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真到了府城后,周冀才发现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周冀怎么都没有想到, 他的那几个同伴, 一个个的都是穷鬼。
几个人里, 手头最宽裕的人身上就只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和半荷包的碎银子,最穷的那位, 周冀摸遍了他的周身上下,就只搜到了二、三十两银子。
最气人的是那人是怎么说的来着?家里的婆娘平常管得严,这次出门拢共就只给了他十两银子,剩下的还是他这些年偷偷攒下的私房钱:“兄弟,还是你好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手里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也没人管你。”
听完这番话后,周冀那真是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周冀的人生之路十分的坎坷,他年少时就父母双亡,在他投身戌边军前,一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最落魄的时候,他还当过乞儿,他十四岁的时候入伍,那时候他年纪不大,力气又小,每次打仗都是被安排在队伍最前面当肉盾的。
熬到十八岁的时候,周冀总算是靠着自己的能力拿到了一点小功劳,并因此得了当时百夫长的看重。
娶了百夫长家的小闺女后,周冀总算是过上了还算安定的生活。
然而这样的好日子周冀也没过多久,温柔贤惠的妻子死于难产,孩子也没能活下来。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想他今年实岁二十六、虚岁二十七,晃二十八,毛二十九的人了,一辈子都活了一半了,还孑然一身,任谁看了都得说声惨吧,还羡慕他?他还羡慕他们家里又人知冷知热,有人管呢。
在周冀看了,他的这些同伴,就是那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关键额的时候还排不上用场。
最后周冀的几个同伴身上的银子凑到一起,都只有一千多两,这一千多两他还不能全部拿走,因为得给他们留下吃饭和住宿的钱,
周冀拿了一千两银子,加上自己身上的勉强凑够了三千两。
之后周冀又去了府城的邮局,刘子真走的时候,给他留下了信物,不管他在哪里,只要出示这个信物,就能从刘子真名下的任何一家邮局、粮食铺子里支钱出来应急,这信物一共五枚,除了刘家的三个主子以外,剩下的两枚由刘子真的四个心腹手轮流使用
一般来说,就是四个人了,谁要出任务就谁拿着。
这次周冀奉命留在常县打探消息,所以这信物就留了一枚给他,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凭着手里的信物,周冀取走了府城邮局账户上所有的现银,拢共五千余两银子。
丰昌府的邮局规模不算特别大,在职的员工加起来刚刚破百。
五千两银子乍一看不算多,但确实已经是邮局账户上所有的现银了。
当然了,也不是说府城的邮局今年大半年的营业额就只有这么五千两,外面还有些没有结清的货款,一些信誉好的长期客户,那运输费都是一年一结的。
平常的收入扣除员工的月钱,马车、货船的养护费,能剩下五千两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就算是昌都一些生意很红火的铺子,大半年的净利润也不一定能有五千两银子。
周冀在府城只凑到了八千两银子,离一万两还差着两千两银子。
周冀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总不能因为这两千两银子而耽搁少将军的大事,那可是整整二十瓶酒。
最后周冀让邮局的掌柜出面牵线,把他手里的那瓶酒给卖掉了。
他一千两买回来的酒,转手就买了六千两。
这中间的差价打得周冀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其实周冀是没想要坑那个买酒的富商的,交易之前,他心里的预期价位就是两千两。
就这个价格,周冀心里还有些没底,这酒是他一千两银子买回来的,转手就要翻倍卖,他也拿不准别人会不会愿意掏钱买。
然而对方看过周冀手里的酒后,那叫一个两眼发光,当即就开出五千两银子的高价。
虽然周冀之前就知道这酒很值钱,但是他也是真没有想到这东西竟然这么值钱。
周冀心中暗喜:还好之前他好几次馋酒的时候都忍住了,不然这价值好几千两银子的酒早就被他牛饮掉了。
对方给出的价格远超周冀的预期,他当时想都没想就要答应下来,在那关键的时候,邮局的掌柜在桌子下面狠狠的掐了他一把,然后对他一个劲的使眼色。
周冀明白掌柜的这是让他稍安勿躁的意思。
最后掌柜的出面替周冀抬了几番价格,最后这瓶酒以六千两的价格被那富商收入囊中。
一千两银子买的酒,转手就买了六千两银子,周冀觉得自己是赚了,那富商老爷更是觉得自己赚了,他买下了酒后,还在府城的食味楼里订了一座上好的筵席,请周冀和掌柜的好好的吃了一顿。
整整六千两银子,去掉要给辛家的两千两银子,还剩下四千两银子,饶是周冀自从跟了少将军之后就没缺过银钱用,此时也有点被这突然落到手里的一笔巨款给砸得慌了神。
不管怎么说,一万两银子总算是凑够了,第二天一早,周冀就带着银票坐船回了常县。
回去的路上,周冀那叫一个心潮澎湃。
这酒他只是随便找了一个卖家,就赚了这么多,少将军这次可是一次买下了二十瓶酒,回头拿到昌都待价而沽,那不得赚翻了去?
