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冰摇摇头,一脸苦相。
此时咖啡馆没有其他客人,所以王自力说话挺大声,韩冰回头见老贾正边擦桌子边看着他,不禁一愣。
“没事儿,这个老头子你放一百个心!再机密的事情你也可以随便说,你就当他不在!”王自力说。
老贾笑问:“方便吗?不方便的话我先出去,你们俩聊。”
“啊哟,没事的!出去个吊!”
韩冰又回过头,问王自力:“对了,我记得你在上海好像还有个什么朋友吧?听说好到都可以穿一条裤子的那种,他人呢?”
“干嘛,你想让他帮忙啊?”
“不是,我就听别人讲过,说你以前有几个案子是他帮忙的,他叫什么名字,我一下想不起来了。”
“张南。”
王自力向来心高气傲,也只有张南,可以压制他的傲气。就如同王自力对韩冰一样。
“哦,原来不是想不起来,是压根就没听过。”
“他最近不知道死哪去了,再说你这种破案子,老子搞起来绰绰有余,三下五除二的事!”
“嗯,我随便问问。”
两人沉默片刻,王自力又说:“别聊这种屁话了,我问你,你现在确定,西山那个案子,跟以前那个铁锤狂魔案,是同一个人做的么?”
“基本确定。”
“我跟你讲,这个是个很重要的前提,如果这个弄错了,你后面不好搞。”
“我知道!”
“你的依据是什么,说出来我听听。”
王自力又习惯性地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势。
“第一,作案时间都在15号,第二,用的凶器都是尖锤子,为这个我让队里的人比较过西山案和铁锤狂魔案死者的伤口,完全一样,第三,作案地点也差不多在一个范围。”
“嗯,听上去有理有据,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模仿犯罪,现在人比较无聊,这种事挺多的。”
“考虑过。所以你要让我百分百确定凶手是同一个人,那也不可能,我现在只能顺着这条思路开展下去。”
“嗯,之前那个连环杀人案,你们采集到DNA信息了没有?”
“没有!那个人绝对不是一般人,下手狠,做事又利落。”
“现在的问题是,西山案,和那个连环杀人案,也有明显的区别,对不对?”
“对!他以前只杀年轻女人,但西山的案子,他也杀男人,还分尸。”
“既然分尸,那说明他不是被迫杀人了,而是我前面说的,可能他的观念发生转变,包括现在这个浏河镇的案子,他就不按日期规律作案了,而且昨晚还下暴雨……对了,他以前会在下雨天杀人吗?”
“应该没有这个习惯。”
王自力思考一下,再说:“不过我们也不能太把这个三案是同一个凶手的思路当回事了,理论上还是存在不同凶手的可能,这世界上巧合的事,巧得你都没法相信。”
“我懂……你不用教我这个。”
“咳,我现在是被你勾起兴趣了,我好久没碰大案了,是该爽爽了!”
王自力站起身,颇感兴奋。
“你站起来干嘛?”韩冰一愣。
“跟你去苏州啊,什么站起来干嘛,我们坐这纸上谈兵有个屁用!明天早上带我去跑现场!”
“那今晚呢?”
“今晚?”王自力想了想,“你不是说西山案有个活下来的么,我先去见见他。”
王自力做事向来雷厉风行,韩冰也不觉得奇怪。
“那行吧,反正你也像个游魂野鬼一样四处乱窜没人管。现在出发,到苏州我先请你吃饭。”
韩冰也起身。
“给我接风洗尘是吧?等我帮你把案子破了,你再好好谢我也来得及!”
“你要真帮我破了这个案子,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这么大方?”
笑谈间,两人已出咖啡馆,朝着韩冰停在门前的车走去,老贾跟出来问:“大力,今晚思琪请客吃饭,张南大概也去,你不去啦?”
“不去了!你跟他们讲一声,我到苏州办个案子,在那边待几天。”
“好!”
王自力对老贾招了招手,坐上韩冰的车。
“直接走?”韩冰问。
“先去我住的地方拿几件衣服,妈的我不带换洗衣服过去,你帮我买啊?”
“住的地方我帮你解决,衣服还真得靠你自己,我从来不陪男人逛街买衣服的。”
韩冰笑笑,跟着发动汽车。
提起逛街买衣服,王自力忽而想到余燕的事,他了解余燕的死对韩冰打击巨大,当时没能帮韩冰抓住杀死余燕的凶手,他觉得略对不起韩冰。
这也是王自力的一个心结。
“幼儿园那个案子……现在有下文了没有?”
