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警局,有没有专门鉴定笔迹的专家?”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信上的字迹很怪,而且要根据书写字迹去找凶手,那个太难了,基本上是大海捞针。”
“信放在哪里,我能不能看一下?”
“哦,就在我身上。”
说着韩冰掏出钱包,从钱包中,抽出整齐叠好的三张信纸。
张南看了眼信上内容,如韩冰所说,第一封信写的是“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第二封信是“韩队长,干嘛每天都无精打采的?我马上送你一份礼物!”,第三封信是“知道老婆孩子还活着的感觉怎么样?我会再联系你的!”
三封信的字迹一致,不过十分僵硬,像是小孩写出来的字。
“你能瞧出什么?”王自力问张南,“你说他的字怎么写得那么怪?这种字迹不多吧?”
张南一笑,回答:“这种字你也能写。”
“啥意思?”王自力没明白。
“这是另一只手写出来的字。比如惯用右手写字的人拿左手写,惯用左手写字的人拿右手写。如果是惯用的手写的,那每个人都有字迹特性,会留下一定线索,但如果用另一只压根不写字的手写,那每个人的字迹就大同小异了,而且也跟平时的字迹不一样。算是避开留下字迹一种简单的办法。”
“难怪这个字写得特别生硬,不像写出来的,像是画出来的,这样写起来应该很困难吧?”韩冰问。
“其实也不会很困难,多练练就行了,再说他需要写的字也不多。”
“呵……由此可见这人的心是真细,愣是一点线索都不想留下来。”
张南同意王自力的看法,他也渐渐感觉到,对方是个极不简单的人。
“后来……”停顿片刻,张南又问韩冰:“你说那人是打电话联系你的?”
“是的,就是电话跟我说,让我在三个月内破了西山鬼屋案,不然我老婆孩子再也见不到了。”韩冰被自己的话触及痛处,沉重地说。
张南等待韩冰恢复情绪,再问:“为什么他最后一次没有写信,而是打电话?”
“不知道。大概他怕一直写信我会有个防备,容易暴露吧。”
“我猜……他是用别人手机给你打的。”
“嗯,因为手机都是实名认证,可以查到身份。他说他借了别人的手机,一个路人的,而且他本人经过乔装打扮,路人不可能认出来。”
“你相信他的话吗?”
“我相信,所以我根本没费心思去查这件事,我觉得他不会留下这种明显的线索给我。”
张南应了声,将视线从韩冰脸上慢慢移开,望向人工湖。此时园内已被黑暗笼罩,整座公园似乎只剩他们三人了。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王自力不耐烦走到张南身前。
“如果没有问的,你接下来准备干嘛?”张南一愣。
“什么干嘛,你不想办法帮我们破案?”
“我跟你说了,我还有点事没搞懂,但你们现在给不了我答案。”
“那要怎么做呢?”王自力转向韩冰,又对韩冰说:“这个比说话就是这样,喜欢卖关子,藏点什么,让人听着不爽,我草!”
韩冰摇摇头,装作不介意。
“明天一早,我跟你们去一趟苏州。”张南说。
“然后呢?”王自力头一歪。
“你们带我去两个地方,第一个,是光复幼儿园,第二个,是西山鬼屋案那名幸存者住的医院,我想去见见他。”
“可以,西山鬼屋的杀人现场要去吗?”韩冰问。
“那里暂时不用了,你们给我看一下那段视频就行。”
“你有点反常规啊,最重要的杀人现场你倒不去?”王自力问。
“因为那里没有我想找的线索和需要弄清楚的地方,再说你们的叙述已经够详细了,还有一点,有时候……表面看上去最重要的地方,未必是最重要的。”
“行行行,随便你!”
王自力显得很烦躁,但心里却在琢磨张南话中意味。
当晚,韩冰住在王自力家,约定明早带张南去苏州。
次日,微风轻拂,晴空万里,韩冰驾驶着他的私家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张南坐在后排,一脸的倦意。
“对了,我问你呀,那个视频,你看了没?”
坐在副驾驶的王自力回头问张南。
“看了。”
“怎么样,有发现没?”
“很奇怪,视频中的信息量乍看很大,但我却发现不了什么,只有几处疑点,不过暂时先不用管,我们一步步来。”
“正常!”王自力闷笑一声。
“哪些疑点?”韩冰倒是很着急。
“零零碎碎,可能不重要。大概是昨天晚上太困了吧,有空我再多看几遍,仔细研究一下。”
王自力笑对韩冰说:“我跟你讲,这人就是这样,说话习惯说一半。”
光复幼儿园位于苏州工业园区边缘的光复路上,事发时才新建两年不到,因此幼儿园内的师生并不多。焚尸案发生后,幼儿园便下令闭园,园内孩子转移至其他幼儿园,一直搁置到今日。
将近中午,张南,王自力,韩冰三人抵达光复幼儿园,走下车,张南见幼儿园的大门锁着,园内冷冷清清,仿佛能够瞧见很多灰尘。
幼儿园前的光复路显得非常整洁,也许是行人或车辆太少的缘故。路的两旁长满了一株株榕树,树叶遮挡阳光,使得路面几乎都沉浸在树荫中。
张南随意走几步,回头说:“这地方挺冷清的。”
“嗯,这边其实也是工业区,没什么住户,主要是附近没幼儿园,再加上后面一块地的住宅区正在开发,作为房产商的一项配套服务,所以搞了个幼儿园。”
韩冰对此地的背景了解相当清楚。
张南点头,思考一番说:“也对,我是他,我也会选这里。”
“什么选这里?”
