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很少,一年给一次,但好在不受排挤了,自己种的东西,也不会无缘无故被人拔出来了,虽然住在坟边儿,但这日子,却比在村里受人歧视要好过太多。
所以有时候,活人远比死人可怕。
爷俩在坟地边安营扎寨,魏哥白天就在坟地里巡视,遇见山鸡就去驱赶,时不时的还能捉到些山鸡,开开荤。
跛脚驼背的魏光棍儿,则在自己的地里干活儿种些东西,日子勉强过的去
,比以前舒坦。
在魏哥十四岁那年,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魏光棍儿,几乎每隔三五天,就会在院子外的一个竹簸里放三捧米,一开始他没注意,后来留意到了,便问魏光棍儿放这米干什么。
魏老光棍儿当时看了他一眼,呵斥他不要问那么多。
其实,他和魏老光棍儿并没有太多的感情,老光棍儿收养他的目地很明确,就是为了有人养老送终。
现在我养你,将来你养我,如此而已。
要说多余的感情,那是没有的。
二人平日里也鲜少有情感上的交流,都是沉默寡言的性格,一老一少,看上去都阴里阴气,更是不讨人喜欢。
被魏老光棍呵斥后,魏哥就没有再问了,但却不由自主的留意起来。
打那以后,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当晚放在簸箕里的米,第二天早上,一准没了,而魏老光棍,也丝毫不在意。
魏哥觉得奇怪,这山里林密,地势起伏不定,耕地不容易,种庄稼更不容易,白米饭也不是顿顿吃,魏老光棍儿怎么舍得把米这么白白的糟蹋了?
他有规律的在门外放米,很显然是在喂养什么东西。
首先,不可能是院子里的鸡鸭,鸡鸭认圈,养熟了之后白天放出去觅食,
快天黑的时候自己就回来了;其次,也不可能去喂野鸟一类的,一是没理由,二是那米簸箕是被盖起来的,野鸟想吃也吃不着。
那么,魏老光棍儿究竟在喂养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很显然隔三天就会过来一次,应当都是夜间来的,毕竟山里人起的早,一般凌晨的五六点钟就醒了。魏哥记住了这事儿,便暗暗好奇,打算看看那个东西的真面目。
当天时间到了,魏老光棍儿照旧往簸箕里捧了三捧米,用东西盖好,便赶着魏哥睡了。魏哥哪里睡得着,满心好奇,一直都迷迷糊糊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直到凌晨大约两三点的时候,伴随着魏老光棍儿熟睡的鼾声,魏哥猛地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响动声,嘎吱嘎吱的,像是脚步声,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的声音。
那个声音一路到了院子外面,便停止了。
很显然,是魏老光棍儿喂养的那个东西来了。
魏哥立刻从床上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在山里长大的人,习惯了山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因此夜视能力比我们要强一些。
当时虽然没有点煤油灯,但魏哥还是模模糊糊的能看见一些轮廓,他轻轻的将木门打开了一条缝,睁大眼往放米簸箕的方向看。
这一看,魏哥竟然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人似乎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正蹲在米簸箕前,不知干些什么。
魏哥一看心头火气,心说怎么是个小贼?我们自己都吃不饱饭了,居然还来偷我们的米!当即,便大喊一声:“干什么!”那人受到惊吓,在黑暗中猛地转过了头。
由于天太黑,那人长什么模样是看不清的,因此魏哥也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但就是对方这一转头,却将魏哥吓的不轻,因为那张脸的轮廓,明显的异于常人,显然是个倒三角形!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么那张脸的轮廓,酷似一个三角形的蛇头!
魏哥猛然看到这个,顿时惊的大叫一声,猛地关上了门,而这时,魏老光棍儿被惊醒了,跳下床点起了煤油灯,一把推开魏哥奔向外间,而外面那个诡异的人影,却已经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魏老光棍儿一看那簸箕里的米还在,顿时一拍大腿,对魏哥说:“你要害死我了!我怎么这么想不通,养你这个讨债鬼干什么!”说完,愤怒的将煤油灯往地上一甩。
煤油洒出,地面燃起一堆烈焰,魏老光棍儿在这火光中,转身奔向了密林深处,不知所踪。
第三章 荒坟蛇踪(7)
我们三人听到此处,皆是惊讶不已,只觉得跟听故事似的。
人头长的像蛇头?别是眼花了吧?这魏老光棍儿自己都吃不饱,会那么好心隔三天给人送米?
