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几个姨娘陪老太太耍牌,老太太不常耍牌,再者徽南冀中两地牌分不同,拿到牌后,老太太总要细思量一番才能将牌理顺,打的也不好,偏她今天总胡。
这与手气和牌技都无干,是几个姨娘有心喂牌哄她高兴。
老爷子嫌冀中的饭食干硬,平时不好总使唤玲珑给他弄吃的,今日倒正是时候,打发玲珑去厨房看有什么新鲜菜,让她看着整治几道大菜。
三娘子四娘子也要跟着去,老爷子一挥手,都去吧,这个年岁的小娘子,是该熟悉厨下之事了。
邹氏挺不放心,今日是除夕大日子,将家里的晚宴菜肴交给几个十来岁的小娘子……这心总落不到实处。
老太太揭着牌,挺放心的安慰邹氏:“从前些起,徽南的除夕宴菜品就全交由你三个侄女置办了,玲珑做这个是熟手,你且借此歇一歇,尝一尝你女儿侄女们置办出的菜品味道如何,便是有几分不好,总归都是咱们一家人吃,无甚关碍。日后多做几次便好了。”
老太太都这么说了,邹氏原本都站起了,又复坐下,到底不放心,唤自己跟前的两个妇人到厨房帮衬去了。
顾家的后厨。
退了毛洗干净的鸡,斩成小块,锅里倒少许荤油,油热后将鸡块直接倒锅里炒,煅出香味后,放葱姜蒜花椒八角,盐糖豆酱香醋,烹出锅气后加热水,改中小火炖着。冀中山里丰产毛栗子,让厨下的人帮忙去了壳,洗干净,待鸡肉快熟烂时倒进锅里,小火慢慢焖,待汤汁浓稠时,撒葱花出锅。
三斤重的鲤鱼,去内脏洗干净,鱼身打花刀,用葱姜黄酒水搓一遍,再用细盐搓一遍,裹上蛋液芡粉放油锅炸,两面金黄,外皮酥脆后捞出,放炖过羊肉的汤里慢火煨,待羊肉汤浸透了整条鱼,便能出锅装盘了。
冀中的菜品也是大开大合型的,冬日苦寒,吃食上就显的有几分豪放,一只鸡就炖一锅,半扇羊也是炖一锅,鱼也是炖一锅,从来不拆开来弄上几样吃。鸡是一整只,就算剁成小块也需是一整只的量,鸡头鸡尾都不能扔。鱼也需一整只的鱼,最好是整条囫囵着上桌,吃的时候不能乱翻……
玲珑将泥巴鸭塞入灶膛,转身就看见三娘子四娘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就……烧了?”
“哦,这是八宝富贵鸭,得用火烤,烤熟之后去了泥壳就成了。”
两个小娘子犹自不相信。
解释起来太费劲儿,玲珑不打算解释,只问她俩:“银芽可摘好了?”