就算是一瓶酒只赚五千两,那也是十万两银子,这可比所有邮局加起来一整年的进项还要多。
刘子真对手下也很大方,到时候他在前面吃肉,周冀他们跟在他后面,怎么着也能混上两口肉汤。
好处那是大大滴!
周冀昨天就到常县了,虽然之前和辛家人约的就是七天,但是他心里着急,昨天就去甜水巷那边看过了,确定辛家人还没回县里,失望之余,也只能回客栈慢慢的等。
辛芷他们到悦来客栈的时候,一进客栈就见周冀撑着脑袋坐在离门口最近的那张桌子前等着了。
这可是价值一万两银子的生意,自然是不可能在客栈的大堂里谈了。
辛芷他们赶了一上午的路,早就累了,索性就要了一个包间,又让掌柜的随便上了几个菜。
客栈的饭菜味道比不上辛勇的手艺,不过现在都快一点了,他们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就顾不上挑剔了,就想赶紧随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再一个,客栈的饭菜虽然味道略微清淡了一些,不是重油重盐的那一挂,但是味道也还不错,至少不难吃。
食材都是后厨一早就备下的,虽然天华国的人中午一般都不吃中午饭,但是厨师就在后院住着,辛勇他们点了单后,没一会儿店里的伙计就端着菜过来了。
周冀虽然奇怪辛家人在这个时候吃饭,但也没有多问,一进包厢就从怀里掏出了厚厚的一叠银票:“你点点,这是一万两银票。”
辛勇并不了解周冀的为人,所以也没像之前和李和豫交易时那样,接过银票,数都不数地就揣进怀里,而是大概的清点了一遍,确定对方给够了数后,才起身领着他去外面搬酒
二十瓶酒,害怕下山的时候撞碎酒瓶,昨天晚上田冬秀她们用稻草把每一瓶酒都严严实实的裹了一层。
如今这个只算是简陋的伪装正好方便周冀,免得他直接拿着二十瓶这么打眼的酒进客栈,会被有心之人给惦记上。
除了酒以外,辛芷又给了周冀一个小木盒,让他一并给刘子真送去,盒子里是一块肥皂和一封信。
说起来这已经是她给刘子真写的第二封信了,也不知道现在刘子真收到他们之前让周冀捎过去的可乐和信没,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收到他的回信。
整整二十瓶酒,周冀可不会像辛家人一样,随便用点稻草裹一下就完事了,他清点完酒后,赶忙让随从去外面买了一个大木箱子。
箱子买回来后,周冀先在箱底塞了厚厚一层木棉絮,然后再把酒一瓶一瓶的往里面填,酒瓶外缠着的稻草也不拆,就原样放进箱子了,填一瓶酒塞几把木棉,等二十瓶酒装完后,再在箱子的四周和上面塞上厚厚一层木棉,既防震,又防摔。
周冀作为刘子真的心腹之一,也不可能一直留在常县,所以这次他要亲自带着这一箱子酒回昌都。
算算时间,刘子真应该已经收到辛家人上次给的东西了,说不定此时他的回信都已经在路上了。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周冀预想的没有错, 身在昌都的刘子真确实昨日就已经送到了从丰昌府加急送来的包裹。
作为邮局的大老板,兼戌边军的少将军和背后的大财神,他自然拥有单独为他开一条运输线的特权。
也是周冀足够精打细算,没让邮局的几个兄弟, 为了一小木箱的东西, 空着一艘小货船单独往昌都来个来回。
那多耽搁时间, 再说了, 那成本也上去了不是。
最后周冀让几个同伴在丰昌府内搜罗了几千斤的干蘑菇,随着货船一起送到昌都去。
丰昌府山多, 山上物产丰富,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没有多少鲜蘑菇了,但是晒干的蘑菇还是很多的。
这玩意在丰昌府买不上价格, 十几、二十几文钱就能买上一斤,集市上也有很多售卖干蘑菇的农户,周冀他们出去走一趟,很快就买够了上千斤的蘑菇。
在丰昌府不值钱的干蘑菇,运到昌都后,那身价至少翻倍。
对于周冀来说,采买点干蘑菇只不过耽搁半天货船出发的事情, 这一船的蘑菇运到昌都后,那就是几百上千两的生意。
别看这点钱听起来不多,担责就是捎带手的事情, 这些蘑菇运到昌都后, 也不用他们操心, 将军府下有好些个挂靠着的富商,这么点蘑菇,他们动动手指就能销掉, 蚊子再小它不也是肉嘛。
说起来,这还是周冀跟着刘子真学来的,刚穿越的时候,刘子真天天都担心府里破产,或者那么大一群戌边军会饿肚子,邮局刚办起来的时候,但凡是货船或者运货的马还剩下一点东西,他就得让人弄点货物把缝隙塞上,多挣点差价,哪怕那差价只有几十文银子,那也能积少成多不是。
