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天赐激动扑上去抱住姜继祖,涕泗横流:“爹,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好想你啊!”
姜继祖下意识想挣脱肮脏邋遢的姜天赐,奈何姜天赐八爪鱼一样紧紧缠抱着不放。姜继祖只能一脸被雷劈地瞪着形容猥琐的姜天赐。
天赐?他是天赐?他怎么可能是天赐!
姜继祖离开时,姜天赐才五岁,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别提多漂亮可爱。这几年姜继祖想起儿子,脑海中便会浮现一个挺拔俊朗阳光帅气的少年。
可眼前这个:矮小黑瘦,贼眉鼠眼,还是坡脚,比街头的乞丐还不堪入目,这怎么可能是他姜继祖的儿子?
苦守寒窑十一年的林婉娘感动落泪:“大爷,这是天赐啊,我们的天赐已经长这么大了。大爷,婉娘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天赐,让天赐吃苦了。”
姜天赐配合地嚎哭:“爹,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爹,你终于回来了,爹,我好想你啊。”
姜继祖知道,看母子俩这幅难民样就知道他们这些年肯定过得很苦。同时也疑惑,他离开时,家里光景尚可,他们怎么就沦落到这地田地了,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娘呢?”
姜天赐哭声一顿,眼神心虚地闪烁起来。
林婉娘悲声:“大爷,婉娘对不起你,娘她去了,是我没照顾好娘。”
姜继祖心口一刺,踉跄了下,眼眶慢慢红了:“怎么没的?”
林婉娘:“娘四年前中风瘫痪,半个月前刚去了。”
姜继祖痛苦:“娘身体那么好,怎么就瘫痪了?”
“是姜明珠,都怪姜明珠,姜明珠偷了奶奶的钱跟人私奔了,奶奶就气得中了风。”姜天赐抢答。
他们都说是他妈偷了老太婆的私房钱,他不信。要真是他妈偷的,他妈肯定会留给他,但是他妈没有,所以这钱肯定是别人偷走了,他怀疑不是姜明珠就是姜来弟。看在林婉娘可能还有点用场的份上,姜天赐决定是姜明珠,本来他就更恨废了他的姜明珠。反正绝对不能是他妈,更不能让爹知道他妈和聂老三的事,哪个男人能容忍被戴了绿帽,万一爹也怀疑他的身世怎么办?
姜继祖震惊,明珠!聪慧伶俐的明珠,怎么可能?
林婉娘心虚愧疚得不行,却不敢出声否认,一旦否认,就会扯出秋月,这会牵累天赐。婆婆就因为秋月的错不认天赐,天赐已经够可怜了,不能再被大爷迁怒怀疑。
林婉娘泪流满面:“大爷,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教好孩子。”说到底明珠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来弟卖了她,只怕她这些年吃了不少苦才会移了性情伤害天赐。
姜继祖痛心疾首,姜明珠是他第一个孩子,又是青梅竹马的表妹所生,打小玉雪可爱聪明伶俐,他极为疼爱,不曾想她长大后竟然成了这等模样。
缓了缓,姜继祖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来弟呢?”
“来弟也没了,病没的。”心虚难受之下,林婉娘不敢直视姜继祖,低头落泪。
在来的路上,天赐再三叮嘱,有些事绝不能告诉大爷,对她对他都没好处。譬如秋月通奸,天赐被阉,婆婆死因以及她被来弟卖过。她也不能敢让大爷知道,怕大爷会和婆婆一样怀疑她的清白。
在历经了老母亲病逝心爱长女私奔的噩耗之后,姜继祖已经没有多余的痛苦分给面容模糊的小女儿,他没问什么时候没的什么病没的,只哀叹一声。这一声叹息便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全部感情。
姜继祖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在大街上,极不妥当,万一被人看见……他赶紧领着林婉娘和姜天赐去了最近的饭店。
接下来就是林婉娘和姜天赐你一哭我一诉地讲述这些年的经历,魔改过的那种。
姜继祖做梦都想不到报应来得那么快,他把吴家父女骗得团团转,而他被林婉娘和姜天赐母子骗得团团转。
“你们先在这里住着。有空我再来看你们。”心力交瘁的姜继祖掏出一叠钱放在桌子上。
姜天赐顿时两眼冒金光,里面的贪婪是那么的直白,深深刺痛了姜继祖的眼,这居然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他已经年过四十,怎么可能不想儿子,这几年越来越想,可碍于吴家父女,只能压下寻找的念头,想着日后再寻。然而怎么都想不到,儿子竟是如此不堪的模样。
姜继祖带着浓浓的失望,恹恹离开饭店。
姜天赐两眼放光地数钱,数完了全部塞到自己兜里,上一秒还心花怒放下一秒咬牙切齿:“不带我们回家,肯定是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滋润着呢,真够可以的,这么多年都不管我们的死活。”
林婉娘面白如纸,无意间瞥见光可鉴人的装饰镜里的自己,面黄肌瘦,皱纹横生,头发斑白,就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妪。层层叠叠的苦意从心底漫上来,苦得她整个人都麻木了。
姜天赐没空关心失魂落魄的林婉娘,他关心的是姜继祖有没有其他儿子。没有,那他就是姜继祖唯一的儿子,姜继祖肯定会管他,以后他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若有,姜天赐脸色蓦地阴沉下来,竟有些摄人。
第19章 娘道文女主的女儿19 在上海滩死一个……
姜继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各种郁郁,面带微笑地下了车走进家门。远远的就听到悠扬舒缓的钢琴声,是吴婧慧在弹奏,她师从名家技艺精湛。
姜继祖倚在琴房门口静静聆听,白色三角钢琴前吴婧慧的温婉典雅,美好得宛如一幅油画。姜继祖身心逐渐放松,这才是他的妻子。
弹奏完,吴婧慧才发现门口的姜继祖,笑容绽放:“回来了?”
