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峥变脸似的眉开眼笑:“谢谢三姐!”
“德行。”骆窈轻哼。
小家伙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往外跑:“我去买炮仗了,三姐你要仙女棒吗?我给你捎一盒!”
围了个红围脖的儿子紧随其后。
惹得徐春妮在一旁大叫:“马上要吃饭了!”
骆窈低下头,继续逗小侄子:“不理他,有好吃的咱们先吃。”
回应她的是小婴儿露出牙床的甜笑。
初一下了场雪,并不妨碍人们过节的心情,炸开的鞭炮散落在雪地里,显得红色更加鲜艳。
初二初三,陆家和岳家相继来拜年,骆窈好久没见到岳秉了,甫一看见还有些愣。
“怎么,不认识了?”岳秉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骆窈捂着头倒吸一口气,拿花生壳砸他:“我告你故意伤害啊!”
“呦呦呦。”岳秉撇嘴睨她,“家里有律师和公安了不起是吧?”
骆窈却被他滑稽的表情逗笑,指着他的脸说:“怎么回事儿啊岳秉同志,什么时候又变回小白脸了?”
岳秉常运动,皮肤又很容易晒黑,经常在奶油小生和阳光型男之间切换,可或许是衣服衬托的缘故,现在的肤色似乎比骆窈最开始认识他时还要白。
闻言,岳秉没有生气,反而扯了扯自己的脸,得瑟道:“羡慕吧?在实验室里捂上几个月,你也可以。”
“忙成这样?”
“还行吧,不忙才奇怪。”岳秉翘起二郎腿,反射弧很长地露出不满的表情,“说谁小白脸呢?我再白有师兄白么?”
骆窈毫不掩饰自己的双标:“那大概还是气质问题吧。”
“找打啊!”岳秉挥挥拳头。
末了,他语气轻松地开口:“不是我不说啊,我也不知道师兄的消息。”
“本来也没指望你。”骆窈还以为他在酝酿什么呢,当下翻了个白眼,起身招呼道,“薛峥,走,堆雪人去。”
薛峥在院里是孩子王,听骆窈说要堆雪人,立马套了衣服帽子先跑出去,在院里一通喊。
“石头!出来堆雪人!”
“大阳!下来玩儿!”
“成子!回来没?”
“超超在不在家!”
简直一呼百应。
孩子一多,笑闹声便不停,不知道是谁先扔了个雪球,事态瞬间激烈了起来,骆窈被无差别攻击,身上沾满了雪粒子,岳秉瞧了就笑:“你这变白方式挺特别啊。”
骆窈:“……”
……
年一过,日子便跑得特别快。
敲定细节之后,梁博新正式和骆秋萍签订了合同,三月底,科学频道的节目中多了一段开场白,因着近乎洗脑式的合辙押韵,以一种霸道的姿态将沈氏饮料厂的新产品印入了听众的脑海。
开春,薛翘和陆长征举办婚礼,骆淑慧为了讨个吉利,一口气做了六套衣服,虽然有几件是成衣改的,但丝毫不含糊,迎亲、迎宾、仪式、敬酒、谢客,最后一套实在是没功夫换了,留给陆长征个人欣赏。
薛翘这个新娘子可谓出尽了风头,宾客们听说这些衣服都是骆淑慧亲手做的,少不了一顿艳羡和夸赞。
也有人问她,薛翘结婚尚是如此,那等到骆窈结婚的时候,排场肯定更大吧。
说者或许无意,听者大多有心,亲生的尚有亲疏之别,更何况后妈呢。
毕竟在外人眼里,这本就是个难当的角色,对亲生的好容易被人诟病,对不是亲生的好又显得刻意,即使一家人相处融洽,不信的就是不信。
就像骆窈之前讲的,爱说闲话的人总会找各种理由挑刺。
听到这话时,骆窈下意识看向骆淑慧,只见她温和地笑笑,开口道:“谈不上排场,都是我的女儿,肯定得给她们最好的,只不过现在时兴的样式变化太快,她们别嫌我的手艺老土就成。”
婚礼结束后,薛翘很快搬去了公安家属院,有时候骆窈待在屋里还会习惯性地喊一声姐,然后恍过神来,兀自笑笑。
四月中旬,萧曼茜要带骆淑慧去南方出差,参加一场时装展览。
这对骆淑慧来说是一次新体验,难得去这么远的地方,出发前一天她又兴奋又紧张,骆窈好笑地嘱咐道:“可别兴奋地忘带行李了。”
“妈又不是小孩儿。”骆淑慧嗔她。
见她睡不着,骆窈翻开报纸道:“喏,这就是您要去的地儿,那儿可是改革开放的最前端,遍地黄金和机遇,说不定萧曼茜打算在那儿开家分店,就让您担任店长了。”
“那不行,妈可没这本事。”骆淑慧忙摆手,“妈这次去就是开开眼界,瞧瞧别地儿时兴的衣服,听说那儿到处都是外国人呢!”
