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样看的话,这些人的伤基本是一致的,都是那种锤伤,除了这个被掐死的女人身上没有,其他人全有。”
韩冰又把照片看了一遍,喃喃自语般说。
“另外那个幸存者呢?我还没接触过他。”
“那个幸存者……”
韩冰一句话没说完,李珏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李珏立即接起电话。
“喂,喂,我知道了……”
“什么事?”等李珏挂断电话,韩冰问。
“我们在医院的人给我发了照片,是沈默解开纱布拍的伤口照,那个医院的主任让护士弄的,本来说是明天弄的,看来他们还挺配合。”
李珏将手机收到的照片给韩冰和陈秦一看,显而易见,沈默身上的也是与其他被害人如出一辙的锤伤。
韩冰对李珏说:“你去把那个尖锤杀人系列案的照片调出来,对比一下,应该是一样的,而且日期也一样,都是15号,这个凶手每次都选这一天杀人,肯定有特别的意义,只不过这次案子的选择对象有点偏差,但我之前忘了听谁说的,这六个人里面,也有在夜场的?”
“对,就是被掐死的那个女人,名字叫方思燕,是在酒吧做事的。”李珏记得很清楚。
“咦?那怪了,按照凶手以往的杀人规律,他都是挑那种夜场工作者下手,比如说夜总会小姐,我怀疑是对这类人群有特别的怨恨,结果这个符合条件的方思燕,反而是下手最轻的一个?那是什么道理?另外一个女人呢,是干嘛的?”
“这倒不清楚……”
“哦,有件事我忘了说了……”陈秦打断两人谈论,“说起另外一个女人,就是被吊在树上的那名死者,我在她的手上发现了纹身。”
“手上有纹身的?纹的什么?”李珏问。
“好像是一只蝴蝶吧,你们要不要看看?”
“不用了,这个无所谓。那么是了,一般有纹身的女人相对比较豪放,喜欢混酒吧,或者干脆做小姐的。”
“也不一定,不过占得比例是要大一点。总之这女人的背景一定要查查清楚,如果他是凶手真正的目标,那其他人可能是因为跟这女人在一起,所以顺便杀了,但也说不通啊……那两个男人,是被分尸的……”
韩冰紧皱眉头,自我反驳。
“对啊!这怎么解释?”
“算了,不管怎么样,先查再说吧。我们现在去猜凶手动机是很难的,鬼知道他的想法。”
“嗯,反正我这边也加快脚步,尸体报告出来马上给你们,初步看的话,死因是没什么疑问的。”
陈秦说完便离开了。
韩冰和李珏也准备下楼,正巧碰到上楼取文件的苏晴,苏晴见了韩冰一愣,问:“韩队,你没回办公室啊,顾局好像在找你。”
“顾局?他来了?”
顾局名叫顾正,是苏州市公安局新调任的副局长,主抓刑事案件。
“对呀,就在你办公室。”
“好好好,我马上去。”
韩冰立即回办公室,果见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正在等他。
“哎哟,顾局,刚不知道你来了。”韩冰略表歉意地说。
“没事,大韩,案子怎么样了,刚你们不是在开会么?”
韩冰也猜到顾正是为案子来的,毕竟这属于本市特大刑事案件,顾正肩上要承受不小的压力。
于是,韩冰将案子本身以及开会结果大致叙述一遍,顾正越听心事越重,隐隐感觉这案子很难处理。
“这样,你给我个时间。”听完,顾正严肃地说。
韩冰知道顾正所谓的时间是破案期限,他略有为难地回答:
“一个半月到两个月吧,这案子的线索有点少,而且现场太空旷,说实话……”
“最多一个月。”
韩冰话没说完,便被顾正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打断。
“一个月?”
“对,一个月。”
韩冰心想:之前那个铁锤系列杀人案,交给两个省厅去办都没抓到人,那都两三年了,现在你让我一个月破案?
韩冰心生闷气,但也不敢发作,就说:“说真的,顾局,这个时间,有难度。”
“肯定有难度啊,没难度我来找你干什么?”顾正瞪着眼问话。
其实韩冰理解,顾正上头也有人催,顾正也没办法。
“那我尽力。”
“你必须尽力,大韩,有些事情,我都不好跟你讲,我早想找你好好谈一次了……”顾正忽然变得语重心长,“你看啊,我虽然调过来的时间不长,才大半年,但你的事情,我多少听说了一点,我也知道,你心里有块石头,就是这块石头,搞得你现在的心思不在工作上面。”
顾正提及韩冰的痛处,韩冰脸色瞬间一沉。
韩冰不说话,继续听顾正讲:“最近这两三年,苏州的刑事案明显变多了,但破案率却在走低,你告诉我为什么?”
韩冰看向顾正,仿似在问:你在怪我?