姜继祖上前,双手搭她肩头,温情脉脉地问:“爸爸还好吗?”
想起命不久矣的父亲,吴婧慧神色微黯:“今天精神还不错。”
姜继祖安抚地拍了拍的肩膀,“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爸爸。”
吴婧慧容色好转:“好啊。”
姜继祖又问:“今天的药喝了吗?”
恰在此时,保姆过来说药煎好了。姜继祖便拥着吴婧慧去客厅喝药。
姜继祖道:“鹤老先生不愧是业界泰斗,你脸色比以前明显好多了。”
吴婧慧:“是啊,我感觉整个人都松快不少。”
姜继祖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们的孩子就会来了,我有预感。”
吴婧慧面色微红,不禁伸手抚了抚小腹。她做梦都想要一个孩子,可以她身体状况真的能有孩子吗?
姜继祖伸手覆在吴婧慧手上,成婚以来,他就迫切想要一个他和吴婧慧的儿子,这能增加他的安全感。见到姜天赐之后,他更加想要一个孩子,一个体面优秀的儿子。
翌日,姜继祖和吴婧慧一起去圣玛丽医院探望吴父,关切问候一番,姜继祖告辞离开。吴父有心历练他,让他考察上海市场。姜继祖也想证明自己,好让吴父放心把家业交给他。
吴父望着神色一如往常的女儿就知道姜继祖没把老婆儿子找上门的事告诉女儿,哼,他怎么可能说出来自毁前程。想起这个王八蛋骗了他们这么多年,吴父就恨不得把他扔进海里喂鱼。
“你看看吧。”吴父把一叠照片递给吴婧慧。
吴婧慧纳闷接过,照片上不是姜继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老年妇人或者尖嘴猴腮的年轻人,有几张是那个年轻人抱着姜继祖,看样子在哭。
吴婧慧指着照片上的姜天赐问:“这是继祖以前认识的人?”
吴父咬牙:“姜继祖的儿子。”
吴婧慧呆住了。
“那个女人是姜继祖的妻子,第二任妻子!”吴父来气,姜继祖竟然娶过两个,还有姨太太。
吴父:“什么家里人都没了,骗人的。他家里有一个老娘,还有一妻一妾,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吴婧慧已经做不出反应了,维持着目瞪口呆的状态。
良久之后,吴婧慧晃了晃,扶着椅背在沙发上慢慢坐下,一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眼里泪光涌动,无助又慌乱:“爸爸,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
吴父的心针扎似得疼,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却被一个人渣欺骗感情,还骗了整整八年。
吴父:“这么重要的事都能瞒着你,还一瞒就是八年,为了不被拆穿,对母亲妻妾儿女不管不顾,可见他这个人有多狠心自私。我在他不敢不对你好,但是等我走了,等他彻底接管了咱们家,对你好不好就看他的良心了,你觉得他有良心这东西吗?”
“爸爸我是不信他有的,更不信以后他能照顾好你。所以刚开始知道的时候,爸爸想制造个意外让他消失,这样你好歹能少伤心一点。可再想想,这些年什么事都是爸爸替你解决,你没经过事,太单纯太傻,很容易受骗上当。所以爸爸没动手,爸爸希望你见识下人心险恶,更希望你能亲手处理好这件事。被骗了不要紧,谁没个看走眼的时候,爸爸在生意场上也没少被人骗,重要的是懂得及时止损。”
字字句句都是慈父心肠,吴婧慧已是泪流满面,浑浑噩噩地被看护扶到旁边的休息室缓神。
老管家阿福忧心忡忡:“真让小姐自己处理,万一小姐舍不得?”
吴父面若冷霜:“在上海滩死一个人很难吗?”