“欸窈窈,你不是会说英文么?要不教妈两句?”
“行啊。”骆窈坐直身体,“您想学什么?”
骆淑慧想了想:“我没钱。”
骆窈意外地敛眉,却仍然开口道:“I’m broke.”
骆淑慧重复了几遍,又说:“那我赶时间怎么说?”
骆窈笑起来:“I’m in a rush.”
“我报警了呢?”言罢,骆淑慧啊了一声,“这个我知道。”
她似乎找到了规律,很自信地说道:“I’m 110,对不对?”
第81章 我好想你
如今南方发展迅速, 南下打工淘金的人络绎不绝,可以说只要肯吃苦,多少都能混出点名堂。
但这个世界上的机遇, 往往和风险呈正相关, 有人相信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就有人更愿意守成。当巨大的信息和新鲜事物即将扑面而来,部分人的反应或许和骆淑慧一样, 并非想要赚得盆满钵满, 而是害怕受骗上当。
别说骆淑慧了,即便是骆窈这个“过来人”, 要去南方发家致富的话, 还真未必能成功。
一是能力受限,二是吃不了这个苦。
刚穿过来的时候,骆窈无比庆幸落到了薛家,能住得上楼房,将一大家子养活得体面,在如今已经能算得上富庶,但她毕竟从三十年后来,过过繁华的生活, 吃穿用度无一不奢侈。
而且不单单是钱能解决的事情, 科技的差距同样存在, 生活的便捷度下降,娱乐方式乏善可陈, 用以后的话说,大概就是“消费降级”。
她着实适应了很久很久。
然而从“先过个渡跟他们打好关系再要钱”到“闲着也是闲着找个工作打发时间”再到“他们也没几个子儿想花钱还不如我自己赚”,直至现在,自己心态上的转变好像出乎意料, 又似乎自然而然。
消费水平虽然不可同日而语,但生活质量也未见大打折扣。
只因生活简单却充实,精神富足丰沛,有时候一块钱的快乐可以胜过千万,不过有一点不变。
那就是欲望。
真要有一块钱和千万块同时摆在自己面前,心思往何处飘不言而喻,只不过如今骆窈找到了一个更好听的名词,那就是上进心。
——对可得的财富始终保持一种发展的意愿和努力。
“这话说的没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金钱是生活的保障,是物质基础。像咱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努力工作就是为了最实惠的东西,谁不想过上好日子呢!”
自从搬进单位宿舍,涂涵珺就像回到山林间的小鹿,恣意撒欢,性格都活泼了许多。她运气好,分到一间夹道尽头的屋子,虽然空间小,但只有两个人一起住,自由度反而更大。
她的舍友便是当初一同参加实习面试的娃娃脸,叫做叶玲玲。人如其名,机灵伶俐,也爱交朋友,有时候骆窈午间休息会去她们宿舍挤一挤,三人经常聊些天南海北的话题。
这会儿听叶玲玲这么说,涂涵珺开口道:“但人生的价值不以物欲而实现。”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得不到温饱的时候何谈理想和追求。”叶玲玲说,“再者说了,崇高的理想固然伟大,但财富利益为什么不能成为追求?”
