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明末都是中国经济极度活跃的时代,可以说都触摸到了资本主义的门槛,之所以最终没有越过这个门槛,外敌入侵打断进程是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工商业获利者将所获利润转移到土地经营上,使得继续发展缺乏足够的后劲。对此,郑克臧自然不愿意重蹈覆辙的,但钱庄方面的话明显是误导,就连不是经济学家的郑克臧也知道,低利率对刺激经济的重要作用。因此,两家准央行反对的唯一理由无非是担心利润率下降后,有兴趣经营钱庄票号的人会减少,钱庄票号的相关业务也会减少,进而影响到了四海、通海这两家准央行在准备金等方面获取的预期利益。
利益部门有自己的小算盘是无可厚非的,但危言耸听就不对了,但郑克臧并没有直接处理内廷经理处和两家钱庄的高层,毕竟换人来做,日后也会发生类似的问题,因此关键在于华夏朝廷如何进行利润导向——华夏是不抑制土地兼并的,这是因为华夏有足够多的土地等着失地流民填充,也是因为失地流民同样是工商业的所需要的,但这并不意味着郑克臧默许投资土地可以获得超额利润。
很快,农政衙门根据郑克臧的指令对提高全国田赋征收水平进行了讨论并征询了各省各府州各县农政部门的意见——华夏的田赋收取量是在清代田赋收取量的基础上进行摊丁入亩后得到的,因此实际赋税压力是很高的,只是华夏不收取正赋以外的折色、火耗、鼠雀耗等杂赋、摊派等加征,所以才显得较明季和清代略低——正是因为原本的赋税压力已经很沉重了,地方农政衙门有致一心的共同表示不能再增加百姓的负担,更有不少的地方主官出于忧国忧民或沽名钓誉等原因连发奏章请求朝廷适当减税,当然意图阿附郑克臧的官员也有,因此整个武成十九年的上半年,华夏朝野因为田赋加征的问题乱成了一团。
对于朝野的担心,作为秘书机构的翰林学士院几名翰林学士向郑克臧提出一个实施梯级税率的建议:以户口内人均耕地在十(夏)亩及以下的,按原有征收水平征收田赋;户内人均耕地在十(夏)亩至五十(夏)亩之间的,超过十(夏)亩的部分按原额定田赋的百分之一百零五征收田赋;户内人均耕地在五十(夏)亩至五百(夏)亩之间的,超过五十(夏)亩的部分按原额定田赋的百分之一百零七点五征收田赋;户内人均耕地在五百(夏)亩至五千(夏)亩之间的,超过五百(夏)亩的部分按原额定田赋的百分之一百一十征收田赋;户内人均耕地在五千(夏)亩以上的,超过五千(夏)亩部分一律按原额定田赋的百分之十二点五征收田赋;功民、爵民应缴田赋将在扣除其免税部分后再行计算;另外原来对非自营性土地执行的百分之十五的额外加征依旧照常执行。
依据这个方案,个人拥有田亩数量越多,缴纳税赋总额越高,不过加征的幅度并不大,因而对土地投资有一定的抑制,却不会动摇郑克臧利用土地兼并实现农业集约化生产的最初目的,理所当然的为郑克臧郑克臧所采纳。但由于华夏国内最大的田主正是皇室、宗室和权贵,所以新的田赋制度首当其冲的加征对象就是皇庄,故而农政衙门的新税制一出台就遭到了内廷经理处的极大反对。然而郑克臧却一力支持农政衙门,胳膊拗不过大腿的内廷经理处便联合部分宗室及权贵,绕开郑克臧直接向农政衙门施压。
考虑到土地政策是最容易反复的,只是迫于郑克臧的压力才不得已出台新政的农政衙门并不愿意过度刺激内廷和权贵,以免日后遭到清算和反扑。所以在双方一拍即合的情况下,农政衙门暗中下文给地方,宣布今后核算户均耕地、山林、湖塘面积时核算权由县一级下放到巡检司一级,这样一来就在起征点不变的情况下减少大田主在单个征收区的土地占有量,从而降低了田赋的总额,以保证不至过度损害大田主方的利益。