“然后呢?然后呢?”小尤迫不及待的问了下去。
魏哥粗糙的手缓缓摸着桌面上一个土陶杯,哑声道:“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回来,慌慌忙忙的收拾了一些东西准备走人。”顿了顿,魏哥又道:“但是他不打算带上我,临走时他交待我,隔三天在外面放三捧米,黄泉村里的蛇妖会来取,不能惊扰到蛇妖,否则会大祸临头。”
小尤瞪大眼,道:“怎么可能呢?这种迷信的话你也信?再说了,就算真的是蛇妖,那蛇也不是吃素的吧?它吃鸡、吃鸭、吃你家大黑狗,也不会去吃米啊!你们见过蛇吃大米吗?”
我道:“没见过。”
医生道:“你们别打岔。”转而对魏哥道:“所以,昨晚听到动静,你不让我们出去,是觉得外面是蛇妖?”
魏哥点头,道:“不是觉得,是那个东西确实存在。”说着,他讲起了后续。
魏老光棍儿离开后,魏哥试图去找过他,魏哥去村里打听,没人待见他,也没人知道魏老光头的下落,打听了好些天,才从村头的一个疯女人嘴里打听出了眉目。
那个疯女人说,魏老光棍儿,到黄泉河去了。
黄泉河早就干涸了,现在的村人,连它在哪儿都不知道,魏老光棍儿又怎么可能到黄泉河去?魏哥失望极了,觉得那女人在说疯话,但那个女人的手,却一直非常坚定的指着一个方位。
魏哥心中一动,心想:或许她见过魏老光棍儿,只是地名说错了,可方向八成没错,那个方位,很可能就是魏老光棍儿离开的方位。
按照魏哥的猜测,魏老光棍儿要么就是回村里了,要么就是沿着山路离开黄泉村了,可疯女人指着的那个方向,却是朝向大山深处的山沟里。
他没事怎么可能往山沟里跑呢?
虽然心中疑惑,但魏哥还是决定去找找看。
魏老光棍儿对他不算好,动辄打骂,但毕竟是十几年相依为命的感情,除了魏老光棍儿,魏哥没有和其他人打过交道,所以对方这么一失踪,沉默的魏哥看起来十分淡定,心里却是慌的如同无底洞。
他顺着那个方向往山沟里走,两个小时后,他找到了一件血衣。
我听到此处,心里咯噔一下,道:“是魏老爷子的?”
他点了一下头,哑道:“没有尸体,只有血衣,在衣服旁边,我还发现了一样东西。”说话间,他起身走到旁边的老柜子里,摸出了一样物件。
我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个小孩儿巴掌大的鳞片。
要知道,不管是蛇鳞还是鱼鳞,能有指甲大小的鳞,就已经是大鱼大蛇了,可这鳞片却有小儿巴掌大,那么它所属的鱼蛇,该有多大?
血衣是在陆地上发现的,所以这很显然是蛇鳞。
我盯着魏哥手里蛇鳞,联想到那蛇可能拥有的体型,顿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这块鳞片乌黑发亮,伸手一摸,相当的坚硬。
最终,魏哥只找到了血衣和鳞片,再也没瞧见魏老光棍儿。
魏哥没有读过书,也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性格上有很大的缺陷,打那之后,他回到了木屋继续看坟地。
那个黑暗中看见的蛇头,这片巨大的蛇鳞,使得魏哥遵守了魏老光棍儿留下的吩咐,并且一直照办着。
每隔三天晚上,簸箕里的米都会被取走。
昨晚,是唯一一次意外,今天一大早,院子里的鸡就被撕成了碎块儿,所有的一切联想起来,这事儿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魏哥说完,放下了那块鳞片,哑声道:“所以,你们还是尽快走吧,我不知道它今天晚上还会不会来,也不知道它还会干出些什么事情。”
我一听,顿时急了,心说难不成那蛇还真的修炼成精了?放着好好的鸡不吃,它吃米干什么?如果真的是
因为我们昨晚惊扰了蛇妖,才有了今天凌晨杀鸡的事儿,那我们就这么走了,魏哥怎么办?我们搞出一个烂摊子,就把魏哥这么给扔下?