骆窈坐在一旁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听她掉书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要说庸俗,那咱就是甘愿庸俗,左右人生七八十年,放到历史长河中只是沧海一粟,活得痛快就很值得。”
最后一句端起了播音腔,一本正经的样子惹得骆窈和涂涵珺都笑起来,涂涵珺故意皱眉道:“你敢说自己的条件谈不了理想和精神追求?”
叶玲玲有些口渴,端起搪瓷缸说:“那是我幸运,咱们都幸运,可是未来发展你我都难以预料,就说这两年物价飞涨得这么快,以后养活自己乃至养家的成本势必提高,还要备下不时之需。时代不同起点不同,生来就大富大贵的自然无需考虑,但就我们,你敢说钱能有够花的一天?”
见涂涵珺没有反驳,叶玲玲又看向骆窈。
骆窈煞有其事搭腔:“不能。”
“你看。”叶玲玲咕嘟咽下一大口凉白开,缓了口气继续,“咱们不偷不抢不贪得无厌,正大光明劳动致富,爱财也能挺起胸膛,该难受的应该是那不上不下的半吊子。”
“进一步吧觉得钱财乃身外之物,退一步吧又不乐意两袖清风,你要他稳稳当当地安于现状,心还定不下来,总之就没有满意的时候。”
涂涵珺揶揄:“你不是少儿节目的播音员么?人生感悟这么深刻啊?”
叶玲玲傲娇地轻哼:“多听多看多思考,岗位无法局限思维,一听你就思想狭隘。”
“嘿——”涂涵珺也较上劲了,学她的语气说道,“你难道没听过么,‘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叶玲玲:“人类不思考,棺材里睡大觉。”
涂涵珺:“你这么有上进心,应当走在时代浪潮的最前端,抛去固守的铁饭碗,下海打拼,还能为新时代建设贡献力量。”
叶玲玲:“上进不是冒进,爱财也要量力而行,我没有经商头脑,全凭脑门儿发热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更不能轻易放弃大学四年的努力和国家的栽培。做好我的本职工作,同样也为社会建设做出了贡献。”
“那你就是纸上谈兵!”
“说了你思想狭隘,稳扎稳打也是敛财方式。我没有抱怨或偏心鼓吹任何一种职业,仅个人而言,工作消磨热情,而对财富的追求能激发我对工作的热情,这是良性循环而非此消彼长,任何岗位都有其价值,都能发光发热!”
“所以,你还是抱持精神追求!”
“两者并不矛盾!”
“……”
两人玩笑也有,认真掺半,骆窈静静地看着她们似闹非闹的激情辩论,没有发言。
许是感觉到了她的沉默,涂涵珺和叶玲玲忽然打住,后知后觉地看向她:“奇怪,这话题明明是你挑起来的,怎么变成我俩在这儿争论了?”
闻言,骆窈无辜地耸耸肩:“其实我只是想问你们,下班要不要一起去买彩票?”
涂涵珺和叶玲玲几乎异口同声:“当然去!”
气氛有几秒的空白,她们定定地看着对方,接着同时破功,笑得见牙不见眼。
……
新节目的前期准备已经差不多完成了,考虑到节目的整体调性以及相关领域的熟悉度,最后决定让林蕊独立主持。
她的业务能力确实很强,骆窈没有什么异议,只是有些庆幸当初听从了胡主任的意见,没有直接调过来。
今天下班早,骆窈和涂涵珺在一楼等了会儿叶玲玲,下班的同事们路过都会说上一句。
“骆窈,你怎么想出来的广告词,我上回在录音间听了两遍,回家以后整个脑子跟卡带一样,怎么忘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