高高在上的郑克臧并不知道下面已经背着自己妥协了,或许他知道,但无力阻止利益集团的行动,但不管怎么说,他将土地收益从超额利润转变为正常利润的行动还是部分成功了,至少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之后,在当时人眼中看来,经营土地是求稳,若想求富还是要经营工商、海贸、金融等高风险高回报的行业。
只是郑克臧在经济方面推行的微调是否真正成功还有待时间的检验,但在眼下,他倡导的政府机构大改革却遭到了文官集团的一致反对——在日后看来,国家政府部门进行增减是一件正常的事,经济环境的改变、精兵简政的需要、政治分肥的落实等等等等,都可能导致一国政府机构的变化,然而在这个时代看来,郑克臧动辄更张衙署的行动只能用轻佻来形容——尽管郑克臧之前也在招讨大将军府和大都督府的框架下设置了不少类似的古怪机构,但那是混乱时代的临时体制,两者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由于历朝历代闹得像郑克臧一样决策为群臣共同反对的也只有明代正德下令寡妇出嫁、明代的万历坚持收取矿税以及另一个时空中清代雍正实现士绅一体纳粮、士绅一体当差等寥寥少数几宗。所以看不下去的皇后陈纤巧也曾几番相劝,可明知道根本无法驯服官僚集团、也不想驯服官僚集团的郑克臧却在功民会、乡贤会等制衡官僚集团的力量尚未完全成长起来之前找不到合适的代言人,所以不得不继续赤膊上阵。
但就算郑克臧把阳奉阴违的多名内阁大臣、内阁参赞大臣踢到海外就藩,可继林维荣出任内阁总理大臣的李沧却依旧不肯在郑克臧的诏令上副签。正当郑克臧不排除用进一步清洗来执行自己政策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从武成十七年起就缠绵病榻的童春娘病危,在弥留之际之时,这位从不过问政务的昭妃娘娘突然恳请郑克臧善待臣下。
为了让这位从小陪伴自己的贴心人走时不留遗憾,郑克臧终于对群臣作出了一些让步,同意今后不再变动朝廷机构。生怕继续顶牛会让郑克臧亮出屠刀的文臣集团也趁机后退了一步,于是皇帝和臣子们就朝廷改制终于取得了共识。
武成十九年八月二十七日,郑克臧发布诏令,重组中央各部衙门,其中将礼部改组为礼仪院、吏部归并考试院后改组为审官院、度支衙门改成度支省、盐铁衙门改为盐铁省、农政衙门改为农林省、刑部拆分为律政省和捕盗衙门、兵部改为军务省、学部改为文教省、厚生衙门归并原刑部户政司后改为厚生省、邮传衙门改称邮传省。
改制后的各省置正三品侍中一名、从三品侍郎两名;各衙门设正三品尚书一人、从三品侍郎一人;省和衙门之下设曹,曹设正四品郎中一人、从四品员外郎一人;曹下设司,司设正五品主事一人、从五品副主事一人;司下设房,各房设正六品都事一人、从六品副都事一人;除各级主官外省、曹、司、房另设堂下官若干、吏员若干。
如此一来,华夏朝的外朝设内阁和度支、盐铁、农林、律政、军务、文教、厚生、邮传等八个省及大审院、监察院等两个院、总督衙门、捕盗衙门、都水衙门、营建衙门等四个衙门;华夏朝中朝设审官院、礼仪院、通政院、格致院、弼德院、枢密院等六个院;华夏朝内廷则设宗人府、内侍省以及皇帝的秘书咨询机构——翰林学士院。
此外根据华夏中枢的改制结果,地方行政机构也做了相应的变动——各省在都督行台之下设曹、司、房;各府、直隶州在知府、知州之下设司、房;各县在知县之下设房;地方各曹设从四品郎中一人、正五品员外郎一人,地方各司设从五品主事一人、正六品副主事一人,地方各房设从六品都事一人、正七品副都事一人;至于县之下各巡检司,则设各房派出所,另有正八品所正、从八品所丞、正九品所主簿等官员……
至此,郑克臧终于将华夏朝廷的官僚机构变得跟他前世时类似了,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一样要后人来评说……
