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亲娘,肯定把腿打折,扔在家里好好反省。虽然说这结婚不是找学习模范,但起码得三观正,这还没结婚就被带歪了,还能指望以后正回来?再说婚前都不自爱的姑娘,娶进门也是个搅事精。
但李招娣不是。
所以还是娶进家门了。
李招娣和杨小青就是两类人,简单说一个是能上手绝不叨逼叨。一个是一直叨逼叨,真动手就怂,且喜欢背后搞事。
如此,矛盾自然不少。不过每次被收拾后,就能老实一段时间,十几年倒也过来了。
不过李招娣今儿不耐烦跟她过招,“行了,你也别觉得委屈了。今儿大队长知会我说抢收你不在生产队,影响很不好,回头想分轻省的活是不可能了。记得到时候别抱怨,也别和老二家的瞎咧咧。还有,你没参加抢收,得按照工分折合成钱交到公中,咱们家没有吃白食的。”
“……凭什么?”杨小青下意识反驳出声。
“抢收时,村里男女老少就没有闲着的,怎么你就特殊?不仅自己躲懒还带坏孩子,
二毛都多大了,今年就没往家里拿一个麦穗。家里又不是你一房人,都像你似的,家里是不是都不吃饭了?”
杨小青把闺女递给沈大柱,“娘,你要说起这个,我也有话说。是,我是耽搁了几天没挣着工分,但是大房本来就比二房多一个劳动力,你怎么不说?三柱子从来没有正经上过工,家里也没短他吃喝呀。”
李招娣冷笑出声,“你还想和三柱子比?我和老头子挣的工分不比你和你男人少,咋,我们养个儿子还不行了?你们养仨养俩,我们咋就没怨言?平常是吃你的还是用你的了?他有哥有姐,吃过你一口粮,还是花过你一分钱?
对,你家是多个劳动力,大毛能下地那也是从今年才开始的。你家里俩小子都快抵得上老二家一家四口的吃用了你怎么不说?现在跟我说偏心,怎么他们都是水灌大的?”
拿这个和她掰扯,李招娣可不怂。她和她男人又不是七老八十,不能动了,老头子现在还能拿十个工分,怎么还养不起一个小子了?
更不用说每个月还有大儿子的补贴,除了给小儿子买药买补品之外,还能剩下不少,有一部分还补贴了家用,这话她跟谁说过?
这东屋建好之后,她为啥谁都不让碰,这建房花销都是从大儿子寄来补给他弟的钱里出的,沈大柱沈二柱有一个算一个谁有资格碰?
杨小青一时语塞,想豁着劲儿怼回去,就感觉胳膊被捣了捣,她突然反应过来了。
现在,娘家是不可能再回去了。以前她攒了大包小包回家,那待遇,不说处处供着,爹娘哥嫂也是客客气气的。这次知道她受气回娘家,那脸一个个拉得跟马脸似的,前面几天还只是冷眼旁边,后面干脆直接把她当保姆使唤了。
前几天中午多吃个饼子,她那二愣子大嫂就跟仇人似的看着她,脑子坏掉的大哥甚至还动手打她。爹娘看见了却只说大哥不懂事,轻轻就把事情揭过去了。
难道她就该挨打?
接着就听对门出嫁的姑奶,同时也是她小姑子沈秀的邻居说,她小叔子沈三柱进城当上工人了,去看他大姐时候又是买红烧肉,又是买葱油饼。那个香啊,整层楼都闻见了。
杨小青心
里悔恨,本来都该有她一份!
今天,早起家里就没人,杨小青以为大家忙去了。结果却发现爹娘兄嫂竟然背着她去公私合营的饭店吃饭了。
被她发现,一家子没有一丝慌乱。她娘还叫嚣着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不该经常回娘家。
那以前她拿着粮食钱回去孝敬的时候,咋不这么说?
想到这里,杨小青攥了攥拳头,抬头勉强笑了笑,“娘,你说的没错,这钱我晚上算算,明天给你。”
李招娣冷笑一声,转身进厨屋忙去了。至于杨小青为啥突然改变主意,她根本不用想,杨家那一家子都烂到底了,有什么好说的。
晚饭,气氛不尴不尬。
李招娣不舒服,回屋准备上炕躺会儿。走到炕边眼前突然一黑,差点摔倒,幸亏沈爹扶了一下。
“招娣?”沈新乾吓坏了。
“没事儿,没事儿,等我缓一缓。”李招娣赶紧安抚自家男人。
“你这是跟谁啊,老大家的给你气受了?”沈新乾给老妻脱了鞋,扶她躺下来。
“算不上,”李招娣喃喃,“从下午就开始心慌,到刚才有些严重了。”
“那咋不早说?”
“新乾,你说不是卫国为民出什么事儿了吧?”李招娣突然睁开眼。
沈新乾呼吸一顿,不过看到惊慌的老妻,他没表现出来,拍了拍老妻的手,“别自己吓唬自己。卫国前几天来信,没说最近出任务,不还说想吃你炸的大酱。至于为民,他又不是自己个,跟着老师傅呢,人几年都没事,他跑一趟就能出事了?”
“……你说得对。”李招娣附和。
现在他们谁也不知道这究竟预示着怎样令人心碎的事实。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第二天,沈卫民是被走廊上的嚎骂声吵醒的。
第20章 入V 通知
这一嗓子,差点把沈卫民嚎到外星球去。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回事?”徐新华诈尸一般猛的坐起来。
被他这么一闹,本来还有点起床气的沈为民揉了揉脸,笑出声来。
外面的嚎骂还在继续,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他们终于听清楚了。
“这是哪个小兔崽子干的!能不能有点公德心,走廊不是哪一个的,大家都得走,弄脏了就不知道收拾干净?不管是谁,走前把走廊打扫干净,不然下次别想进职工宿舍!”
