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男人在裁缝铺那边买东西呢,这会儿差不多弄完了,不如我们出去等等他吧,今天要买的米挺多的,我一个妇道人家提不动...”她绞尽脑汁,疯狂找着借口,一边说,一边小步往后退。
这都什么运气啊!
看过这么多年代文,没见过哪个女主找个黑市还遇见骗子的啊!
“没事,等下我们可以帮忙送到你男人那边去,这又不费什么事!”那中年妇人像没看到顾迟迟逃跑的小动作似的,仍然热情洋溢的怂恿她,只是在“你男人”三个字上明显加重了语气,听起来便有些莫名的嘲讽。
图穷匕见,顾迟迟也顾不上和对方打嘴炮了,留下一句一句“我不买了!”转身撒丫子就跑。
没跑两步,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慌里慌张的回头一看,竟然看到两个同样干瘦却目露凶光的汉子跟在后面追!
顾迟迟慌到头脑空白,转头没命似的狂奔,但她和原身都是四体不勤的,又哪里跑得过这伙人?
再次回头,那两个嘴里叫嚣着“别跑”的男人离她已经很近了,近到她甚至能看清对方牙上的烂菜叶。
顾迟迟吓的魂都飞了!
被这伙坏人抓到了,还能有好下场吗?
这一刻,顾迟迟想起一大堆社会新闻,为自己先前的天真轻信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但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她只能闷头往前跑。
没想到一转弯,就撞到一个人身上,她正要放声尖叫,就听见那人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喝:“闭嘴!”
顾迟迟下意识的将嘴里的尖叫咽了下去。
她无意识的睁大眼,泪眼朦胧中,看着那人长腿一踢,一脚一个,将追来的那两个男人踹翻在地,“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他身量高大,眉眼狠厉,这么低声一吼,倒像是虎啸山林。
被踹倒在地的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发现是他,于是都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灰溜溜的爬起来跑掉了。
顾迟迟摊在地上,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心里翻江倒海的,复杂到只知道流泪。
等她缓过神来,正要开口叫人,刚刚被压抑住的尖叫就冒了出来,一张口,没想到却打了个嗝。
...好丢人!
刚刚被他救下的激动和感动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都消弭在了这一声悠长的“嗝儿~”里。
顾迟迟只要一想到被骆川撞见她狼狈的样子,就觉得脸都丢尽了。
于是她眼珠子一转,秉承着“只要让别人更尴尬,那尴尬的就不是我”的信念,等那伙人跑了,她一把扑过去抱住骆川的长腿,声泪俱下的哭诉道:“哥哥!人家好害怕呜呜呜,你怎么才来啊哥哥~”
骆川本想甩开她,但一低头,却看到她哭的两眼通红、双肩颤抖的样子,想到刚才她面色发白的没命狂奔的样子,一看就是吓坏了。
...算了,就当是日行一善,做个好事吧。
这么想着,他便没动,任由顾迟迟像狗皮膏药似的黏在他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发泄着情绪。
这个局原本就是专骗她这种独身一人的年轻女人,倒也不做别的,只为谋财,而那被抢了钱也怕被抓,大部分不敢声张,倒让这伙人得逞过很多次。
顾迟迟一出现在镇上,就被这伙人盯上了,在她跟着那女人进巷子的时候,正好被在附近办事的骆川看到,他起了疑心,便跟了进来。
当然,这些内情顾迟迟自然是不清楚的,她只以为自己遇见了人贩子,差点就要被卖去山里了,于是哭的格外伤心。
而骆川却清楚这伙人的底细。
因此,见顾迟迟哭了半天还没停,他等的不耐烦了,甩了甩腿,骂道:“你有完没完啊!”
“哥哥,你怎么又凶我!”没想到这一次顾迟迟却比他更凶,她抬起头来,双眼瞪的浑圆,大声吼道:“我都要被卖去大山里了,哭一会儿怎么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就要卖去大山里了?
骆川花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她的脑回路,顿时哭笑不得。
但语气倒是收敛了很多,“你想什么呢?他们只要钱,卖人可不敢!你把你身上的钱给他们,他们自然放你走了。”
他难得说这么多话解释,没想到顾迟迟却并不领情,她嘟嘟囔囔的站起来,小声道:“才不要!我身上的可是全部家当!还有,万一他们看我生的美,起了歹心怎么办?”
“你这脸皮可真厚,”骆川想起她往常对自己脸蛋的珍视,不由的冷笑嘲讽了起来,“刚刚我就不该救你,你靠脸皮就能人吓走。”
“哼,懒得跟你计较!”顾迟迟横了她一眼,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东西,理直气壮的递给骆川,“拿着,这可是给咱家里买的!”
