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苔顿时浑身僵硬,心跳如鼓。
他他他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清沉低哑的声音传入耳中,声音压得很低,比那秋夜里细碎的风声还要低,就那么呢喃着响起。
“可能因为你身上味道好闻?是不是?”
他竟这么说。
乌苔心慌意乱,手心冒汗,只能胡乱点头:“嗯,是,是——”
她顺着他的话继续编:“殿下说,我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道很好闻,便是再忙再累,只要我在旁边,就会心平气和,殿下还说——”
懋王:“我还说什么?”
乌苔闭着眼睛一鼓作气:“殿下还说,晚上我陪在身边,什么都不做,你都能睡个好觉。”
懋王:“我竟会这么说?”
乌苔一听,便提心了,她是不是编得有些过了?
谁知道懋王却是凉笑一声,叹道:“不过倒也能想通,我以前一直有难眠之症。”
乌苔听了,不免讶然,她是胡说的,这也能对上!
她顿时觉得,自己还可以再编编!
于是她继续道:“是了……殿下之前和妾提起过,说未曾成亲之前,孤身一人,每每整夜难以安眠,甚至还会——”
懋王:“还有头痛之症?”
乌苔忙点头:“对对对,还有头痛之症,困扰殿下多年,不过殿下说,只要妾陪着殿下,殿下便可安枕而眠,殿下说这辈子都不能没有妾。”
懋王:“我真这么说?”
这么说,确实不像他懋王了。
但是乌苔已经是被赶鸭子上架,断断没有往回撤的道理,她继续道:“殿下倒不是说得这么直白,但约莫是那个意思,反正殿下最喜妾陪着了。”
懋王颔首:“那我们——”
说着这话,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说是握,其实只是三根手指轻搭住了她的手。
乌苔身体微僵,屏住呼吸。
她知道,开工没有回头箭,她已经开始骗了,那就得把这个谎给圆上,他如果不想碰她,那就算她命大。
他若想碰她,她断断没有躲避的道理。
其实睡就睡了,也不亏,反正他们洞房夜早已经睡好了,再说他模样也算英朗,睡了又怎么了?
除却生死无大事,为了活命,她就睡了怎么了?
她想明白这个后,干脆反客为主,款款地凑上去,让自己的身子微贴着懋王的,低声道:“殿下,那妾身伺候你吧——”
然而,就在她凑上去的那一刻,她感觉到懋王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像石头一样。
而懋王的呼吸也骤然变粗。
她咬唇,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便大胆地继续。
懋王浑身一个战栗,陡然把她推开。
被推开的乌苔,并不觉得狼狈,反而软声道:“殿下忘记了过去的事,是不是一时不能接受?”
私密的锦帐里,乌苔的声音清甜酥乱,如秋日细雨一般,可是男人却没有回应,她只能听到耳边沉重的呼吸声。
乌苔安静地等着,乌苔想,他其实也在犹豫,也在挣扎吧。
终于,懋王道:“王妃,你我既是夫妻,我们——”
然而,乌苔不会给他机会了。
于是乌苔柔声体贴地道:“殿下已经忘记了我们成亲的事,在殿下心里,你我不过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吧,而殿下品格贵重,一时半刻不能接受,倒是也能常理之中。接下来几日,妾身会陆续给殿下说一些我们以前的事,也许殿下会逐渐想起来,也许殿下便能接受了,夫妻之间……”
她略一停顿,才道:“可以慢慢来。”
她说完这个后,锦帐中便陷入了沉默。
尽管看不到,但是她隐隐感觉,这一切对于身边这位素来清傲的男人来说,是一种难堪。
她心头竟然隐隐泛起一丝说不出的快意。
目无下尘的男人,曾经正眼都不瞧她一下,现在,却仿佛在她手掌心被她玩弄着。
过了半响,身边的男人呼吸渐渐平息,他终于道:“早点歇息吧。”
第8章 攻心
这一晚,乌苔自然轻易不能入睡,左思右想的,回忆着今天自己说的种种,她怕谎话说多了自己若是被拆穿,只怕下场更为凄惨。
不过好在,至少现在懋王并没怀疑。
“他失忆后,倒是仿佛变了一个性子。”
“只是不知他还记得叶青蕊吗?”
“若是叶青蕊对他说了什么,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这些问题缠绕着乌苔,让乌苔头疼不已,以至于第二日醒来时,天已不早了。
她猛地睁开眼,不曾看到身旁的懋王,正不知怎么回事,就见拾翠过来,看她醒了,就要带着几个小丫鬟伺候她起床。
乌苔睡眼惺忪,不过还是问:“殿下人呢?”
拾翠笑了下,小声道:“娘娘,殿下说,你既不曾醒,那就不要叫醒,让你多睡会。”
乌苔:“那殿下人呢?”
