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忠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前些日子那些商贾士绅们的下场想必朱大人还历历在目吧,现在居然还想拉我们下水,你是嫌我们命太长了吗?”
“是啊朱大人。”王权也不悦的说:“那杨峰可是凶名在外,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您这么做就是想把我们推入火坑啊。”
“你们怎么这能说此大逆不道之言?”
朱耀贤一拍桌子,“如今江宁军主力尽数外出,杭州府里只剩下两千多兵力,就算是硬抗咱们也不会惧他吧?难道你二人就不想为潘大人报仇吗?要知道杨峰纵然是再凶悍,他也不可能在杭州呆一辈子吧?”
后面这句话纯粹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而这句话也算是掐住了两人的命脉。
陈太忠和王权沉默了,朱耀贤这句话可不仅仅是威胁,而是肯定会发生的事情,杨峰再厉害也只是一个过客,终究是要走的,但他们还要继续在杭州待下去,若是得罪了这些文官,他们今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可若是答应了他,要跟他们一起对付杨峰,那些被砍头抄家的商贾就是前车之鉴,俩人一下就陷入了两难之境。
看着低头不语的二人,朱耀贤表面依旧沉默,心里却是暗自得意,这些武夫就算是再凶又如何,得罪了文官,日后只要被粮饷上稍微卡一下就够他们受的,这上百年来文官们凭借着这个法子将武官们拿捏得死死的,简直就是无往不利。
良久,王权才问道:“敢问朱大人,要我二人做什么?”
朱耀贤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他端起了旁边的茶杯品了口茶,这才道:“我等既然敢找到你们,自然是有了万全之策。廖大人早已想好了,两日后便是皇上的寿辰,我们可以……”
“大人!”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匆匆从外面冲了进来。
“将军,不好啦,信国公亲率江宁军大军将咱们军营团团包围啦!”
“咣当……”
“啪啦……”
原来是朱耀贤手里的茶杯掉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就连他也身子一歪,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陈太忠和王权对视了一眼,同时喊出声来。
“不好!”
“咱们暴露了!”
王权站了起来,面色异常难看,“杨峰肯定在咱们周围布置了眼线,否则时机绝不会如此之巧。”
朱耀贤早已没有了刚才那种镇定自若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慌张:“那现在怎么办?两位将军,我可不能在这里出事,你们可要护送我出去啊!”
陈太忠和王权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鄙夷,这家伙刚才敷一敷镇定自若,胸有乾坤的模样,现在一听到杨峰到来立刻就怂了,简直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报……启禀两位将军,外面的江宁军给咱们一刻钟时间,让咱们打开大门让他们进来,否则他们就要调炮攻击营寨了!”又有亲兵来报告。
听到这里,朱耀贤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了王权的胳膊哀求道:“两位将军,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啊,那杨峰一定是冲着我来的。你们赶紧想办法暗中护送我出去,只要能平安出了军营,本官日后必要重谢。”
陈太忠低声说了一句:“重谢么?”
军营外,两千名江宁军步卒已经将抚标营团团包围,另外营寨不远处还有数十门火炮对准了营寨,所有人都有信心,只要杨峰一声令下,用不了半个时辰他们就能踏平这座营寨。
营寨外面,骑在马上的杨峰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时间已到,既然他们不出来,那我们就……”
“公爷,抚标营的大门开了。”旁边有人大喊。
伴随着吱呀呀的声音抚标营的军营大门大开,陈太忠和王权两人带着数十名军官齐齐走了出来,旁边还有几名抚标营士卒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一行人走到距离杨峰数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陈太忠和王权跪了下来齐声道:“末将陈太忠(王权)参见国公爷,并献上逆贼一名。”
看着齐齐跪下来的王权、陈太忠以及数十个人,杨峰的脸上露出了一股高深莫测的笑容。
第1283章 夫妻谈话
此刻,杨峰面前的人除了被五花大绑的朱耀贤意外全都跪下了。
骑在马上的杨峰没有理会跪下的这些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直挺挺站立,怒视着自己的朱耀贤问道:“你……自报家门吧!”
朱耀贤昂着头没有回答。
陈太忠在一旁赶紧说道:“国公爷,此人乃是杭州府通判朱耀贤,适才就是此人来我二人军营里,蛊惑末将二人,欲行对国公爷不利之事。”
杨峰淡淡笑了笑:“你不用说本公也能猜出来,是想要再一次刺杀本公吧?”
陈太忠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
眼看着自己的事情已经露馅,朱耀贤突然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破口大骂起来:“杨峰,你身为大明臣子,却公然行操莽之事情,将来必不得好死!”