老管家懂了,小姐能慧剑断情丝最好,断不了老爷替她断了姜继祖的狗命,反正绝不可能留下这个渣男。
吴父一脸沧桑地叹气:“阿福,我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养女儿绝不能养得太天真单纯,不然就是送羊入虎口。”
姜继祖可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大佬岳父的死亡名单,工作到一半实在没心情,于是他去了锦华大饭店,想赶紧送走林婉娘和姜天赐,免得夜长梦多。
锦华大饭店内,姜天赐点了一桌山珍海味,心情大好之下,他开恩叫上林婉娘一起吃大餐,昨天她表现得不错,爹没有怀疑他们。
姜天赐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了,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不过他本来就没什么形象可言。
林婉娘有些神不守舍,‘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这个念头盘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大爷是不是在外面另外娶妻了?毕竟这么多年了,大爷身边总要有个人照顾。林婉娘一阵心酸,又想那大爷是不是另有儿子了,如此倒也好,毕竟天赐被明珠废了,姜家的香火总要有人延续下去。
孰不知,被她惦记的吴婧慧此刻就坐在他们斜对面一个偏僻隐秘的座位上,她想亲眼看看,看一看姜继祖的儿子,更看一看姜继祖的……妻子。
吴婧慧目露难堪,姜继祖和林婉娘并没有离婚,严格说来,自己这段婚姻是不合法的,林婉娘才是姜继祖名正言顺的妻子。
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了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姜继祖怎么能隐瞒这么重要的信息和她结婚?若知道他有妻室,她再喜欢他也不会和他结婚。他怎么能整整八年都瞒得滴水不漏?是不是还有其他事瞒着自己,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他竟然能抛下母亲妻儿十年不闻不问,全然不管家人会多担心他惦念他。
爸说得对,姜继祖这个人根本就没有良心,他能那么无情地对待母亲妻儿,将来就有可能无情地对待她。
“姜明珠!”
正在嚼蟹腿的姜天赐突然暴喝一声,激动地站起来,怒视懒洋洋走进门的姜明珠,恨得两眼通红。
姜明珠是跟着霍潭江来上海谈生意的,睡到日上三竿下来吃饭,正慵懒地打着哈欠,差点被这一嗓子闪了腰,定睛一看,居然是姜天赐和林婉娘。不禁诧异,这锦华饭店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地方,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她哪知道这是她亲爹干的好事,好巧不巧选了她住的这家。
“呦,这是咸鱼翻身了。”姜明珠打量焕然一新却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姜天赐和林婉娘,“捡到金子了还是抢劫银行了?”
姜天赐下意识想说我找到爹了,幸好及时刹住车。可不能让姜明珠遇上爹,否则他们撒的谎会被拆穿。
“明珠,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林婉娘气得不轻。
姜明珠红唇轻挑:“看来没了那玩意儿,姜天赐依然是你的宝贝嘛。我说你到底图什么,图他没了子孙根,图他给你养老?”
“贱人,你闭嘴!”姜天赐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暴跳如雷:“你得意什么,不就是个被男人玩的臭婊子,你有什么可嚣张的。这几年你被多少个男人玩过了,是不是很爽,爽的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
姜明珠嘴角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森森煞气:“死太监!”
姜天赐如遭雷击。
姜明珠恶劣一笑,红唇轻启:“死太监!”
三个字比任何恶言恶语都刺人心,姜天赐猩红了眼,抓起银叉扑向姜明珠。
刚有一个起势便被姜明珠身后的保镖踢飞。飞出去的姜天赐撞翻一张餐桌,痛呼一声,‘哇’地吐了,刚刚吃进去的山珍海味全吐了出来。
“天赐,天赐?”林婉娘惊慌失措扑上去,抬头愤恨瞪视姜明珠:“明珠,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已经把天赐害成这样,你还要怎么样,你要逼死他吗?他可是你亲弟弟。”
餐厅里的吃瓜群众表示信息量有点大。
准备上前阻止的侍应也惊了惊,果断放弃原计划。虽然他们这种地方一般是不允许吵闹,但是他觉得这会儿自己要是阻止了这场闹剧,可能会被客人们投诉,投诉打扰他们吃瓜。
姜明珠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一个通奸生的野种,算哪门子弟弟。”
吃瓜群众再次表示震惊。
刚刚进门的姜继祖同样震惊:“明珠,你在说什么?”
姜继祖一眼就认出了姜明珠,毕竟他离开时姜明珠已经十一岁。
“爹!?”这下轮到姜明珠震惊了。
姜继祖走向她,神情无比严肃:“你为什么说天赐是野种?”
瞬息之间,姜明珠就明白过来林婉娘和姜天赐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原来是找到爹了。
“爹,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姜天赐慌了神,连身上的痛苦都感受不到了,只剩下惶恐,“她恨我,她巴不得我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