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宵浑身紧绷,却没等到郭妙婉再缠着他,脊背放松了下来。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难言的失落。
黎宵为这种不可自控的失落感到羞耻,极其羞耻。
他何尝不明白,他自己这样闷闷不乐一整天,到了晚上郭妙婉总算注意他了,他希望她无论闹也好,气他也好,哪怕罚他也行……和他多说几句就好。
他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他身边一个亲人也无,之前总以为自己至少还是有朋友的。但自今日之后,他怕是连去找朋友也要小心翼翼,他不敢去猜想昔日友人如今是怎么看他的。
而现在他细数之后,发现他的身边仅有一个郭妙婉,无论是为了什么,至少对他有那么两分真心实意的在意。
这样森冷的秋夜,他想要找找自己的存在感,想证明至少有人是在意他的。
可郭妙婉转身离去,黎宵才意识到,她的在意或许也是假的。
她叫自己心肝儿,但自己在她的眼中,终究和那些妓子是一样的。
或许连那些妓子都不如,因为妓子至少比他解风情。至少不需要她逼迫,至少……不会因她一些举动而心绪烦乱。
黎宵和人换了班,回到自己的屋子洗漱好后蒙头闭眼,却根本没有睡着。
而郭妙婉洗漱好了安详躺好,迷迷糊糊要睡着时,系统突然报告,黎宵的恨意值上升半颗星,变成了四星半。
郭妙婉垂死病中惊坐起,揉了揉眼睛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然后对辛鹅道:“将隔间收拾了,命人将黎宵叫过来。”
辛鹅顿了顿,和甘芙对视了一眼,问道:“要准备东西吗?”
隔间是给伺候郭妙婉过夜的公子准备的。若是……公主今夜要黎宵伺候,黎宵到底不通□□,莽小子一个,未免伤到公主,是要准备一些东西的。
且辛鹅和甘芙之前在宫中干的可是调/教人的活计,但显然她们在这种事情上,远远不如自家主子。
但她们这些日子都看在眼中,黎宵再怎么钢筋铁骨直性子,现在磨得也差不多了,再稍稍强硬一些,他不会拒绝,也不敢拒绝。
且这事儿上带着点不甘不愿,有些人是喜欢的。虽然郭妙婉向来不好这个,可是谁知她会不会又好了。毕竟她之前,可是不喜欢黎宵这种人,现在为了他都一个多月没见心肝儿们了。
郭妙婉神志不清,躺在床上手挡着自己的额头,没怎么听清辛鹅问的话,随口应了一声:“嗯……”
因此甘芙和辛鹅也就命人准备下去了。
弹幕激动得不行,半夜三更地刷得飞快。
我没意会错甘芙和辛鹅的眼神吧?
要睡黎宵了吗?
呜哇哇,这月黑风高夜,不正适合摩擦摩擦。
23333我居然有点期待黎宵的反应……
郭妙婉没有看弹幕,她困得要死,要是不因为突然多了的半颗星恨意值,她绝对不会睡下又起来。
她其实何尝没有看到黎宵眼中的委屈还有渴望,她不过是懒得哄罢了。
但是这小子居然还给她涨星星,郭妙婉打算把他叫来,勉为其难地哄哄他。
而黎宵才躺下不久,就被人给从被窝里面拽出来。
拽出来还不算,又逼着他重新仔细洗漱了一遍。
然后两个死士,一声不吭地把他给送到了郭妙婉的房门口。
房门打开,辛鹅居高临下看着黎宵湿漉的头发,对着死士挥了挥手,死士便原地退去。
黎宵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辛鹅,辛鹅对他道:“你跟我来。”
黎宵四外看了看,忍不住问:“这么晚了,到底有什么事,是公主叫我吗?”
辛鹅对着他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黎宵跟着辛鹅进去,辛鹅却把他给带到了他之前养病的那个隔间。
辛鹅指着不远处的床,对黎宵道:“黎侍卫,公主待你真的不薄了,很多事情,你不能看表面。”
“我们公主是万岁爷头顶上金尊玉贵的人儿,”辛鹅笑了笑:“她可是从没管过别人的闲事,更从未对除了黎侍卫之外的人这么上心过。”
黎宵一头雾水,好容易在被窝里面酝酿出来的那点瞌睡,早就折腾没了。
但他没有接辛鹅的话,毕竟公主也没把别人扔虎笼里面去,要这么说的话,那郭妙婉对他还真是“特别上心”。
辛鹅又说:“黎侍卫还是先看看床上的东西吧,我去叫公主。”
黎宵本来今天心情就很差,这会儿莫名其妙地被揪起来,看什么?
黎宵走到了床边上,先是在床上看到了一堆的瓶瓶罐罐。
这是脂粉?
还是毒/药……
郭妙婉不会又逼他喝毒/药吧!
黎宵皱起眉,谨慎地伸手打开了其中一个缩小版笔洗一样的胖瓶子的盖子。
然后低头看去,发现里面并没有放着药丸,也没有药/液,而是……脂膏?