“嗯?”
杨峰一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一旁的陈太忠和王权吓得脸色发青,王权赶紧站了起来,朝朱耀贤的腘窝(膝盖的背面)踢了一脚,吃痛的朱耀贤两脚一软,噗哧一声跪了下来。
看到脸色阴沉的杨峰,王权赶紧道:“启禀公爷,此人打着布政使大人的旗号,试图蛊惑我二人一起对付国公爷,但末将二人对朝廷和公爷的忠心天地可鉴,又岂敢背叛朝廷和公爷,是以将此獠捆绑至公爷面前,请公爷发落。”
杨峰盯着王权看了好一会,直盯得他心里发怵,这才不置可否的轻哼了一声:“但愿如此吧!”
说完,杨峰这才看向了朱耀贤,缓缓点了点头:“好……既然你说本公在行操莽之事,而且说得还如此慷慨激昂。想必你肯定是一位忠心为国的忠臣啰?”
朱耀贤心知自己落入杨峰手里,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把心一横:“本官纵然不能自比宋之文山公(文天祥),但对陛下和朝廷的忠心也是天地日月可鉴,岂是你这操莽之辈可比?”
“好……好,说得好。”
杨峰不怒反笑,“既然你自己都自比文天祥了,本公若不成全你岂不辜负了你的一番忠肝义胆。来人啊,将此人压下去,本公改日再处理他,现在所有人都跟本官前往布政使衙门,咱们一起去会会那位廖大人!”
苟醒马周围的江宁军军士齐齐大喝了一省:“遵命!”
说罢,杨峰又回头看了眼陈太忠和王权,淡淡说了句:“你们二人也点齐兵马一起过来。”
陈太忠、王权二人对视一眼,心里暗暗叫苦,但面对杨峰的威压,他们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硬着头皮道:“末将遵命!”
杭州府又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自巡抚廖逸夫一下共三十多名官员全都被一扫而空,所有家产也被查抄一空,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忙碌,共查抄出了二百多万两银子,杨峰按照惯例截留了六十万两,剩余的一百四十万两银子全都派人运往了京城。
而当朝廷接到这个消息后,朱由校、几位阁老和朝臣们已经无语,那些言官们想要弹劾却不知该怎么弹劾?
因为他们突然发现,经过这些年的弹劾,但凡是能想到的罪名他们早都写上去了,可最后的结果全都是石沉大海,朱由校才不理会他们弹劾什么,全都是留中不发。
而且最重要的是,人家杨峰送上来的罪证可是人证物证俱全,就算是想抵赖都困难。再加上这次送来的一百四十万两银子,可以说光是这几个月杨峰送到京城的银子已经达到了两千多万两。
据说朱由校曾经在御书房里跟几位内阁阁老说过这么一句话,“满朝文武皆言信国公是奸臣,有不轨之心,可光是这数月信国公送来朝廷的银子就有两千余万,试问古往今来有哪个奸臣会送这么多银子给朝廷?
在这里朕也不怕跟你们说一句,谁要是也能给朕送来两千万两银子,就算是他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朕也要恕他无罪!”
当这句话从宫里传出来后,所有官员都哑了,老子真要有两千万两银子,疯了才会把银子送给朝廷呢,留在家里传给子孙后代它不香么?
坤宁宫里,处理完了折子的朱由校来到皇后张嫣的住所,俩人一边吃着水果一边闲聊。
“这个杨爱卿啊,他这是要把杭州府的官员都一扫而空么?”
张嫣微微一笑:“信国公的性子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信国公这么做的目的还不是为您扫平障碍么?”
“是啊。”
朱由校露出了无奈的神情,“前两天他刚派人送信,已然击溃了李自成大部分的兵力,生下的贼寇已经不足为虑,待到彻底剿灭了这股贼寇后,他打算再度动身前往南洋,看来他这是在为日后做打算啊。”
张嫣一听就是一惊:“陛下,听您这意思,信国公这此去南洋是不打算回大明了吗?”
“嗯。”朱由校默默点了点头。
“这怎么行?”
张嫣急了。
“陛下,信国公可是我大明的架海金梁、擎天之柱啊,若是他不在大明,日后大明有了战事,咱们如何是好?再说了,这些年来,信国公为了大明东征西讨,从未享过一天清福,若是就这样走了,咱们也太亏欠他了?”