她嘴里的话说的硬气,但眼里还残留着泪水,说话也仍然带着鼻音,就像被骤雨摧残过的桃花,湿漉漉、惨兮兮的,让对上她眼神的骆川一顿,等反应过来时,一只手里已经被塞满了她买的东西。
而另一只手,则被她顺手拉住了袖口。
盯着她捏在自己陈旧袖口上的葱白手指,骆川只觉得两样事物格格不入。
莫名的,他便觉得心里又烦又躁,却没甩开她,只是目不斜视的迈步,嘴里干巴巴的问道:“你不是想买米吗?我带你去。”
顾迟迟正是惊弓之鸟,都快怕了“买米”这两个字了,但想到家里确实没米了,她只能把到了嘴边的反对吞回去,乖乖问道:“是啊,但哥哥你不会把我卖掉吧?我听说...黑市真的有人买老婆...”
“...”骆川懒得和她废话,自顾自的往前走。
这次在骆川的带领下,两个人穿过几条巷子,很快到了一个普通的小院外。
看着骆川熟练的和接头人对了暗号,又说了顾迟迟的来意,接头人到没废话,直接报了价:“新米两毛,你要多少?”
这价格确实比粮食站贵不少,但顾迟迟没票,也只能掏钱买了三十斤米。
弄完这些,顾迟迟又去供销社买了一个大红喜字搪瓷盆、一斤水果糖以及两米花布,准备送给宣柳当礼物。
这一遭虽然一波三折,但想买的东西总算买齐了
原本以为骆川会送她回去,没想到到了镇子口,他拦了一辆顺路的牛车,帮她把东西放上车,转身就要走。
“哥哥,你去干吗?”顾迟迟没忍住,往前追了两步,拉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的问道。
这次骆川没惯着她动不动就拉人的坏习惯,一把甩开她的手,冷声道:“干活。”
“还有,我警告你,”他转身,盯着顾迟迟的双眼,低声道:“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要你好看!”
说着还挥了挥握紧的拳头。
顾迟迟想起他一拳捶烂床板的力气,咽了咽口水,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头点的像小鸡啄米,瓮声瓮气的答道:“放心吧哥哥,我可是你老婆!我会死守我俩的小秘密,谁都不会告诉的!”
“...”
骆川忍了又忍,强行将想打她的冲动压了下去,也不想理她了,直接转身就走。
他俩的小秘密?
明明说的是一回事,但从顾迟迟这狗嘴里吐出来就听着不是那么回事呢?!
他郁闷极了。
第12章 . 婚礼 迟迟,你真好看
一路安生的回了家,没过两天,就到了宣柳结婚的日子。
当天天还没亮,顾迟迟就起来了。
从原身几大箱衣服里找出一条粉色灯芯绒长裙和一件白色的粗织毛衣穿上,又去灶房烧了一锅热水洗漱完,再略微收拾了一下,就端着先前买好的瓷盆和喜糖、花布等东西出了门。
看着这堆东西,顾迟迟难免想起骆川,但她不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也只能怅然的叹口气,强行将他抛在脑后。
到了知青点,宣柳也在收拾打扮。
见顾迟迟来了,她高兴的不行,含笑嗔道:“你怎么来的这么早?离何大哥来接还久呢,你多睡会儿啊!”
“我可是姐姐的娘家人,当然要来给姐姐送亲啊!”顾迟迟笑着将礼物递给了宣柳,不出意外的又被她嗔怪了一番礼数太多。
但顾迟迟知道她是好意,笑嘻嘻的听着她数落自己,等她终于说完了,便一把将她按到梳妆台前,又拿起了梳子,“姐姐今天是新娘子,可不能操心,让我给姐姐梳个美美的发型,保准叫姐夫看呆了去!”
这个时候说起何磐,宣柳到底还是害羞,清丽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红霞。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柳,蒲柳韧如丝,磐石无转移。”【1】顾迟迟嘴里念着做了改动的诗句,手里盘发的动作不停,三下两下的,就给宣柳弄出了一个鱼骨辫打底的发髻来。
对着镜子里重复她刚刚念过的诗、已然痴掉的宣柳,顾迟迟得意一笑:“怎么样,宣柳姐姐,我的手艺好吧?”
宣柳这才回过神来。
看着镜子和平常截然不同的自己,宣柳惊呆了,“这竟然是我?迟迟,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呢!”