冬天的蔬菜少,家里只有厨娘们移在屋里长出来的一把韭菜,两大盆自己生的绿豆芽,还有秋天存下的大白菜萝卜蔓茎,哦,还有两板自家磨的豆腐……要用这几样做出功夫菜,不费点儿脑子不行。
这个时代的白菜的口感远不如后来,菜里筋多,芥辣味也重,吃起来还发苦……萝卜也辛辣也苦,生吃是绝对咽不进去的,一口下去能把人辣哭……蔓茎的口感,比萝卜更甚,不说也罢。
数来数去,其实就是花式吃豆芽豆腐呗,白菜萝卜绝对不能配成主菜。
家里四个厨娘被玲珑指挥的团团转,一时要腌萝卜,一时要切肉丁,一时要这样一时要那样,厨房常年不用的几个瓦罐也给寻出来,好一通擦洗。放肉块用了一个,放羊肉汤用了一个,放豆腐……也用了一个,还得将各屋的小火炉借来,把瓦罐放上面让咕咚着,一时要大火一时要小火,这一个小娘子折腾起来比家里七个娘子加起来都利害。
肉丁用了一盆,酿了豆腐,炸了丸子,炒了肉沫,拌了馅料;丸子也是有大有小,大的足有拳头那么大,小的鸽蛋大小,又是蒸又是烩又是滚又是汆……厨娘觉的手上的活儿多的眼睛都看不过来,她们估摸着今日是将天下的丸子都摆到宴桌上了。
蛋丝儿滑银芽;素炒银芽;银芽豆腐煲,白菜叶裹银牙豆腐肉馅,用韭菜拴成小方块儿上锅蒸熟,再淋上红晶晶汤汁,说是翡翠如意包……今儿个,这白菜叶子可算是值上天价了。
萝卜蒸熟捻碎,和上山药枣泥糯米粉揉成团子,用模子一按,就成了一朵花,再上锅蒸熟,浇上甜菜糖浆,香喷喷可不是爱死人?萝卜片用盐杀过辛辣苦味,用冷水淘干净,煮了米醋冰糖,晾凉后将萝卜片泡进去,夹出一片咬一口,酸津津甜丝脆生生……天老爷,猪都不爱吃的萝卜,约摸是熬了三生都熬不成如今这个滋味吧?
煎豆腐,炒豆腐,炸豆腐,酿豆腐,烩豆腐……阿弥陀佛,这豆腐果真是好物,怪不得庙里的和尚尼姑都爱吃,若是日日这般吃豆腐,她们也是愿竟去做姑子的。
解了围裙擦过手,玲珑唤两个似魂游天外的小娘子:“三姐姐四姐姐,走,回吧,咱们回中院。”
三娘子勿自迷茫:“这便走了?”
不走还等什么?
回了屋,三娘子四娘子两人就跟一众人说:“我原以为祖父要二妹妹整治菜品是需她亲自动手的,哪知她菜刀都没碰一下,只站在那里小嘴儿巴巴的使唤别人,这大冷天的,那厨上的人愣是给她使唤出了几身汗,那夏嫂子,做一道菜就念一声阿弥陀佛,今儿咱们这顿饭食,也算是有功德的饭食了。唉,也是我和四妹妹憨实,真就蹲在那里掐了半天银芽须子。”
大家笑:“今儿可算是辛苦你们两个了。”
四娘子补充:“二妹妹还是动过手的,她将泥巴鸭投进灶膛了,我原以为那是要祭灶王爷爷的,还道徽南的习俗忒怪,祭灶用的吃食需用泥巴裹来的。”
老爷子开口问:“可是做了八宝富贵鸭?”
玲珑点头。
老爷子又问:“此地无笋子鲜菌,可是用何物为替?”
玲珑回道:“换成香梨荸荠南瓜丁了,咸口也改成甜口了。”
甜口儿的?老爷子想到上次的甜味蹄膀,便不再作声了。
三娘子四娘子犹自兴奋着,向一众兄弟姐妹们诉说着厨房发生的事,引的一众人越发的馋起来。
邹氏看向她派去厨房如今也回来的媳妇子,两个媳妇子暗地里点点头,邹氏这才坐踏实了,然后看了眼兴高采烈的女儿,再看一眼乖巧做在祖母身边神色平常的侄女,忽然后悔这些年疏于对女儿的教导。
