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对方走后,她看向季淮:“皇上应当是格外看好侯爷,侯爷可要好好表现才是。”
上次回国公府,贵嫔也与他透露一二,不过后宫不能参政,对方也只是听皇上说了一两嘴。
“夫人既然开了口,我自然尽力而为。”他半开玩笑说。
“我和孩子可要跟着侯爷享福呢,侯爷当然要努力。”她扯着嘴角,黑白分明的眼眸与他对视,说得十足认真。
季淮被她逗笑,揽着她的肩往回走,语气关切:“今日感觉如何?”
“好多了。”
……
两人的谈话声不断传来,杜湘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克制着酸楚的情绪。
小香走过来,对她说道:“厨房那边说,要先准备夫人的午膳,今日的菜多了点,姑娘的菜要延后小半个时辰。”
“凭什么?”杜湘脱口而出问,话语里带着浓浓的不满。
赵清月怀了孩子,身份金贵,侯府上下都在紧着伺候她,宫里和赵国公府都派人送来不少好东西,表哥也紧着她。
就差一步,上次她若是不让表哥走,她现在或许就是表哥的妾室了,是她错过了时机,真的只差那么一点点。
小香看着她眼里透露着厌恨,也被吓住。
杜湘又收敛神情,僵硬道:“我问的是为什么?表嫂不舒服吗?”
小香也快速反应过来:“夫人胃口不好,侯爷想让她多吃些,让厨房做了好些菜,要耽搁点时间。”
“既然这样,除了等也没办法,这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杜湘转身就走。
说白了,她寄人篱下,连个身份都没有,人家给什么吃什么,半分不满都不能有,也不配有。
她讨厌这种感觉!
有了这种心理,厨房送来的菜,她通通吃不下,总觉得下人也看不上她,根本就是在拿捏她。
老夫人上次与季淮对峙后,也绝口不提这件事,她向来无实权,没底气,见季淮态度强硬,所以也选择不再说这件事,最近也开始有意无意说起她的婚事。
看样子,是想把她嫁出去。
*
书房。
季淮正坐在案桌前,手上拿着一卷书,贴身伺候的小厮走了进来,汇报道:“侯爷,杜姑娘今天早上通过厨房的小厨买了三两栀根草。”
听言,季淮从书本中抬头,挑眉看过来。
“栀根草和夫人汤药中的麻草相似,与麻草不同,为大寒,且和药材中的知子相冲。夫人如果服用,那是大忌,胎儿可能会不保。”小厮继续说。
季淮放下书本,眼底骤然变冷,许久没说话。
这一世很多事并没有发生,他原本只想把杜湘送出府,各自相安无事,侯府给她拿出一笔丰厚的嫁妆,也能保她衣食无忧一辈子,也算是个交代。
前世他并没有查出什么,只当赵清月多想了,但还是留了一手,密切关注杜湘,没想到还是被他查出来了。
季淮薄唇紧抿,放在案桌上的手收紧,寒着声道:“看着她,夫人这几天先别用药。”
“是。”
小厮出去后,季淮将前世的事情细细回忆,赵清月曾歇斯底里让他再细查,求求他再查查。
他怎么也查不出来,原来问题出在了这。杜老爷子是村里的半个郎中,杜湘来侯府投奔的时候,还带来了好几本医书。
细微的用药不会立刻出现症状,等到病发,药渣已经倒掉,再动动手脚,到时候根本无法查。杜湘比他想的还要有野心也狠心。
*
翌日。
杜湘支开了小香,来到了厨房,里面还传来淡淡的药香味。
午时的厨房没什么人,她以往时常来做糕点,洗菜的老奴看到她还打了声招呼,对方出去后,她看向煎药的砂锅。没有犹豫太久,她便拿出藏着的栀根草,走到一边,快速拿起锅盖就丢了进去,随后合上。
栀根草性寒,估计放个几次,赵清月这一胎又怀得艰难,过个十天半个月就流掉了。怀上就不易,若是这次流掉,下次怀上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
若是被大夫说再也怀不上,看她怎么办!
到时候,老夫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要么休掉她,要么纳妾,而她就是最有希望的一个。成为侯爷的妾室,比成为任何一个寒门进士的妻来得划算,尤其是见季淮这一次的态度,让她更加坚定要留在侯府,日后她过得不会差。
杜湘方才还有些惶恐慌张,一想到这个,一颗心又定下来,等着吧,她很快就能站稳脚跟。
趁没人,她转身快速走出门。
前脚刚出门,看到不远处长身而立的人,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面无表情,黑眸里却带着极致的阴冷,杜湘面色顿时惨白。
第691章 宠妾灭妻的侯爷(13)
季淮一言未发, 只是看着她,那个眼神无比冷漠。
“表哥。”她极力维持表情,挤出两个字, 声音和身子却已经颤抖得不行。
“你明知她身子虚弱,小心翼翼安胎, 日日都要用药, 却如此心肠歹毒, 侯府当真是引狼入室。”他面色沉静如水, 细一看, 又是带了罕见的怒意。
“表哥。”杜湘慌张不已,张了张口,却发现所有的解释都显得那么无力,一股股寒气从脚底涌上来,如坠冰窖。
他发现了,而她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将她送去官府。”季淮淡淡出口, 毫不留情转身离开。
“不, 表哥我——”杜湘眼底露出恐惧慌乱, 不顾形象般跑过去要拦住他。
“表小姐。”小厮拦住了她。
“你放开我,放开!”杜湘挣扎着,眼底布满了哀求,眼泪不断涌出来,害怕从心底蔓延,席满全身。
季淮步伐没停, 很快就消失在两人视野。
消息很快传到了老太太耳朵,她拄着拐杖,前来拦住,死活不让送走。
小女儿是她最疼爱的孩子, 命运不好,死了丈夫,改嫁也不如愿,唯有这个孙女能陪在身边。
这老宅子里,个个都不亲她。
“你要把她送官,这是要把她毁了啊。”老太太不断强调,看着被小厮拖着的杜湘,厉声道,“松开,把她松开!”
