布,不过此时想要建造沟渠的消息已经传往各地,已经开始招募人手了。
以往大宴也有这样的工程,就是每年要去的服徭役。
因此这消息出来的时候,百姓们有些惶恐,因为服徭役并不是都在本地,大家都不知道会被分在哪里,没有工钱不说,还有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服徭役这三个字对于百姓而言就跟让人去送死没什么区别,各家都在想办法避开这次徭役。
但是在听到官吏的宣读之后,却忍不住疑惑了。
“这次真的是就近分配?男女皆可,包吃包住,还给工钱?”百姓们听清楚上面的内容之后,三三两两的结伴而来,眼中有些怀疑,但是并未离开。
主要是这样的事情,大家都没有遇到过。
原以为减轻赋税,也没有征兵打仗,朝廷还便宜卖给他们东西,帮助他们种地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没想到现在连服徭役也能给钱了?甚至还男女都可。
“这是朝廷下来的诏令,我为朝廷办事,也没有骗您的必要呀,不信您上前来好好看看。”
经过两年的夜校学习,但凡不是故意晚间逃课的,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五岁小儿,都是识字的。
若是一节课都不缺,还时时复习的,现如今只要报纸上没有生僻字,理解一篇文章是不成问题的。
因此既然官吏这么说了,带头发问的那人便是接过了官吏手中,转成用于传递各个政令的报纸。
又对着围着的百姓重新读了一遍。
“正常的做工时间是一天四个时辰,男性一天十文,女性一天八文,想要报名着三日后在府衙门口排队,需年满十六岁,并且带上自己的户籍证明,不可冒名顶替。”
官吏将报纸重新拿在自己手中,拿出一直挂在一旁的铜锣敲响,让众人安静下来,“现在大家都听清楚了吧,三天后来报名。”
“这消息已经传给各个村长,镇上和县城的每个巷子口和城门口也都张贴了告示,若是大家不放心,还可以找自家邻居亲戚多多宣传。”
官吏喊完这些话,在场众人连忙跑回自己家中,男女都可,若是夫妻二人一起去上工,那一天就是十八文,而且官府管吃,听说中午必须有一顿荤菜,这简直是比自己家中吃得还要好。
因此等到报名那天,天色尚且还黑着,便已经有许多人拿上东西等在了府衙门口,只为了能让自己一家报上名。
同百姓们招工一样快的便是慕行徵料理京都众人的速度,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再朝堂上当众发怒。
而是逐个攻破,一家一家来,每一次在这位大臣家中查到点什么,便让人进宫一次。
其中有一位大理寺的大臣一日进宫七次,虽然帝王说话的语气正常,甚至都没有说要惩罚的事情。
但一日进宫七次,这位大臣的心里承受能力彻底崩溃了。
在第八次来临之前,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写出了一篇言辞恳切的辞官信。
收到辞官奏折的慕行徵并没有停止,而是开始继续召唤另外的朝臣,并且将自己收到的辞官奏折拿出来让对方看到。
听说另一位翰林院的官员,在一天内三入御书房后,回去的路上神思恍惚,从马上摔了下来。
虽然伤情并不严重,但此位大人却用受伤为借口写了辞官奏折。
一旦有一个人被迫辞官,接下来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慕行徵便将那些思想僵化的老臣用这种方法从朝堂上驱逐。
这些老臣心有戚戚,因为帝王在御书房中说出来的那些消息根本是已经深入自家观察许久才知道的隐秘。
但偏偏他们根本不知道帝王的眼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