不多时,饭食便好了,远远的就闻到了香味,羊肉汤霸道,鸡肉栗子也不遑多让,另有一股更奇异的焦香味,鲜香味,酱香味,清香味……几个男孩子也不打闹着玩了,都麻溜坐好,等着菜肴上桌。
家里摆了三桌,炕上一桌,地下两桌。一家子女眷们都摆在炕上,男人们在堂下,姨娘们只摆了一小桌,摆在男人们那桌稍远灯光昏暗的地方,菜品倒是一样,该有的都有,可惜她们仍就不敢和炕上堂下的人一起入座,得帮着将菜品端来摆好,再布好碗筷,伺候一家子洗过手,等众人皆落了座,她们才敢落座。吃饭时,仍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或有人需要添酒添茶更换吃碟,她们需迅速且安静的做好,然后再次回到角落座下吃饭。轮到敬酒时候,她们先伺候邹氏向老爷子老太太敬酒,再伺候邹氏夫妻两个喝平杯酒,然后才是她们几个向老太太敬酒,再向邹氏敬酒,敬完酒还不能坐回去,得站着看小辈们敬酒。小子们向长辈敬酒由长兄带领,长兄不在,便由次兄带领;女孩儿们由二娘子领着,先给祖父母敬安康酒,再给父母敬如意酒,再与兄弟们喝太平酒。
今日菜品新鲜,味道也独树一帜,小炒和凉碟都很开胃,还下酒,顾家人吃的满意,喝起酒就快意的很,不多时,六坛酒就空了。
也是米酒度数低,玲珑被三娘子四娘子压着灌了好几盅,仍是面色不变神志清明,自己却不敢再喝了。醉酒误事,万一喝醉了,从前万般涌上心头,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便不用活了。
天上月是人间月,照今人也照古人,同一轮红日明月沐此身,便当此乡是吾乡吧。
堂下几个男孩子抢翡翠包吃,抢完翡翠包又抢八宝鸭,抢完八宝鸭又抢豆腐酿,抢四喜丸子,抢银芽泡翠……吃的差不多才肯安稳品尝别的菜品,又说厨娘们太小气,盘子里只摆那样少,一人夹一筷子也就没了。
今日宴席确是他们十几年来都没尝过的新鲜滋味,为这,兄弟们各自捧了一盅米酒,要敬玲珑辛苦置办的这一宴。
顾大伯吸完羊骨髓,对老爷子说:“侄女确是有几分能耐,这桌宴,比百香楼八十两银的宴席也不差什么了。”
老爷子得意非常,咋摸着鱼腮肉,却不说话,这孩子闹腾归闹腾,手里的本事却不差,针只女红也好,厨下技艺也好,管家理事也好,读书识字也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她的脾性,看着柔和,实则依然长了副不乖顺的刚骨。
于是旧事重提:“年后能帮玲珑相看人家了,你侄女性子柔善,处事宽和,行事周全,你多上心,须寻个四角俱全的好人家。”
顾大伯应道:“我会好好寻摸的。”
老爷子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
炕上老太太也对邹氏嘱咐:“你也上些心,她父母不求她多富贵,只想让她一辈子活的稍自在些,不拘什么家世,都须家里规矩宽松些,她性子善,若是那家人太利害,恐会欺负了她。”
邹氏也应道:“我记下了,春节各家走礼的时候,我会细细看城中人家的。”
老太太这才高兴:“如此正好。今儿这豆腐做的好,嫩嫩的,吃着香,初二珍珠儿回家来,让人给她弄今日的豆腐吃。肉也做的极香,可惜她们夫妻正守着孝,你是她娘,得上心,给她弄些可口的吃食补补。”