“刚我听完你们的案情叙述,一直觉得很奇怪,凶手为什么可以抓走二十几个幼儿园教师,全放到一辆大巴上面。现在有点懂了,凶手应该不是和这所幼儿园有什么瓜葛,而是这所幼儿园的环境适合做这种事。”
“嗯,幼儿园是新建的,应该也不至于有什么深仇大恨。”王自力补充。
“不过……就算这样,凶手想要做成这个案子还是很不容易,相当的不容易……说实话我想象不到他是怎么做到的。”张南忽然面露诡异之色。
“确实,我们也怀疑过,凶手不止一个人,可能是一个团伙作案,不然他想控制那么多成年人,真挺困难的。”韩冰说。
张南又走回幼儿园大门,思索片刻说:“不,我觉得他就是一个人做的。”
“你的依据是什么?”韩冰不客气地问。
“直觉。”
王自力呵呵一笑,对韩冰说:“你看,他跟我一样,破案喜欢靠直觉,靠直觉才是破案的最高境界,懂不懂?”
“这句话其实有一定道理,案件的线索通常是有限的,有些时候必须依靠一点想象力,或者说直觉。而且一般来说,这类构思奇特的大案,比较适合独自完成,团伙作案会选择简单粗暴的方式。犯罪也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齿轮越多,越容易出错。”
韩冰琢磨张南的话,不禁觉得张南的理论有着深刻含意。
张南指指大门前的空地说:“谈一下案情吧,当时那辆装满人的大巴,就停在这个位置?”
“是,车上几乎全是幼儿园老师,应该被迷药给晕了,大巴里面还浇了汽油,后来有人趁乱点了火,大巴就开始着火,爆炸,直到消防员过来把火扑灭,我们在车里翻到了二十几具尸体。”韩冰说。
“你的意思是,大巴着火的时候,车里的人其实都活着,处于昏迷状态?”
“对,应该是!”
“那为什么叫焚尸案?”
“这是对公众的说法,因为怕影响不好,依照上面指示,只能宣称大巴内的人在事前其实都已经死了,比活活烧死的性质稍微好那么一点,其实吧我觉得也差不多。”
“那么多的幼儿园教师,是在什么情形下被抓到大巴上的,你们的调查结果是什么?”
“都是在上班途中出的事,因为前一天晚上他们还好好的,没有失踪。然后我们也了解过,这所幼儿园的老师大部分是骑电瓶车上班的,只有几个是家人接送,值得注意的一点呢,是当天幼儿园有个晨会,也就是说,他们都要比平时早到幼儿园一个小时,所以避开了和那些孩子同行的情况,因为如果是平时的话,那些老师在上班路上,也会有些家长比较早的送孩子上幼儿园,但那天没这种情况。我推测是凶手故意瞧准了这个机会下手。”
“什么机会,避开孩子的机会吗?”
“对,不然路上的人太多,还会有好多家长,实际当天那些老师上班时间才六点多钟,这条路根本没外人,再加上这条路没有安摄像头,可以说是个相当封闭的场所。”
“有一点我很奇怪,骑电瓶车上班的教师先不提,那些家人送来的教师,他们的家人有没有事?”
“是这样的,其实这个案子的受害者,不止那些老师,当天我们在幼儿园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找到几具尸体,全被利器割喉弄死的,其中就有两个男人是老师的家人,送老婆上班的,还有几个是幼儿园的安保人员。我是觉得,那几个死者,应该属于凶手实施这个计划过程中的绊脚石,所以凶手采取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解决他们。”
“有道理。”张南认可韩冰的推测,“这样说的话,我们这位凶手是真的能干,短短时间里面,解决了二三十个人,包括学校教师,教师家人,保安,这样的犯罪效率,我真的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做到的事。”王自力说。
“比鬼还要恐怖的一个人……”张南感叹。
停顿片刻,张南继续问:“还有那辆大巴,大巴是哪来的?”
“大巴我们也调查过,那辆大巴是一家汽车租赁公司的,原本停在一个园区里面,结果就在案发前几天的晚上,被人给偷了,偷车的人还把园区大门撞坏了。说是存放园区办公室的车钥匙先被人拿了,然后大巴被开走了。”韩冰说。
“听起来很好笑。等大巴再出现的时候,就是案发当天了?”
“正确。”
“那他在几天时间里面,还得处理一辆大巴,不容易。”
“嗯,所以凶手搞那么一出戏,肯定有他特别的目的,至于什么特别目的,我们依然很模糊。”
“案发时候,正好是幼儿园家长送孩子的高峰期?”
“对。”
“我能够想象当时的画面,一群送孩子上学的家长,围在四周,看着这辆大巴慢慢起火,车上的教师被活活烧死……”
“是的,而且凶手肯定混在他们当中,因为毫无疑问是凶手趁乱点的火,可惜根本没人留意到。”
“大概让孩子们看着那些教师仿佛经受火刑般致死,就是凶手的特别目的吧。”张南沉重地说。
“不清楚,案子实在太诡异。”韩冰摇摇头。
“起初你以为你的老婆也在车上,后来证实并没有,你想过是为什么吗?”
韩冰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掩面说:“想过……想不明白。”
“你说你老婆当时怀着孕,已经六个月了。”
韩冰点点头。
“怀孕六个月的女人,一般比较明显,别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孕妇,从凶手的布局来看,他非常巧妙避开了伤害那些孩子,现在你有答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