第684章 夏俄边境谈判(一)
郑克臧掀起的政经浪潮在全国引起了偌大的反响,但这些朝政的是是非非却影响不到偏远的北海——主管大都护府兵马的王瑛、慕容敬明两人在五月化冻之后依旧按部就班的轮番出击,在将下贝加尔地区残存的俄国据点一一烧毁的同时,又夏军再度进入上贝加尔地区并沿着安加拉河流域北上,在俄国定居者深恶痛绝的目光中持续破坏俄国人的春夏农作,给本地区的俄国人带来饥荒的威胁。
“快撤!”华夏武成十九年六月十二日,慕容敬明率一千八百名蒙古义从军抵达叶尼塞河上的俄国重镇克拉斯诺亚尔斯克郊外,结果未曾想一头撞上了从俄国本土开来的一万二千名俄军、八千名哥萨克骑兵。“好多罗刹兵……”
但是要在敌前撤退是不容易的,尤其是在俄军麾下拥有高速骑兵的情况下:“容梅新,我命令你立刻带一个哨向南脱离。”
看着紧追不舍的哥萨克骑兵,慕容敬明对身边的参谋命令道:“若是能避开罗刹鬼的追击,你立刻东返西河城(切列姆霍沃),让骆文镜大人通知湖西蒙部尽可能的撤往湖东。”
年轻的守阙校尉并没有领命反而脸色通红的建议道:“大人,还是由下官引开敌军。”
“执行命令!”慕容敬明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直到荣梅新心不甘情不愿的领着近百名夏蒙骑兵脱离大队后才稍敛怒意,随即他向身边人宣布道。“走,我们向北引一引……”
“尊敬的马格尼托戈尔伯爵阁下,我们已经发现了中国人的前哨部队。”俄军指挥官之一的波萨耶夫·波波夫·安德罗·拉泽尔尼将军表情凝重的向俄国边境谈判团团长亚历山大·罗夫库尔·马格尼托戈尔伯爵通报道,说起来这位全权议和大臣本该去年7月份就抵达上贝加尔地区的,然而认为与军队在一起行动可以更好的威慑敌人的伯爵大人最终为军队迟缓的集结和行军所拖累,以至于才行到了鄂毕河畔重镇托木斯克地区就遇到了降雪,使得原本可以提早开始的夏俄谈判拖宕至今,进而导致了奥尔斯克伯爵的死亡和整个上贝加尔地区落入夏军之手。“上贝加尔地区的形势显然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恶劣。”
“将军阁下,康斯坦丁·亚历山大·斯基洛夫·斯拉基诺夫子爵和安东尼·普里奥·谢尔盖耶夫斯基男爵对此已经有了详细的报告。”五十岁的马格尼托戈尔伯爵此时也没有了离开彼得堡前的意气风发。“他们已经预料到中国人会在春季重新发动进攻,所以已经尽可能的将布拉茨克、泰舍特、坎斯克等地的俄国居民安排到雅库茨克、别斯佳赫、奥缪尔明斯克、连斯克、佩列杜伊、基廉斯克等勒拿河以北地区了。”
幸存的伊尔库茨克辖省的官员已经在信件中把王瑛提出的边境要求告之了马格尼托戈尔伯爵,并且附上了他们的判断,而将安加拉河流域的俄国居民遣散至勒拿河北岸各城也是依据这个判断得出的,但对于兴冲冲从彼得堡赶来的马格尼托戈尔伯爵来说,哪怕是接受华夏方面最低的要求都是不可想象的。
只是外交官的坚持很难得到将军的认可:“俄国居民都撤走了?这是个好消息,但是同样意味着我们无法得到本地提供的支持。”
“那就向本地的野蛮人索取。”马格尼托戈尔伯爵扬了扬灰白色的眉毛。“难道不是吗?现在我们可是有着足够多的兵力,可以向鞑靼人、蒙古人要求一切。”
另一名俄军高级指挥官斯米多维奇·耶利奇·乌沙科夫将军却没有这么乐观,只见他用焦虑的语气说道:“是的,我们可以向鞑靼人、蒙古人征收战争所需,但问题是,中国人可能已经通知本地土著撤离了,这样的话,我们就将陷入一片可怕至极的无人区。”
马格尼托戈尔伯爵的视线落在军用地图上:“假设我们不能从上贝加尔地区的蒙古人、鞑靼人手中获取必要的补给品,那么等待西伯利亚及欧洲送来的物资,能维持几天?”