“外祖母,湘儿知错,知错了。”杜湘花容失色,泪如雨下,“湘儿一辈子不嫁,就陪在外祖母身边,给外祖母养老送终,湘儿无怨无悔,再也别无所求。”
“谁要是把她送去,就是要我的命!”老夫人看向季淮,气得捶胸,质问出言,“有什么不能在宅子里解决,你要把你表妹送去官府。侯爷,你当真要这么大公无私?!”
季淮不为所动,锐利的视线落在杜湘身上,薄唇微启:“侯府收留她这段时日,吃穿用度,比得上府中小姐。若是个不知恩的,我也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念及小姑命运多舛,护她下半辈子周全也无妨。”
“她不知恩反而胆大妄为,竟想不顾他人性命,无知无畏无耻,丧尽天良,我决不姑息!”
……
老夫人有些喘不上气,见小厮又要送走,杜湘哭喊着哀求,她又看向季淮:“她虽有念头,也没造成严重后果,日后……”
“还不送走!”季淮绷着下颌,看向小厮命令。
杜湘吓得脸色发黑,嘴唇发白,不断挣扎着,要跪下来求饶,却又被小厮强力拉起。几人把她往门外拖走,她失声痛哭,而后那副嘶声裂肺的样子和以往柔柔弱弱判若两人。
眼睁睁看着杜湘被送走,老夫人寸骨皆软,险些也瘫软在地,又扭头看季淮,他眉宇间冷淡,收回视线就转了身。老人闭上眼,硬生生忍着。
她这个孙子,看似良善,真触碰了底线,毫无挽留之地。
从那日后,老夫人就大病一场,带着身边侍候的老仆人,搬去了郊外的庄子。
*
赵清月是过了好几日,才从秋兰口中知道此事。
“杜湘被仗打了三十大板?”她眼底瞪大,“那岂不是——”
“那是老夫人的事儿了,出了这等事儿,她就算被放出来,日后怕是得夹着尾巴做人,耻辱至极。”秋兰说的时候,恨得牙根紧咬。
赵清月喝了口酸梅汁,思考了一会,缓缓出言:“罢了,既然已经这样,就算了。”
“还不是夫人心善,换了旁人,她不知道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秋兰还是觉得便宜她了,“国公府的人要知道内幕,指定要替小姐讨公道!”
“秋兰。”赵清月唤了她一句。
秋兰立刻闭嘴。
“一个字都不提了。”她再次强调说。
“知道了小姐。”秋兰低着头,看那样子,还是不太情愿,耸拉着脑袋,去厨房端糕点。
赵清月继续喝着酸梅汤,没有露出其余神色。
事情到了这一步,杜湘也算半废了,虽说是季淮出面,但杜湘到底是旁亲,计较太过,她又能落得什么好处?
眼下这中情况,对方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她若计较,季家的人,理亏。
这大宅子清净得很,她不给自己找不自知,凡事都得留个面儿。
果不其然,她越是不说,季淮便越内疚,知晓她喜欢首饰,又去寻了几件精致的珠宝送她,没事时就陪在她身边,尽力亲力亲为。
自那事发生后,别说纳妾了,就是那厨房的丫鬟,都得经过层层选拔。
赵清月也只当都不知,得了他送的珠宝,便满心欢喜,言笑晏晏冲他道谢:“谢谢相公~”
“今日的药喝了?”季淮问她。
闻言,赵清月笑意顿时消散:“尽说些不开心的,喝了这么久,我听到都要不舒坦了。当真是让人难受。”
“大夫说你身子调理得不错,不能半途而废。”季淮说着,已经让秋兰端来汤药,“上回你说想荡秋千,我让人在后院做了,喝完药,你便去玩。”
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这段时日多半憋坏了。
“侯爷说的是真是假?”她眸底果然亮了亮。
季淮见她欢喜的样子,也止不住荡开笑意:“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那玩意儿也只有三五岁的孩童才玩。”
“谁说的?以前当姑娘的时候,我就经常与堂姐玩。”赵清月反驳,走到他身边,端起汤药,捏着鼻子,闭着眼一口喝下去。
这回的汤药苦,她刚喝完,整张脸紧皱,刚睁眼,他就把一颗梅干塞到她嘴里。
酸酸甜甜的梅干顿时就化解了口中的苦,酸味同时也刺激着舌尖,让她柳眉再次蹙起,半眯着眼。
季淮瞧她这样,低低轻笑,心情愉悦。
赵清月含着梅干,骄里娇气瞪了他一眼:“笑话我,不理你了。”话落,她就转身往门外走。
他也不急,跟在身后。
赵清月一路到了后院,看到了那秋千,脚步都轻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