拾翠:“这就不知了,适才梳洗过后,便出去了。”
乌苔:“他今日要用的衣帽可都备了齐整?”
拾翠:“有,昨晚上王管事把殿下一应物事全都送来了。”
乌苔又问:“他脸色,可有什么不好?今早可有什么异样?”
拾翠回忆了一番:“没有什么异样,只除了——”
拾翠突然想到了:“殿下梳洗过后,好像站在床边很是看了娘娘一番。”
啊?
乌苔惊讶:“他站着看我?为什么?”
拾翠掩唇笑:“定是觉得娘娘貌美,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话倒不是随口说说,乌苔确实生得美貌,往日盛妆时自不必提,便是如今睡眼惺忪时,只穿了那件胭脂水细绫机中衣中裙,一头顺滑犹如缎子的长发披在肩头,衬着明净如新雪的肌肤,浑身不施粉黛不见饰物,却更凸显出那玉骨冰肌。
拾翠是乌苔未嫁时就跟在乌苔身边的,往日里私底下和诸位小姐的丫鬟说起话来,她也知道,洛公府的几位姐妹,其实有几个私底下会问起来乌苔用了什么,才养了那般奶白雪肌,她和人说这都是娘胎里带来的,别人还不信,只以为她瞒着。
为了这个,那几位堂小姐私底下日日用牛乳珍珠粉敷面,以为就能养成了。
所以拾翠觉得,殿下一定是像自己一样,看了娘娘的睡姿,只觉得犹如那国色天香的牡丹,恨不得多看几眼呢!
乌苔听着,其实也有些懵,那懋王是那样贪恋美色的人吗,若是,那往日怎么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那《浣花缘》中还说他看尽世间绝色,独爱清淡如菊的叶青蕊。
总不能失去了一年的记忆,人就变了性子吧。
不过如果懋王是能被她女色所迷惑的,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想了想,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面上柔腻光滑,多少欣慰,不过还是问道:“殿下在时,我可有睡姿不雅?”
拾翠:“娘娘睡时,自是冰肌玉骨浑然天成,别说殿下,就是奴婢看着都忍不住多看一眼,至于睡姿不雅——”
拾翠想了想:“流了一些口水算吗?”
乌苔一怔:“我流口水了吗?”
拾翠认真地点头:“是,殿下还盯着看了一番。”
……
乌苔整个人都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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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苔心里是有些沉重的,比如她可以说我睡觉打滚打呼,但也只是说说,让一个外人看到自己流口水的样子,乌苔是恨不得干脆死了算了——当然了这也是说说,能活得好好的谁愿意死呢。
乌苔无精打采地梳妆,梳妆过后,正要用膳,懋王竟回来了,看那样子,竟是要和乌苔共进早膳。
乌苔猝不及防的,只好收拾心情恭迎懋王,又服侍着他坐下来。
乌苔不着痕迹地看向身边的懋王,白日的懋王穿上了一件魏紫窄袖仙鹤缎袍,交领处缀有玛瑙石做成的领口,恰好到处地包裹在喉结下。墨黑长发用玉冠高高束起,越发显得挺拔颀长,周身散发着不可摧折的威仪,让人不由自主地俯首。
这样的懋王,越发让人难以揣度,更不知道自己是进是退。
就在这时,只听懋王望着案几道:“往日早膳,我都是和你一起用吗?还是我自己用?”
乌苔一听,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面前黑漆描金长桌上,摆放了醎食素馔并点心汤饭,约莫有二十多碟,这都是早膳要用的。
乌苔干咽了下,知道自己必须编得天衣无缝,便道:“殿下,你我成亲也才半年有余,殿下又忙于公务,妾身羞愧,又是一个懒散的,所以你我夫妻一起用早膳的时候倒是不多,偶尔一起用了,都是妾身服侍着殿下,殿下每每与妾身一起用早膳,胃口也会比往日更好。”
她觉得自己说得应该不至于出什么茬子吧,就算懋王找底下人去询问,底下人也不敢说懋王从未和自己王妃一起用过早膳,就算只有那么几次,他也得说有。
所以自己这话,进可攻退可守,怎么也不至于算说谎。
懋王听到,却是默了下,抬眼看向乌苔。
乌苔只觉,那俊朗深邃的面容凉淡无波,但那平静的眸中若有所指。
乌苔怔住,心想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懋王挑眉,淡淡地道:“王妃往日都是这么懒散吗?”
乌苔瞬间明白,之后脸上火烫。
她羞愧地咬着唇,简直想哭出来了。
懋王气定神闲地看着乌苔。
乌苔攥紧了拳头,望着懋王领口处那红玛瑙扣,深吸口气,一鼓作气地道:“殿下,妾身羞愧,确实素日懒散,但是凡事涉及殿下,妾身从来都是亲力亲为不假人手。”
希望他记得,他昏迷不醒的时候,自己可是伺候了两天两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