“我们最后一次补给在托木斯克,一共筹备了二万人食用六十天的粮食。”
因为国内道路很少修缮的原因,俄军很少仰仗后方的运输,一般都是依靠战地筹措,能像现在一样筹集到二万人食用六十天的粮食还亏得是提早得知了上贝加尔地区的困境,但是如今俄国在整个乌拉尔山以东地区只有三百万人口,其中还有八十几万分布在伊尔库茨克辖省,因此向沿线俄国居民点征收粮食不但困难而且数量上也很难得到保证。
“虽然我们驻扎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并不需要消耗储备,但由于之前中国人的破坏,在接下来的路上我们已经无法获得任何补给品。”
从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到布拉茨克最便捷的道路是先沿叶尼塞河北上至列索西比尔斯克,然后再沿着注入叶尼塞河的安加拉河上行,这样走的好处是可以利用船只运输,速度较快。但这么走明显是绕路了,而且这条路上除了列索西比尔斯克这座城镇可以得到补给外,一直要上溯300多俄里(注:1俄里=1.0668公里)水路抵达另一座城镇乌斯季伊利姆斯克后才有人烟,这期间只能消耗军队最宝贵的储备。
如果不选择先北上后东行再南下的迂回道路,那么就只能先沿水路抵达坎斯克,然而走陆路抵达泰舍特,再翻越泰舍特东边的东萨彦岭的余脉及安加拉河的几条小支流前往布拉茨克。但这么走,一来行军速度肯定没有坐船快,二则是要在遭到夏军破坏的地区行军,同样无法就地获得粮食补给。
“经过计算,无论走北线还是中线,都至少消耗10~15天的粮食储备,因此我们只能在25天内解决战斗,然后再用15~20天返回托木斯克。”负责后勤的特里泽格·费宁斯基上校用沮丧的语气报告着,俄国军人虽然号称灰色牲口,但即便是牲口也得吃东西。“这是最好的情况,一旦战斗超过30天,那么就算我们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也未必能安全的撤回托木斯克。更何况托木斯克周边以及鄂毕河上游南西伯利亚产粮区的存粮大多已经被我们采购了,就算有剩下,数量也是有限的,并不足以支撑我们在西伯利亚渡过长达八个月的冬季。”
“上校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撤退,撤回鄂木斯克或者直接是乌拉尔山以西?”马格尼托戈尔伯爵讥讽的看着面前貌似怯懦的军官们。“将军们,上校们,俄国的军官和贵族们,难道我们是来武装行军的吗?沙皇为了东征军已经付出了超过五十万卢布的资金,难道就指望着你们一枪不发的逃回欧洲吗?”