“真的,大韩,摆正自己的心态,你要清楚你做的是什么工作,不要让你的私生活影响你。对,我也知道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们毕竟是人不是机器,你老婆去世,对你打击肯定是大的,但时间过那么久了,你也该慢慢调整回来了!”
韩冰黑着脸,依然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半晌,顾正又问:“你老婆那个案子,现在也没破?”
“没。”韩冰低下头。
若让韩冰选择,他宁愿自己的前途尽废,也要破了那个案子。
“光复幼儿园门前的焚尸案?”
“对!”
“我听说……你老婆是当时幼儿园的幼教?”顾正小心翼翼地问。
“对!”
“哦,那个时候我还在河南,不过我在新闻上看过。听说……死的一批人,是幼儿园里的老师?”
“老师,还有校长,全是成年人。”
韩冰回忆起当时惨烈震撼的一幕,光复幼儿园门前的大火,烧得他肝肠寸断,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你老婆……还怀孕了?”
顾正难以启齿地问。
“嗯,六个月。”
顾正沉默了,他发现韩冰眼眶有些湿润。
从办公室出来,韩冰显得浑浑噩噩,原本他已投入到这次大案中,却被顾正的话勾起伤心事。
李珏站在大门等他,见他下楼,忙上前问:“怎么样,那老东西说什么?”
韩冰先努力使自己恢复镇定,再回答:
“能说什么,不就让我们快点破案,他给我们一个月。”
“一个月?我们别的事不要做啦?再说一个月够吗?那老东西自己怎么不去查?”
“哎……不够也得够,没办法呀!”
韩冰深叹口气,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为什么事叹气。
开车回家途中,天下起雨来,雨水令夜晚的路面变得发亮。下雨外加下班高峰期,各个路口十分拥堵,等绿灯期间,韩冰眼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愣愣地发呆,直至后方车辆催促的喇叭声响,才意识到已经是绿灯了。
每当夜晚降临,忙碌的一天结束,韩冰总会不自禁地回忆起一些伤心往事。
尤其是踏入冷冷清清的家中,看见挂在墙上的亡妻遗像的一刻,使他万分痛苦。
以前归家的喜悦和期待,全化为乌有,悲伤无穷无尽地缠绕着他,不知哪一天结束。
韩冰不是没有过了断生命的念头,但又觉得对不起生他养他的父母,他心念自己是独生子,假如比父母更早离开人世,父母一定没办法接受,到时候就会经历跟他一样万劫不覆的痛苦。
何况韩冰总希望自己的生命能够体现某种价值,若非自行了断,而是死于某个凶徒之手,那便可以接受。
或者说,他隐隐中期待那一幕的发生,自己为了维护正义,与凶徒激烈搏斗,最后英勇献身,一切行云流水,毫无遗憾。
因此,韩冰并不惧怕任何对手,相反只有投入到紧张压迫的大案中,他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下了高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一看来电显示:王自力。
王自力是韩冰警校同学,两人私交甚好,在警校时期,王自力的风头盖过一切,是整个警校的风云人物,常拿各种技能比赛的头名。从警校毕业后,王自力分配到了北京,凭着惊人的表现,竟升任了一个名为“国家重案组”的特殊部门的组长,屡破大案。相比较而言,韩冰尽管也是成绩优越,年纪轻轻当上刑警队队长,但终究逊色一些。
他知道王自力为什么打他电话,因为王自力最近几天在苏州办事,两天前就约他吃饭聚聚。
“妈的,这么久不接电话,搞毛啊?”
韩冰耳边响起王自力粗暴的声音。
“没办法,接你的电话我就要想想,该不该接。”
“你废话!老子跟你讲了我这次到苏州来不是公事,是我在苏州乡下的一个什么鸟堂弟结婚,我妈让我请假陪她来的。”
“哦哦哦……是吧?不麻烦我就好,还以为又来找我办什么事。”
“哪有那么多事,我最近闲得很,怎么样,你忙不忙?不忙的话出来聚聚啊,喝个咖啡什么的,我跟你讲我在上海的一个朋友开了家咖啡店,老子基本上天天去他店里喝咖啡,现在都上瘾了!”
“忙!怎么不忙?今天刚接了个大案,搞得我是焦头烂额……”
“哎哟,你小子破个案子,不分分钟的事?”
“哎……这案子难搞啊……”
“我好像在新闻上看到了,西山那边,是吧?死了几个人?”
“嗯,那些人还是从你们上海来的,就因为死在苏州,这倒霉事落到我们头上了。”
“嘿……怎么样,要不要大哥给你指点一下啊,反正这几天我也有空。”
“算了,你不来麻烦我我都谢天谢地了!”
王自力顿时发出一阵粗暴的笑声,说:“我知道,你小子肯定怕我抢走你的风头,在学校就那样。”
两人的警校生涯,韩冰算是王自力为数不多的竞争对手之一,时不时要较一下劲,但每次都被王自力占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