王自力知道这件往事对韩冰来说相当沉重和痛苦,不由压低了声音。
韩冰眉头紧皱,原本一张淡然的脸,瞬间成了土灰色。
“这个就是我刚想跟你讲的事。”
“就是你说的特别重要的一件事?”
韩冰点点头。
“干嘛现在才讲?”
“因为这件事还是私下告诉你比较好,咖啡馆那种地方……不适合……”
“你妈的也真墨迹!”王自力不耐烦了。
韩冰深叹口气,继续说:“而且我得保证,你确定是要帮我,我才敢告诉你。”
“行行行,快讲!”王自力恨不得拍桌子。
韩冰看了王自力一眼,神情既深邃又无奈,隔了半晌说:“余燕没死。”
“什么?”
王自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余燕没死,不单单没死……”
“你等等!”王自力忍不住打断,“余燕,你老婆,那次幼儿园门前的大火,结果她没死?”
“对!”
“怎么会没死?她现在人在哪?光复幼儿园门前的焚尸案,你们不是调查得清清楚楚吗?整个幼儿园教师的尸体,不是都在那辆巴士上吗?”
“你别急,听我慢慢讲……”韩冰把车靠路边一停,专心给王自力解释,“那个案子,说是说焚尸案,其实车上那些人是先被迷药迷晕后再烧死的,也就是说,他们是活活烧死的,之所以叫焚尸案,是我们上级怕社会影响不好,让我们对外口径一致,才改的这么一个称呼……”
“这事我知道,说正题!”
“然后当时车上,确实,按照我们的推测,整个幼儿园的教师,包括一名校长,全在那辆车上,但是要注意,因为火势实在太大,大巴最后还发生爆炸,其中有几具尸体,已经没办法辨认了,所以我们记录车上被害人的另一个依据,就是失踪信息,后来结合那些被害人家属的反馈,我们整理了一份失踪名单,幼儿园教师全在里面,当然也有余燕。”
“我记得你当时是没找着余燕的尸体?”
“是的,没找着,现在看来是我疏忽了,我一度以为余燕是残缺最严重的几具尸体之一。”
“那就有问题了,你们当时在车上发现几具尸体?”
“不确定。”
“不确定?”
“没办法确定,有几具尸体已经血肉横飞,还有的也损毁严重,现场的侦查难度是相当大的!”
“那你快告诉我呀,你怎么又知道余燕没死?”
“因为……就在几天前,有个人写了封匿名信给我,告诉我余燕没死,不但没死,甚至……余燕肚子里的孩子顺利生下来了,也没死!他还给了我一样东西……”韩冰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哦哟!那不得了!什么东西?”
韩冰伸手进上衣口袋,掏出一张照片,递给王自力。
王自力接过照片,看到照片中是个女人,抱着一个数月大的婴儿,坐在地上,面向镜头。女人正是余燕!
韩冰悲伤地指指照片说:“那天,余燕就是穿的这件衣服去幼儿园的。”
“余燕那时候不是已经怀孕了么?那这个小孩……”王自力感到非常震惊。
韩冰点点头回答:“余燕那时候怀孕四个多月,如果算到今天的话,孩子应该有四五个月了,看上去是男的……”
韩冰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开始流淌,王自力还是头一回看见韩冰哭泣,有点不知所措。
“那人相当于是明明白白告诉你,你的老婆孩子没死,反而还活着,他还说什么?”
韩冰用手随便擦了下脸颊,说:“他让我在三个月之内,破了西山的案子,否则余燕和孩子就不可能再见到了。”
“他让你破西山的案子?是你记错了还是我听错了?他跟西山的案子有个毛的关系?”
“我没记错,你也没听错,确实是西山杀人案,因为当时我也不相信,还向他确认了一遍。”
“确认了一遍?他怎么联系你的?”
“跟我打电话,是借用的一个路人手机,他说他还经过了乔装打扮,所以劝我不要浪费精力去查那个路人身份,查到了也认不出他。”
“心倒是挺细……那我不懂了,他干嘛让你去查西山的案子,难不成……”
“是的,西山案也可能跟他有关。要么就是他知道我在查西山案,故意刁难我。”
“他怎么说的?”
“他说他想挑战一下我,看看我的破案能力。如果我在三个月内破了西山案,那就可以找回余燕和孩子。”
“哦。”王自力此刻深深的明白,为什么从前傲气十足的韩冰,这次会拉下脸来求他帮忙,因为韩冰所面临的并非只是一桩刑事案那么简单,而是关乎家人生死的重大挑战。
“你现在懂了吧,我为什么找你帮忙?”韩冰苦笑,脚踩汽车油门,继续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