“或许有解决的办法。”被老伯爵的话说得满脸通红的拉泽尔尼将军在军用地图上指了指。“如果我们能翻越萨彦岭,进入本地土著所说的乌梁海地区的话,或许能获得足够多的物资,那样我们就能坚持到欧洲及鄂木斯克送来补给品的时候。”
“翻越萨彦岭?这不是一个好主意。”乌沙科夫将军却持反对意见。“谁知道南面到底有什么?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我们冒犯翻越山脉,只能将自己陷入更加不利的处境,而且据我所知,尽管乌梁海地区有部分土著投靠了中国人,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土著是接受准格尔人统治的。”相比陌生的华夏帝国,势力不断向西扩张的准格尔帝国对俄国来说是更危险的存在。“如果因此导致俄国与准格尔人开战的话,那么受到威胁的将不仅仅是伊尔库茨克辖省,从哈萨克边境到乌拉尔山南麓,我们都会遇到强大的挑战。”
“那按照将军的意思,我们除了退兵就别无其他选择了?”马格尼托戈尔伯爵不甘心的吼道。“不,这意味着彻底断送整个伊尔库茨克辖省,断送俄国进入太平洋的机会。”
“俄国的根本在欧洲,在波罗的海和黑海,而不是遥不可及的太平洋。”乌沙科夫将军冷冷的反驳道。“更何况,沙皇派我们来并非是为了与中国人开战,而是作为一种预防的手段,预防俄国失去更多的东方土地,并不是将这一万两千俄国军队派来送死的。”
“懦夫,你们都是懦夫。”马格尼托戈尔伯爵怒斥道。“沙皇会审判你们的罪行的。”
乌沙科夫将军针锋相对道:“让俄国军队饿死在西伯利亚才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看着一脸怒意的伯爵和同样吹胡子瞪眼的乌沙科夫将军,拉泽尔尼将军只好出来打着圆场:“俄国军队是一支坚强不可战胜的军队,我们无惧任何强大的敌人,但是如果因为粮食供应不及时而导致战败的话,这是上帝都不会原谅的,更何况瑞典那位国王陛下眼下正在重整大军,想来沙皇一定需要我们的力量。”
马格尼托戈尔伯爵反问道:“那东部边疆怎么办?丢给中国人吗?”
“那就是伯爵您的使命了。”乌沙科夫将军硬邦邦的回应道。“如果伯爵您能在边境谈判中说服中国人交还整个或部分东西伯利亚辖省,那将是最好的,但如果伯爵您做不到,想来沙皇也一定能够体谅您的难处。”
发觉老伯爵面色有些不善,边上的拉泽尔尼将军急忙圆滑的补充道:“问题的关键还在于两国能否签订一个互相认可的边境条约。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就算俄国军队能一次次的击败中国人,可我们也将被拖在了伊尔库茨克辖省。阁下,您应该知道在西伯利亚荒原上维持一万人的军队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那会让俄国彻底破产的,而且一旦我们被拖在了西伯利亚,那么(我们)就可能无法参加沙皇与瑞典的最后决战,一旦俄国因为缺少一万人输掉战争的话,只怕我们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马格尼托戈尔伯爵面色铁青,但又不能不承认对方说的话是有道理的,正在欲辩不能的时候,拉泽尔尼将军及时洞察了对方的心理,进而适当的做出了让步:“当然,我们也可以为阁下留下一部分哥萨克人充当护卫,只是基于眼下的物资供应状况,我个人认为三千名骑兵显然是个较为合适的数字。”
乌沙科夫将军此时也道:“中国人显然已经发现了俄国军队的数量,但他们并不一定会知道我们已经撤退了,所以伯爵您还是有机会在谈判桌前队中国人实施讹诈的。”
“讹诈?”老伯爵哭笑不得。“但愿我们的对手是个愚蠢的人。”话说到这个份上,马格尼托戈尔伯爵也明白军队不可能继续前进了,因此他最后要求道。“我需要俄国军队停留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必要时能赶到布拉茨克。”
乌沙科夫将军刚想说不可能,一旁的拉泽尔尼将军已经抢在他之前开口道:“可以,但是我们只能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停留到7月的第2个礼拜。”
乌沙科夫将军不解的看着拉泽尔尼,于是拉泽尔尼解释道:“我们应该在这段时间内尽可能的从阿巴坎、阿尔乔莫夫斯克等叶尼塞河上游地区筹集粮食,并且通知托木斯克、克麦罗沃、巴尔瑙尔等地准备船只,接下来我们就能直接返回下瓦尔托夫斯克和苏尔古特。”
乌沙科夫将军释然了,马格尼托戈尔伯爵也调整好了心态:“7月的第2个礼拜吗?那么我们就必须加快与中国人谈判的速度了。”
说到这,伯爵忽然想起什么,于是问道:“对了,我们之前有抓住中国人的军官吗?”