邹氏点头:“我省得。今日菜品确是极好,万想不到玲珑一个小小娘子竟能整治出这样一桌极像样的宴席来,您老人家调l教出了一个极出色的孩子。以后让她姐妹们多处交处交,也让家里别的女孩子学她一两分本事,可比我用心教养还强些。”
老太太呵呵笑了。
炕上堂下说的热热闹闹,被谈论的当事人玲珑好似完全没听见祖母和大伯母的话,只是面色微红的和姐妹们低头说话。平常,这种话,老太太是绝对不会在许多人面前说的,今日是多喝了几盅,失了平时的警慎。
所以,玲珑告诫自己,不论何时何地,千万不许喝醉。
守岁的时候,维郴维榭两个过来教姐妹们打围棋,只会下五子棋的玲珑看见那些复杂看不懂的棋路就觉双眼冒花儿,只能借口喝多了头晕躲在一边,看三个小姑娘翻花绳。
老爷子老太太熬不得夜,城里一更鼓的梆子一响,众人就散了,服侍两个老人睡下,众人又转去了上院,誓要将除夕熬到天明。
最后谁都没熬过去,三更时,都撑不住回屋睡了,次日天刚蒙蒙亮,一家人又都带着一张倦惫的脸,去中院拜年。眯蒙蒙的磕头领红包,吃了一顿不知滋味的早餐,老太太看大家伙实在困的利害,就让都回去歇着,今日歇好了,明日才好有精神接待大娘子夫妻。
众人便散了,独玲珑嫌自己屋太冷,就歇在了中院,裹着老太太的大袄,睡的昏天黑地。
颜四郎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样貌有几分俊俏,面皮白净,只是也瘦的利害,远远看起来挺像个弱不禁风的女娘。近了看,就看出来他身上读书人的文气也重,有几分目下无尘的清高傲慢,这倒罢了,现在的读书人都是这个样子。
年前玲珑和姐妹们去了一趟书房糊窗户纸,发现如今的诗书释义全是《朱子释义》,全天下的读书人都纳一家之言,信奉的是“存天理灭人欲”,走的是“先知后行”的儒道规法,也难怪,如今的世俗规矩严苛成这样。
从前,玲珑就不喜欢朱熹,如今来此,遭受种种,更对此人厌恶非常,一个伪君子而已,竟以一家之言误了几百年的读书人,也害了几百年的女子。
想起此人就凭白让人生气,玲珑索性不看这位姐夫了,专心和姐妹们逗起笑来。
宴上果然多是素菜,只给老爷子老太太备了几道荤菜,但架不住这两人疼孙子孙女,又分给众人了。
吃了饭,颜四郎便带大娘子回家了,今日宴上,颜四郎吃了不少饭,一锅豆腐煲几乎全进了他肚子,席间没饮酒,他又用银芽豆腐汤里的汤泡着饭吃了两盅。
大娘子也吃的尽心,一份蘑菇酱酿炸豆腐,她吃了七成,实在吃不下才放了碗筷。
两人一走,邹氏和老太太两人就开始难过,这是馋狠了才有的样子,颜家也不缺银子使,如何两人就熬成这样子了呢?
下晌红绫黄绢几个过来伺候时才说起:“红绡姐姐说,家里的吃用都是二奶奶在管着,每日的饭食只供应两个素菜三张面饼,一日两顿,多一碗汤水都是没的,言说家里守着孝,老爷又卸了任,需得节省些过日子。姑娘不知道,红绡姐姐原是圆润润的人,如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看着可怜。”
三娘子不懈:“大姐姐前次来说,她婆婆不许她们守孝的,如今怎的又……”
红绫说:“我的好姑娘,这原是颜太太赌气时说的一句话而已,若大娘子大姑爷不守孝,又叫他们如何面对颜大人?”
三娘子又说:“即便如此,这苛刻的也太过了。”
“谁说不是呢,总不能为着守孝,将人生生饿死吧?”