“此事朕又何尝不知。”朱由校郁闷道:“可梓童你又不是不知道,杨爱卿和朝廷百官的关系是在太过僵硬,可以说遍数朝廷的满朝文武,就很难找出不恨他的人。
而杨爱卿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若是将其强行留在京城,恐怕他也不会乐意的。”
“不乐意也不行。”
这次张嫣难得的发了狠话。
“陛下,臣妾身为皇后,按照祖制理应不该在过问朝廷大事,但今天臣妾却要破例一回,臣妾斗胆向您讨个人情,信国公乃是大明的栋梁,万万不可任其流落海外啊!”
说到这里,张嫣的眼中满是焦虑的目光。
“嗯,梓童说得有理,只是朕现在还没想好,要如何同杨爱卿说。不过朕估摸着,再过个把月,杨爱卿就会有好消息船来,到时候朕再将其召回京师,找个机会同他好好谈谈。”
“陛下圣明!”
第1284章 乌合之众
往年到了九月份,这个时候的南方应该依旧是夏日炎炎,但不知怎么回事,今年的天气显得很是异常,只是九月份而已,天气居然罕见的开始变凉了,尤其是这几天下个不停的小雨,更是让空气平添了几分寒意。
漆黑的夜里,淅沥沥的小雨不停的下着,使得整个大地都变得湿漉漉的。
靠近淮安府的一片无名荒野里有一大片树林,这片树林由于靠近沼泽,由于毒虫猛兽触摸,所以平日里罕有人至,但是这两天这个被淮安府的百姓充斥为穷山恶水的地方突然来了一大批人,居然在这里呆了下来。
黑夜里,一堆堆篝火被点燃,火光驱散了黑暗,带来了温暖。
在一颗足足可以让七八个人合力抱住的大树下,一堆篝火正燃烧着,由于连续几天下雨,加之木柴也是刚砍的,还没有晒干,所以火势烧得并不大,还不停的冒出浓烟,熏得周围的人不停的咳嗽。
已经连续逃亡了大半个月的李自成靠在那颗大树下闭目养神,今天的李自成已经没有了往日那种意气风发的气势。
那顶原本为白色的尖顶旧毡帽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在铁甲外罩着一件半旧的青布面羊皮长袍也全是泥浆,腰间依旧挂着一柄长刀和一个牛皮箭囊以及十几支箭矢,那个牛皮箭囊还能依稀看出原来的朱漆描金。
要说这个朱漆描金可了不得,大明开国皇帝老朱同志就下过旨意,大明朝除了皇帝,任何人的箭囊都不准朱漆描金,违者处死。而这个箭囊李自成自从数年前当了流寇后就开始佩戴的,由此可见在李自成的心里早就存了反志。
坐在李自成对面的是刘宗敏,这位素来嗜杀好色的悍将如今也没了往日的傲气,犹如一只斗败的公积板垂头丧气的坐在一旁,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可见这些日子他过得有多狼狈。
坐在李自成和刘宗敏旁边的还有李来亨,这位李自成的铁杆心腹比起李自成和刘宗敏还要惨得多,这二位虽然看起来颇为狼狈,但气色至少还算正常,可李来亨不但气色灰败,左手也被一根布条吊在了胸前,绑着胳膊的布条也全都被染成了红色。
“咳咳……咳咳咳……”
一阵风吹来,刮到了李来亨周围,惹得他一阵咳嗽。
听到李来亨咳得如此厉害,李自成关心的问:“来亨兄弟,你没事吧,要不我让刘大夫过来帮你瞧瞧。”
李来亨一边咳一边摆手,“咳咳……咳咳……不……不用了闯王,刘大夫已经忙活了一天了,让他休息吧,若是连刘大夫也累垮了,可就再也没人替咱们看病了。
再说了,如今刘大夫手里头也没伤药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刘大夫就算是来了也没有办法啊。”
“嘿……”
刘宗敏一拍手掌,恨恨道:“狗日的江宁军,就象阴魂不散一般追个不停,这些日子咱们就没好好歇息过一天,若是再不找个地方补充一下粮饷物资,再这么下去咱们非得累垮不可。”
“是啊。”
李自成脸上也泛起了一丝愁容,已经整整半个多月了,那些江宁军如同附骨之疽般死死的咬着他们不放。
李自成、刘宗敏、李来亨三人身边的人也从最初的五六千人减少到现在不足一千人,由此可见这大半个月他们损失的人马有多厉害。
李来亨的胳膊就是在前几天的一次战斗里被江宁军的火铳给打伤的,由于缺医少药,现在他的胳膊肿的跟胡萝卜似地,那位大夫说了,再这样下去他这只胳膊估计就保不住了。
当然了,早已习惯了屡战屡败的他们虽然心疼,但这并非是最让他们担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