两位将军的目光落到了场内第二名上校身上,这位名叫马尔科夫的上校下意识的跨前一步,向在场的高级官员们报告道:“中国人的蒙古马非常有耐力,我们并没有能追上,只是最初的时候击毙和俘虏了一部分侦察部队,但我们分不清谁是中国人,谁是蒙古人。”
“笨蛋。”觉得丢脸的乌沙科夫将军喝骂道。“还不赶快进行审讯。”
“不用了。”老伯爵拦住欲走的马尔科夫上校,然而冲着两位将军言到。“不管他们是不是中国人,统统释放了吧,顺便把我们要求谈判的意思告诉他们,其中必然有人能将消息告诉中国,不,华夏帝国在贝加尔地区的总督。”
“这?”马尔科夫上校颇有些迟疑的看向两位将军。“好不容易抓住的俘虏就这么释放了?那军官的赎金?”
拉泽尔尼将军不禁瞪了对方一眼:“跟这些未开化的野人谈什么赎金,还不按照伯爵的意思,把人都放了,对了,再给他们一匹马,好让他们及时通知本方总督……”
第685章 夏俄边境谈判(二)
兵力超过夏蒙军数倍的俄国人请求谈判,这个消息在让正在准备应变的华夏方面极度错愕。然而北海大都护府内部对是否进行两国边境谈判是早有定论的,因此仓皇逃回西河城(切列姆霍沃)的慕容敬明一面广布哨探防备俄国人在和谈烟雾下的突然袭击,一面又派人向乌兰乌德(色楞格斯克)的安文华报告,请他急速前来湖西主持大局,同时他还自作主张的与进入布拉茨克的马格尼托戈尔伯爵取得联系,就双方正式谈判进行了预备会议。
“本官华夏开国男、承事郎、头等校尉、检校太子洗马、北海行枢密院同佥事,高焕。”
“本官大俄罗斯国伊尔库茨克辖省财政专员安东尼·普里奥·谢尔盖耶夫斯基男爵。”
预备会议自然不会有大人物参加,不过为高焕头衔中的开国男所欺骗,俄国人还是对等的派出了曾经与王瑛联络过的谢尔盖耶夫斯基男爵。
“本官奉命与鄂罗斯国会商两国使节正式谈判的场所。”相当于俄国大尉身份的高焕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朝认为,谈判场所应在布拉茨克城内或郊外某处进行。”
“我方认为既然是讨论两国边境,必然涉及到我方在伊尔库茨克辖省的领土,”谢尔盖耶夫斯基男爵针锋相对的说道。“因此在原辖省的首府伊尔库茨克城进行是合适的,当然,伊尔库茨克城已经为贵国烧毁了,那么可以定在城外某处进行。”
“你们罗刹人真有意思。”并非是专业外交人士的高焕很是失礼的笑道。“战场上输了,嘴皮子动一动就想要回来,不知道是说你们脸皮厚呢?还是说你们天生无耻。也罢,你们就带着兵来伊尔库茨克吧,双方不用多谈了。”
“大尉,这是贵国的最终意思吗?”高焕试图查清俄国人为什么会主动提出谈判,而并不知道东援俄军主力正在分批撤退的谢尔盖耶夫斯基男爵却难得强硬起来。“如果说,贵国依旧想用战争解决问题的话,那么俄国奉陪。”
觉得俄国人态度强硬且有反过来试图己方抵抗意志的高焕毫不犹豫的站了起来:“那么,就到此为止吧,贵我两国还是用刀枪来决定疆域吧。”
谢尔盖耶夫斯基男爵稳坐不动,边上随马格尼托戈尔伯爵一起前来布拉茨克的三等秘书官却出言挽留道:“大尉,不,男爵阁下,战争已经给这片土地带来了极大的灾难,我们应该有勇气阻止灾难的持续,并为两国永久的和平奠定基础。”
事实上高焕并没有权力决定终止谈判,因此在俄国人挽留之后便顺势重新坐了下来:“永久的和平?勇气?难道说让你们进入伊尔库茨克就代表我方有勇气希望和平吗?这简直是个笑话。当然,我可以答应你们进入伊尔库茨克,但进入后,你们能活着出去吗?”