大老板都这么精打细算了,周冀他们这些打工人那不就慢慢地进化得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这次的丰昌府之行,刘子真把自己的差事完成得很漂亮,漂亮到对刘家一心打压的良帝都没有可操作的地方。
原本良帝是想借着贪墨案让刘子真吃点苦头的,在丰昌府的时候,刘子真一共遇到了两次刺杀,一次是被逼到绝境的府尹及其同党的反扑,还有一次就是良帝授意下的刺杀行动。
良帝不想要刘子真的命,毕竟刘子真是因为他的旨意才留在昌都,并且也是他下旨才去丰昌府的,要是他真的丧命,刘荣不可能一点动作都没有,所以他想的是让刺客费了刘子真的手、当然了,腿或者眼睛也行。
只要刘子真成了废人,那他就不可能再回军中担任要务,这两年他锋芒太胜,甚至于超过了兄长刘子行,之前良帝还找人接触过刘子行,想要挑拨他们兄弟反目。
但凡刘子行是个正常人,那他作为长子,眼见着弟弟在军中的美名盖过了自己,心里总归是要不高兴的吧?
然而良帝怎么都没想到,这刘子行竟然真不是一般人。
细作告诉他:“你弟弟这两年小动作不多,又是安抚伤兵残将,又是让好好的士兵没事的时候种田耕地,怕是想要发展自己实力了。”
那细作各种内涵刘子真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按理说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刘子行不说立即就和刘子真翻脸,至少心里也得生出点芥蒂吧?
可是他没有,反而笑眯眯的跟着细作夸了自己的弟弟一大通,在他嘴里,刘子真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刘家、为了戌边军好。
他们是亲兄弟 ,刘子真好,那刘家就好,刘家好了,他刘子行也就跟着好了。
再说了,自己的弟弟刘子行还不了解嘛,那就是个懒得连窝都不想挪的主,这几年要不是府里的财务状况实在是紧张,他才不会去折腾那些生意上的事情呢,早就躺平了。
刘子行是这么个憨憨,良帝想离间都离间不了,最后想破了脑袋,也只能暂时把刘子真扣在昌都,不然他在边关继续发展。
良帝没想到刘子真身边竟然藏着这么多的高手,他连身边的一队暗卫都派出去了,竟然都没能伤到他,只伤到了了几个无足轻重的随从。
偏偏刘子真还把贪污案给办实了,丰昌县的府尹和其背后的几个大官都被他顺藤摸瓜的扯了出来。
这几位也是大贪,禁卫军抄家的时候,光是现银,就查抄到了一百多万之多,其他的铺子、庄子,古玩字画,珍宝奇玩就更不用说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空虚了许久的国库一下子就充足了,良帝自己的私库也新添了不少的宝贝。
至于那几位官员的家眷,那自然是全家流放渤海。
这要是刚穿越的时候,刘子真心里肯定是不落忍的,毕竟按照现代人的思想,一人犯错,怎么也罪不至家人。
然而在古代生活了这么几年后,他的观念已经发生了改变,那些官员的家眷,并不无辜。
就说这次丰昌府的洪灾,贪官们动动手指,就吞掉了一半的赈灾银子,为此多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因为没有粮食而卖儿卖女,易子而食。
而那些官员的家眷呢?用这些贪来的赈灾银子,穿金戴银,奢靡享受,事发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不是无辜的。
天华国未设教廷司,所以犯官家的女眷不用沦落为官妓,所有犯官的家眷,不论男女老幼,罪名严重的,全家抄斩,罪名不那么严重的,全家流放,渤海、岭南,这些都是苦寒之地,十分的熬人,这些都是朝廷对他们的惩罚。
刘子真办成了差事,赏赐自然也不能少,毕竟良帝心里再不喜欢刘家,面子上的工夫还是要做的。
然而刘子真面圣的时候直接拒了良帝的赏赐,转而说起了自己前段时间在丰昌府的所见所闻。
刘子真的话术是经过将军府的几个幕僚连夜润色过的,听他说完灾区老百姓的种种惨状和处境后,朝堂好多官员都不由得红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