听语气这应该是职工宿舍管理员。省机械厂宿舍管理员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正式工还轻省,最适合年纪大点的妇女,家里没点关系,哪进的来?再有,职工宿舍哪儿住的谁没有什么比管理员更清楚,所以人家明显在指桑骂槐呢。
照沈卫民看来这骂的还轻了,秦志峰该骂的何止这点。第二天要出车,头天晚上竟然喝的大醉,给同行的同事添尽了麻烦。
想到昨晚,沈卫民好气又觉得好笑。
秦志峰是最招人厌恶的醉酒类型,满腹抱怨,拉着个人就开始说自己多辛苦,媳妇多不懂事,有些话简直不堪入耳。让人不禁想要是真有本事就该当着媳妇和她娘家人面儿说,喝醉后在同事面前发泄算怎么回事。
沈卫民和徐新华本来没想出去。他俩和秦志峰有过节,其他三个人也都清楚,更不用说刚刚秦志峰还叫着他俩的名跟着一串秽语,真露面一准得激化矛盾,他们又不能和喝醉的人一般见识,所以不想见最好。
但到后面,秦志峰越来越吵,对面几个同事大概真的弄不住了,过来敲他们的门。沈卫民当即笑着应了,说了几句自己和徐新华没有听见的场面话,想着过去搭把手就回来休息。
没想到接着就来了不少不速之客。
机械厂职工宿舍可不只是临时招待像他们一样的外来人员,机械厂的研究员以及一部分从外地过来学习交流的工人、技术员都住在这。上了一天班,正是要好好休息的时候,你这大半夜开嗓,不是成心给人添堵吗?
年长的几个同事赶紧道歉,沈卫民和徐新华也
加入道歉队伍,弯着腰把人一一送走了。虽然态度诚恳,不过看人走时那嫌恶的样子就知道,经过这一回,他们池县机械厂运输队的名声可大发了。
用徐新华的话来说就是丢脸丢到了姥姥家。
可不是吗?
与昨晚相比,现在这都是小场面,小场面。
不过要说窝火,那是一点都不减。
“艹!”徐新华狠狠拍了拍床。
沈卫民倒是没为难自己。
说起来他们两个都是家里的小儿子,哪受过这种气,昨天赔着笑把人送走,姿态低的跟孙子似的,这样的经历对他们来说可不常见。
“要是再见到秦志峰,他还和以前一样低眼看人,你看我不啐他一口。”徐新华想了想,还是不甘心。
沈卫民不置可否,对方八成只会把此事当做理所当然,提都不会提。没准儿还埋怨他们多管闲事儿呢。
事实证明,沈卫民想的没错。
昨儿睡得晚,今儿又醒的早,两人在宿舍墨迹好一会儿才出门。看了眼对面宿舍,已经上锁了。
“秦志峰还真是个烂人。”徐新华低声骂道。
沈卫民随眼看去,走廊上一片狼藉,昨晚什么样现在什么样。
“走吧,”沈卫民不是烂好人,人自己都不担心,他们跟着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两人掩鼻屏息快步走出去,刚站定就被一个穿蓝色制服的中年妇女拦住了。
“干啥去干啥去,早上没听我喊,要把走廊收拾好才能走。”妇女指了指走廊,虽然在这个距离根本闻不见味道了,她还是掩着鼻子,面露嫌恶。
“听见了。不过这位大姨你搞错了,事儿不是我俩干的。”徐新华耸耸肩。
妇女嘴角抽了抽,不喜的看了一眼徐新华,双手一抱,“那我不管,你们领队说了,这事儿交给你们两个年轻人了。”
沈卫民二人对视一眼。领队?
“这位管理员……大姨,你弄错了,我们没领队。”徐新华尝试解释。
沈卫民无语,要是可以,他真想封住徐新华的嘴。
“那我不管,反正跑不了是你们的同事,咋?想赖账?”管理员拉扯着两人不让走,沈卫民没动,领口都被扯开了。
“干什么呢?”
沈卫民回头看到了昨儿在工会
看到的那个年轻姑娘,他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果然,对方听完事情后,鄙夷的看向他,然后说了一句“廖宿管,你忙,我先走了”,就踩着小高跟“蹬蹬蹬”离开了。
徐新华用胳膊肘戳了戳沈卫民:“你认识?”
沈卫民摇摇头。
廖宿管凑过来,“你们得罪这位资本家的大小姐了?”
徐新华赶紧摇头。沈卫民却犹豫的点了点头,应该算吧。
“行,你们走吧!”廖阿姨摆了摆手。
峰回路转有没有?两人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赶紧走。
“告诉你们领队,下次再来,我要找他谈话!”
“知道了。”徐新华大声应道。
“话一定带到。”沈卫民也应承。
徐新华无比积极,在食堂没见着人,快速扒了饭,就去了仓库。到仓库见了秦志峰,立刻把话传到了。
谁家受宠的小儿子都有几手气人的功夫,可想而知秦志峰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
不过,沈卫民和徐新华心里也藏着火气,根本不在乎。
要出发的时候突然阴了天。
沈卫民看着北边不断压过来的乌云,提议再等等。秦志峰不应,笑他胆小,说现在走紧赶着还能走点好路,等真的下了大雨,他们就得蹚泥窝回去了。
另外几人和秦志峰一样的想法,就是徐新华也是。
少数服从多数。
三辆车依次出发,沈徐在最后面。
出发一个小时,无事发生。就是闷热,俩人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难受的厉害。
实在忍不住,沈卫民把窗户打开了条缝,被粉尘呛到的同时,还感受到一滴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