“这有什么?姐姐本来就漂亮,不过是平常不爱打扮罢了!我只是给姐姐锦上添花而已。”顾迟迟冲她眨了眨眼,开始对宣柳吹起了彩虹屁,将宣柳夸的面色通红。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宣柳自己戴上了红色的绒花,又去换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裙,在家里坐着等何磐来接就行了。
陆陆续续的,一些和宣柳交好的大姑娘小媳妇也来了,小小的知青点变得热闹起来。
看到宣柳的新发型,她们好奇极了,围着宣柳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倒是将顾迟迟挤到了角落里。
没人搭理,顾迟迟也乐的清净,自个摸了一把葵瓜子坐在角落里磕着看热闹。
“对了,宣柳姐姐,我…我马上也要结婚了,你能跟我说下你的头发怎么弄的吗?到时候我也想弄个差不多的…”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个姑娘满面通红的开口问起了发型的事。
宣柳有心替顾迟迟拉好感,也不揽功,直接告诉她们是顾迟迟帮忙弄的。
整个屋子瞬间静了一瞬。
有人往坐在人群外的顾迟迟看了一眼,接着撇了撇嘴,不屑道:“原来是狐媚子的手段,怪不得呢!”
她这话却是将宣柳也骂进去了,顾迟迟瞬间不乐意了,她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瓜子屑,轻飘飘的看向对方,笑道:“狐媚子也比黄脸婆好,姐姐你说是不是?”
这却是戳中了那嫂子的痛脚,她家里男人也是个不着家的,为此两口子没少干架,但她越是和她男人吵架,他男人越是躲着她。
听到顾迟迟拿这话刺她,她气的胸膛不断起伏着,红着眼眶瞪着顾迟迟,半响说不出话来。
“照我说啊,我们女人呢,还是要学会讨家里男人欢心,但要是天天邋里邋遢的,要我是男人啊,我也不乐意看着,”虽然顾迟迟不认同这种观点,但也不妨碍她拿出来挤兑人,就像现在,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这那个嫂子,在对方油腻的围裙上停顿了几秒,做作的摇了摇头,“像嫂子你这样的,一定对我的话深有体会吧?”
“你!”再次被她戳中痛处,那个嫂子再也压抑不住怒气,作势就要打顾迟迟,没想到被最先开口问发型的姑娘拉住了,那姑娘将人往后一扒拉,自己站到了顾迟迟面前,先替那嫂子道了个歉,才期期艾艾的问道:“那…那顾知青,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才能…才能像你一样?”
今天来宣柳这里的,大部分都是一些新婚不久或者即将出嫁的同龄人,听了顾迟迟先前那番话,说心里没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们惯常对顾迟迟又嫉又恨,没少说过她的坏话,现在拉不下这个脸开口问她罢了。
这个姑娘做了出头鸟,这些人乐的不用和顾迟迟打交道,不过却都悄悄支起耳朵听了起来。
被这么多双眼睛明里暗里看着,顾迟迟也不慌,她大大方方的分享了几个发型,又亲手为这个姑娘弄了一个有别于宣柳的发型,倒是得了一叠声的感谢,“顾知青,真是谢谢你了!那个…我叫赵满儿,我结婚那天可不可以请你过来帮我做个头发啊?”
见她眼巴巴的看着,顾迟迟想着最近没什么事,便干脆的答应了,“好啊,你不嫌弃我手艺差就行。”
“不嫌弃不嫌弃,顾知青,你人真好!”赵满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写过顾迟迟,美滋滋的坐下了。
但这个口子一开,就又有几个即将结婚的姑娘来请顾迟迟帮忙,顾迟迟捡着顺眼的答应了,那种请她帮忙还不情不愿的,她随便找了两个理由,直接拒绝了。
一时间,倒是引来了很多人对她改观,也收获了两个说得来的朋友。
就在屋子里热热闹闹的交流着打扮经验的时候,一串响亮的鞭炮声由远及近,还有小孩起哄的声音穿来:“接新娘子了!接新娘子了!”
屋子里瞬间忙乱起来,有身强力壮的去堵门的,也有起哄打趣宣柳的,屋里屋外都闹腾了起来。
等这简单的仪式结束,顾迟迟扶着一身大红的宣柳出去,就看到不大的知青点外到处都是鞭炮炸飞的细碎红纸,而站在人群之前的何磐,穿着一身笔挺的绿色军装,胸前也带着一朵红花,正笑得像个傻子似的。
等和平常截然不同、娇羞中带着温婉的宣柳出去时,他的眼睛直愣愣的就看了过来,显然一副被惊艳了的样子。
惹来一阵善意的起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