所以还是涂脸的脂粉吗,辛鹅大半夜的让他看这玩意做什么?
黎宵拿起瓶子,凑近一些闻了闻,脂膏散发着草药的气味,还混着一种难言的香气。
他怕有毒,很谨慎地没有伸手去试。
然后又打开了另一个瓶子,里面是稍稍带了一点颜色的脂膏,和这瓶子的气味不太一样。
这也不像涂脸的……他想起毒也有涂的,涂完了就浑身溃烂什么的。反正郭妙婉的东西,黎宵想不出什么好的作用。
他把瓶瓶罐罐地都看过了,没研究出什么来,这才发现这些瓶瓶罐罐的下面,还有两本书。
黎宵先开打了上面的那一本……发现是对这些脂膏的详细介绍。
黎宵很低声地跟着书页上的介绍嘟囔,“这一瓶的作用是……活血化瘀,清凉止痛,事后涂?”
看到这里,黎宵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这些是药膏。难道是郭妙婉良心发现,又让太医给他新配的?
但是看着看着,就不对劲了。
因为他发现下面的那些带颜色的脂膏描述都是——润滑芳香,助兴生热……
黎宵盯着书页上的描述,感觉那些黑字,已经化为了蚂蚁,爬到了他的手上。他猛地被咬一样,把书甩出去——
接着豁然从床上起身,朝着门口冲去,可是等他一推门,才发现门被锁上了。
他还通过门外的影子,看到有人在守着门!
好啊,郭妙婉终于不装了。这是要用强吗!
黎宵直接气笑了。
他站在屋子的地中间,头晕目眩被气得浑身发抖。
片刻之后他又回到床边,用无比阴沉的视线,盯着床上放着的另一本书看。
看封面什么也看不出,但是黎宵已经猜出了是什么。
他抖着手把书狠狠抓起来,因为用力书在他的手中皱得不像样。
他猛地翻开,然后面容短暂地扭曲——果然是春/宫秘/戏图!
辛鹅是要他学习……
学习怎么伺候郭妙婉!
黎宵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面被点了一把火,呼啦烧了起来,烧毁他的理智。而他越愤怒,他面上看上去,居然越来越平静。
也越来越冰冷。
他一页页地看过去,舌尖被自己咬出了血,正恨得要原地自/爆,突然门被打开。
郭妙婉长发披散,只穿着松松垮垮的寝衣便进来了。
黎宵手里抓着变形的书册,慢慢地抬头看向郭妙婉,心中和脑中的火烧到了眼睛里。
☆、要他做什么都行(郭妙婉难不成还真嫁给他?...)
郭妙婉完全不知道因为她的一时疏忽, 造成了怎样致命的误会。
她进屋之后,好脾气地对着黎宵笑了笑,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问黎宵:“白天是谁惹着你了吗?与我说说, 因着你不开心, 我惦记得实在睡不着觉。”
她前所未有的温柔, 可是这温柔看在黎宵的眼中, 却是郭妙婉的威胁。
黎宵到底是个男人, 就是再怎么因为被逼着做那种事愤怒, 也不至于会瑟瑟发抖, 会哭求讨饶。
若是郭妙婉执意相逼, 他……就真的像辛鹅想的那样,不会再抵死不从。
领教过郭妙婉的手段, 黎宵若是想要活着, 也不敢再惹恼她。
可越是明白这个道理,黎宵就越是有股无名的愤怒在蒸腾,她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这么急/色!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 既然说了喜欢他……
呵, 黎宵想到这儿, 自嘲地笑出声。
她的喜欢,一文不值。
因此黎宵将手中的春/宫秘戏图背到身后, 朝着郭妙婉走了几步, 问:“怎么,若我说了谁招惹了我, 殿下要为我出头吗?”
郭妙婉吹着茶盏中的热茶,头也不抬道:“嗯, 只要你高兴,那有何不可?”
“呵……”黎宵攥着春/宫秘戏图的手几乎用力到青筋暴起。
“是吗,那若我要你为我杀人呢?”黎宵又问。
郭妙婉眯着眼喝了一口茶,浑身懒洋洋的,语调也懒洋洋的,顺着茶盏之中氤氲的热气,眼眸去看黎宵。
“嗯?”郭妙婉觉得好笑,“杀人?杀谁?”
她把茶盏放下,手放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只要我能动得了的人,你想谁死,我都能帮你办到。”
这句话实在太过狂妄,但这句话若是出自妙婉公主之口,便不是妄言。
不过郭妙婉并不相信黎宵是真的想杀人。黎宵一直都是个过于心善之人,否则在她身边三年,也不至于每一次她收拾谁,他都能阻止的阻止,不能阻止的也会出言劝谏。
郭妙婉三年来都没有追究过他的狗拿耗子。只因为她身边向来多的是她杀人给她递刀子的,却没有试图朝着她脖子上套绳子,拉着她的。
这样一个人,想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