谢尔盖耶夫斯基男爵暗中咒骂了一声野蛮人之后,用讥讽的语气说道:“在欧洲,交战国家的使者的人身安全也是受到保护的。”
“知道,知道,不就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嘛,本朝几千年就知道了。”高焕冲着假模假样的谢尔盖耶夫斯基男爵撇了撇嘴。“我又没说会对谈判使臣动武,而是指那些借着和谈妄图突入我军控制区的恶意者,他们有勇气闯入我朝疆域,就别指望着能活着离开。”
俄国人并不知道指桑骂槐这句话,但也能听说高焕的潜台词是什么,为此那位与会的三等秘书出言纠正道:“男爵,请您注意了,在两国和谈并未得出结论之前,俄国并不承认上贝加尔地区是贵国的领土。”
“真是会说啊。”高焕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过说一千道一万,本官绝不同意将两国使节的正式谈判地址放在伊尔库茨克郊外。”
两个俄国人对视一眼,随后谢尔盖耶夫斯基男爵退了一步:“如果华夏使者觉得不能接受伊尔库茨克作为谈判地点的话,那么我们建议在安加尔斯克。”
“那不是一样。”高焕打断道。“我还建议在图伦呢。”图伦位于布拉茨克的南方一条安加拉河支流流经的草原上,距离济马西北约五十(夏)里,也属于夏军的事实控制区,当然,小城也一样被夏军摧毁了。“怎么样,本官的让步够大了吧。”
“图伦?”三等秘书用探问的眼光跟谢尔盖耶夫斯基男爵交流了片刻,随即向高焕提议道。“不如还是把谈判地点定在济马吧。”
“济马?”高焕考虑了片刻,他得到的授权是安加拉河的任意一条支流边,因此俄国人的建议其实已经达到了他的心理预期,只是为了增加预警的时间,他必然进一步的扩大双方军队的缓冲区。“济马以北十五(夏)里,我记得那边有一片废弃的农庄。”
“84.36俄里。”换算过距离之后,两个俄国人最终同意了。“可以,你们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的讨论。”谢尔盖耶夫斯基男爵随后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我方建议,双方使团在会议期间各自携带5000名护卫士兵和40门大炮,另外周围300俄里内,两国不能部署军队,以免造成误会,破坏谈判。”
高焕听罢,第一念头就是俄国人是在试探夏军的兵力总数,毕竟能轻松拿出五千名护卫军和四十门大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有在己方兵力十分充足的情况下才能实现;而他第二个念头是俄国人准备以和谈为借口,袭击华夏方面的高级官员并合围这五千兵马。
正是基于上述两个判断,强压住怒火的高焕用寒意十足的语气反问道:“五千人,四十门火炮,进行一次小规模战争都足够了,你们确定这是参加和谈吗?”
不待俄国人解释,高焕又道:“五十三(夏)里之内不准有其他军队,这个怎么保证?”