“可这又有什么法子?大姐姐如今是颜家的人,我们即使有心也无力啊,守孝是人伦大事,若是处理不好,大姐夫就要损声誉了。”
“大姐姐的日子,过的可真苦。”
是很苦,可她回家来却不愿与父母说,也不知她是动心忍性上佳,还是觉得那样是应该的。
为着大娘子的事,邹氏一正月心都是揪着的,她有数种法子帮衬女儿,可还是那句话,守孝是人伦大事,她不能让女婿身上留下污点,更不能给女儿招来诟骂,真真是一颗心都揪碎了。
二月,官绩考评下来了,顾大伯的考评不出竟外又是一个全优,可惜今年仍不会调任。
三月,收到顾父自徽南的来信,同样不出意外的,他调任了,调任苏北做布政司佥使,正五品实缺,且苏北地域富庶,自古就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民谚的出处,这确是一场高升。
方尚书,的确舍得。
13. 回与不回 茹婳的婚事
这确是个好信儿,顾父在任上熬了这么些年,如今才算是终于有了施展之处。只这事放在玲珑这里就比较为难了,顾大伯原以为顾父会接玲珑回去,顾父却又托信来说,今年事多,一时头绪零乱,苏北那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景况,需得全家安顿下来才好接玲珑回去。又说顾大伯若是给玲珑挑中了某一户人家,不回去也无妨,省得两处劳顿,中途若遇着事就不好了。又说调职匆忙,免于将家里大娘子带去苏北再嫁回徽南,所以家里商议后决定,会在四月初八日先将大娘子发嫁后再赴苏北。
收到信时已是三月中旬。
玲珑看着茹婳寄来的信,心里有种虚洞般的难过,整颗脑袋都钝钝的。茹婳其实很瘦弱,个子也不高,在家里总是最安静的一个,写信来也多是报喜不报忧,总担心她犯了牛性子惹了伯父伯母不高兴……玲珑不敢想像,如果茹婳嫁入的那家人也像颜家那样不成体统,或者是她婆婆不好相与,又或是姑嫂兄弟们不好相与……如果她的夫婿不偏疼她几分,她那样安静的性子,受了委屈绝不会与父母兄弟说,只会悄悄咽下去。
心里难过,玲珑没心情和三娘子四娘子说笑,一个人躲在老太太睡觉的里间,手上机械性的给老爷子缝制夏衫,眼睛里不停巴嗒巴嗒掉泪珠儿,看的老太太眼里也是一片湿润。
如果有机缘,这姐妹俩以后还能见面,如果没机缘,许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老太太想起自家姐妹,以前在淮南时,三两年总能见一面的,自离了淮南,这二十来年,竟一次都没见过了。
男人是雁,飞的再远,总有回巢的一日;女人是叶,离了枝头,就再也回不去了。
老太太又想,玲珑这顿哭,或许不单单是为茹婳的,也为她自己,孩子快一年没见父母,肯定是想的,便开口安慰:“你父亲不是不管你了,是这日子赶的紧,顾不得接你回去,等他到了苏北安顿下来,必是要接你去的。我前儿听你伯父说,从这儿到苏北只坐船,几日就到了。你别着急,就算家里顾不上接你,等完了,让你二堂哥送你回去。我听说那里闹海匪,也不知你父亲那边是个什么章程。”
玲珑抬头,那里要是太平安然,方家也不会将顾父调那里了。这年头,哪儿都不太平,海边有海匪,山里有山匪,河里有水匪,纵是没有人祸也有天灾,哪处才算是真正的太平呢?
这一想,倒是不哭了,又惆怅起来,似她们这样平常的人家,不是在江湖随波逐流,就是在官场上随世沉浮,何曾真正为自己做主过?
见她终于不哭了,老太太这才说:“明日你大伯家要给你姐姐添送嫁妆,你也别在这里躲着了,要稍什么趁早整理出来给你大伯母,让她一并送到徽南。”
玲珑焉焉儿的起身,摆弄了两下衣裙,抬脚出去了。她一出中院门,老爷子就回来了,往里间一望,哎哟,可算是走了。
坐下之后就挺纳闷儿:“我与你不是这样的性儿,二儿夫妻也不是这样的性儿,小娘子这扯巴犟的性子是打哪里来的?”
老太太:“你问我?我哪里知道?”
老爷子指指玲珑缝到一半撂下的衫子:“你看看,可还能成样子?”一件夏衫缝的七不成八不成的怪样子,前面都接到后面去了,袖子也是一只长一只短的,能穿吗?
老太太瞅他一眼:“让针线上改改能穿。”
老爷子:“她缘何每次起小性儿只拿我的衣物撒性子?”
老太太:“……”难不成你是要她也拿我的撒性儿?这个事,可着一个人就够了。
打包好要稍回家的东西,玲珑自己提了一包,黄绢提了一包,全是衣裳袜子,另外给顾母茹婳茹婉做的一些头花儿,为着茹婳的亲事,玲珑这两天熬夜做了几枝通草绒花,除此之外,她是真不知道该添什么嫁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