这样太不仗义了。
于是我道:“不行,我们走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太危险了,要不你也离开避一避吧。”
魏哥起身将鳞片放回了抽屉里,道:“我能避到哪里去?”
旁边的医生却没有说话,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他道;“我倒想看看,你说的那个妖怪,究竟长什么样。”顿了顿,医生又道:“你在木屋周围,布置了那么多隐秘的陷阱,难道就阻挡不了它吗?”
小尤道:“对方是妖啊,那些陷阱能有什么用?”
医生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摇了摇头头,道:“我不相信什么妖怪,我只相信我自己看见的。”
小尤不乐意了:“那你怎么解释外面那些鸡?”
医生耸了耸肩,道:“为什么要解释?对于不理
解的东西,就说鬼道妖,难道是正确的?我不能解释,并不代表是什么妖怪作祟。”
说完,他对魏哥道:“我留下,如果能平安度过今晚,希望你能将‘老血竭’的位置告诉我。”
“那是村子后山的一棵老树,村里人有外伤都用它,不过那棵树的产量越来越少,所以村里人是不许外人去弄药的。”顿了顿,魏哥加了一句:“你的药,我也是偷拿的。”
小尤嘟了嘟嘴,道:“你为什么要偷?你也是村里的人啊!”
魏哥扯了扯嘴角,哑声道:“从来就没人当我是。”说完,便起身出去继续弄那些死鸡,不再理会我们,既没有让我们留下,也没有催促我们离开,看样子是让我们自己随意。
小尤听完之前的事儿挺害怕的,拉了拉我的手,说:“开阳,医生不走,咱们走吧。”
我是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而且这事儿魏哥都说的很清楚了,上一次惊扰到‘蛇妖’,魏老光棍儿就消失了,这一次惊扰到蛇妖,魏哥会不会也……
自己闯的祸,能让别人帮我承担吗?
当然不能!
我于是对小尤道:“我也留下,我得看看那蛇妖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之前的无头尸不一样被我们给弄死了吗?万一真有蛇妖要害魏哥,我和医生,少不了要斗它一斗!”
经历过无头尸的事儿,我发现自己胆子大了不少,其实有时候,人们所惧怕的,往往不是某样具体的东西,而是一种未知的情绪。
当我将无头尸和神秘恐怖的鬼怪联系在一起时,我想到它都害怕,但当医生告诉我,那只是生物电刺激产生的肌肉反射,我整个人顿时就淡定了。
对于魏哥所说的蛇妖,我此刻也是持怀疑态度的,我就不信了,我们三个壮年爷们儿,还真能被弄死了不成!
第三章 荒坟蛇踪(8)
我一表态要留下来和蛇妖干架,小尤急了:“你们都不走,我、我一个人上路,我不敢……”
这会儿天色还早,我想了想,便道:“这样吧,我们把你送到公路口,你自己在路边等车回去。”
小尤猛摇头,说:“这山路,本来车辆就少,而且你平时不上网啊,网上经常都有些帖子……说什么拐卖啊、老司机强奸啊,万一我被什么老司机弄上车,他对我这个那个、那个这个怎么办?”我顿时一噎,忍不住道:“你平时都上的什么网啊,光顾着看这些新闻啦?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比如我,比如医生……比如好心收留咱们的魏哥。”
话虽如此,但她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不放心了,这秦岭之中,大山大河,道路蜿蜒,我们来时的汽车,出了城,在山路上就行驶了接近四个多小时,地域的偏僻可见一斑。
这种路,路上的车辆确实是很少的,半个钟头都不一定等来一辆车,等来没准儿也装满了,人家不一定停
车。
这荒山野岭的,要真遇到个心怀歹意的山路司机,杀人强奸再抛尸,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这么一想,还真不能让她一个人走,确实太危险。
小尤听我说完,便道:“魏哥到是个好人,你是不是好人,那可就不一定了!哼,不走就不走,大不了我也留下,看看蛇妖是什么样子,下半辈子在闺蜜面前吹牛就靠它了。”
我道:“你不是说害怕吗?”
“你都不怕我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