漫天要价的俄国人还待说些什么,高焕提出自己的反意见来:“本官建议,每方使团可以拥有五百人的护卫队,但两国护卫队都不准携带任何火炮,此外我建议双方在谈判地五十三(夏)里内不得驻扎超过一千人的军队,这些军队将不准进入谈判地十夏里之内,但应该允许其在周边进行必要的侦察,防止任何一方可能违约的行动。”
“请男爵稍等一下。”三等秘书拉着谢尔盖耶夫斯基男爵走了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请示了马格尼托戈尔伯爵,等到两人回到场内时,明确给了高焕以答案。“我方任务,护卫队的兵力可以控制在3000人的规模,可以不带任何大炮,但谈判地周围300俄里内只允许保留500名士兵用于监督对方军队可能的敌对行动……”
“大人,我和俄国人谈了,”等高焕回到河西城时,安文华也已经快马赶到了。“俄国人同意正式谈判在济马城北举行,但坚持将使团护卫队的兵力维持在二千五百人,下官怀疑其中有诈。”高焕当然不知道马格尼托戈尔伯爵身边仅有三千哥萨克骑兵。“但是下官争取到双方可以在周围五十(夏)里内保留五百骑兵用于监控彼此主力……”
高焕退下后,安文华向慕容敬明问道:“慕容大人,此事你觉得是否可疑呢?”
“下官以为,罗刹人其实不必如此故弄玄虚。”慕容敬明也弄不清俄国人到底是在搞什么鬼。“若要说想骗袭大人,只怕也说不过去,毕竟罗刹人并不知道咱们谁是和谈正使,倒是罗刹人极有可能借机探查我军战力。”
“慕容大人所言极是。”安文华也有这方面的担心。“一旦罗刹人知道我军拢总不过六千可用兵马,只怕会直接翻脸,就算罗刹人有顾忌没有直接翻脸,想来也会借机索要更多的地盘。”安文华这是为可能失去上贝加尔地区做铺垫。“而且眼下罗刹人可能只是推测我们兵力不足,但万一我们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罗刹人自然会明白过来。”
“是啊,”慕容敬明也眉头紧锁。“二千五百兵马,若是全用我军的话,只怕把我军的精锐都抽调一空了,一旦有失就不可收拾了。但若只用蒙古义从军充门面的话,只怕罗刹人也会认为我军外强中干,这分寸也不好拿捏啊。”
两人正在惊疑不定,一名参谋在帐外喊道:“大人,湖东的援军到了。”
“援军?”两人面面相觑。“怎么回事?哪来的援军。”说话间,安文华和慕容敬明走了出来,看着由远及近的夏军骑兵,安文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王慕熙,他,他该不是把湖东的镇戎兵马都抽调过来了吧,他这是孤注一掷。”
此时援军的主官在参谋的引导下出现在两人面前,慕容敬明立刻责问道:“黄大人,王大人怎么把你们都派来了,湖东不要守了吗?”
骠骑军第二师都监黄汝珍笑嘻嘻的应道:“两位大人不必担心湖东有失,这不,黑龙江上游舰队接收了龙骧军第一师的部队,因此也增援了我们一个旅,龙骧军野战上自然比的不我们,但守城却问题,所以,统制大人就把我们调过来,也算是各用其长。”
慕容敬明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安文华也道:“这下可以跟罗刹鬼打擂台了,那个高焕是吧,再让他辛苦一趟,告诉俄国人,我们答应了,准备谈判吧……”
第686章 夏俄边境谈判(三)
随着夏俄两国谈判准备工作的细节落实,济马城北的安德烈夫村这些日子已经大变样了,三排帐篷已经次第建好,其中东西两排帐篷是双方使臣的护卫队的营地,中间那座可以容纳超过五十人进入的大帐篷才是正式的会议场所。
华夏武成十九年七月初七,俄国创世历7225年7月26日,夏俄边境谈判正式开始。
谈判的最初步骤是两国使节互相通报自己的身份和权限,并互相问候对方君主。等这一整条的流程都走完了,谈判也就到了当面锣对面鼓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