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的光芒有限,三道昏黄的光柱在山林间移动,目光所及,全是大大小小的树林和灌木,时不时还有很多凸起的土块,也不知下面埋着什么,让山路变得格外难走。
就在这时,谭刃说道:“到了。”
穿过这一小片树林,前方豁然开朗,树木变得稀疏起来,一眼望去,四下是半人高的杂草,偶尔裸露的泥土,呈现出一种乌黑的颜色。
我记得,之前那人头就是将我引到这片空地的,而远处,应该就是23号,只是这一次,23号没有亮灯,因此在黑暗中,我们也看不见它,更不知道它具体所在的方位。
一进入这片空地,我的眼睛几乎就被‘蒙住了’,那些阴煞之气浓郁的不可思议,比起上一次来显得更多,原本七八米开外的手电光,顿时被压的只有一两米,灯光无法穿透这些浓雾,我们一下子就成了睁眼瞎,只能看见身前的方寸之地。
谭刃和周玄业默默的从腰包里掏出了一截红色的绳索,那绳索内里有铜丝,与其说是绳子,不如说是一条细细的鞭子,二人将鞭子挽在手上,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于此同时,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们之前早已经计划好了,所以接到这个信息后,我深深吸了口气,开始脱离队伍。
周玄业吃的是炼尸这碗饭,一身煞气,一般不干净的东西,见了他都是绕道走,有他在,只怕黄耀祖不会轻易现身,所以才事先约定分道扬镳。他在我脖子上挂了个三角形的符,能掌握我的动向,按照原计划,一但黄耀祖出现,我就装出崩溃的样子。
鬼物害人,不会离自己的本体太远,所以黄耀祖最终要对我下手的时候,肯定是将我引到离他尸身最近的地方,直到这时,我再亮出周玄业事先准备好的一面据说是有两百多年历史的古怀八卦镜。
古镜镇鬼,更何况这玩意儿是开过光的?只要黄耀祖一照这镜子,它就不靠靠近我了,到时候周玄业二人再一拥而上结果了他。说到底,要除黄耀祖不难,难的是黄耀祖背后的红毛尸。
我按照原计划,不动声色的远离二人,片刻后,周围就剩下我一个人,冷风嗖嗖,阴气袭人,半人高的杂草在夜风中发出簌簌的声响,阴森森的气氛,让我觉得手心有些发汗,浑身的肌肉都忍不住绷紧了。
该死的,它怎么还不出来?
在这种环境中,时间越久,心理压力就越大,我转悠了一圈,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也不见有动静。就在我想着,要不要联系联系周玄业问问怎么回事的时候,浓云惨雾中,一张浮肿惨白的脸忽然一晃而过,霎时间将我吓的一个激灵。
来了!
我很配合的,事实上也是发自内心的惊叫了一声,转身拔腿就跑。
然而一转身,那颗人头居然已经飘到了我身后,恰好和我面对面,一双白眼珠子直勾勾看着我,浮肿的脸上,皮肤仿佛随时会破一样,大张着的嘴里,如同漏风的风箱一样,嘶嘶发出声音,也不知在说什么。
我倒抽一口凉气,后退一步,立刻又一个转身往回跑,这次它到没有窜到我后面,在杂草中狂奔一阵,那玩意儿也没有露面,估摸着是我还没有进入它的底盘,这东西在等。
一口气跑出百来米之后,我后脖子忽然一凉,紧接着,一个冷冰冰的东西靠在了我的肩颈处。
我几乎可以猜到那是什么东西,忍不住浑身的肌肉一僵,硬着脖子缓缓转头,赫然,那颗人头就挨在我的肩膀上,不知道的人一看,估计以为我长了两颗脑袋。
这时,它忽然冲我咧嘴一笑,这一笑,原本正常的嘴,霎时间裂到了耳朵边上,露出里面发绿的牙齿,猛地朝我咬了过来。
!!
第29章 收尸
周玄业跟我说过,鬼物害人,其实分为两种。
第一种不太厉害的鬼物,其实是不能直接伤人的。人身有先天阳气,又有三把阳火在身,克制阴煞之气,鬼物其实是非常畏惧的,甚至根本不可能接近活人。那么,它们如果有什么怨仇想要害人,所采取的往往是‘鬼遮眼’的方法。
鬼遮眼比起鬼打墙可恐怖多了,鬼打墙更确切的来说是一种恶作剧,将你困在一个地方走不出去,但第二天天一亮,鬼打墙也就自动破解了,只要你没有惹到对方,其实它们也不会瞎害人。
而鬼遮眼,则是它们利用自己的能量制造出来的幻觉,让人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比如,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上,一但被鬼遮眼,他就看不见前方的悬崖,或许他看到的是一片平整的土地。这时候,那个人只需要往前一走,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其实仔细想一想,很多被它们害死的人中,死法大部分都是第二种,让人看起来就像是自杀或者自残一样。
除了这两种外,第三种也就是厉鬼,这就是属于道行比较高深的了,可以直接灭了人的阳火,直接伤害人体,它咬你一口,就是真真切切的咬你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黄耀祖就是一只厉鬼,我要是被这么大的一张嘴咬一口,焉有命在?好在我时刻准备着,那八卦镜事实上早已经在手,只是用一块黄布裹着,遮住了镜光而已。
此刻,我反应很快,在它张嘴的瞬间,猛的亮出了那面古怀八卦镜。
在手电筒的光芒下,八卦镜一亮出来,便闪过一道澄黄的光芒,霎时间,我眼前的人头猛地后退,一下子隐藏进了浓雾中,与此同时,周围的雾气疯狂抖动起来,伴随着雾气的抖动,还有一种嘶吼声,显得极其的愤怒和扭曲。
我必须得等周玄业两人寻踪而来,因此不能跑,只能在原地坐下,当下便捧着那面八卦镜,镜面直直对着自己的脸。我之前看电影里,那些用八卦镜的道士,都是用这玩意儿去照鬼的,因此当周玄业吩咐我,用镜面照自己时,我还觉得奇怪。
后来,听他一解释我才明白过来,电影里面很多东西,其实是有误导性的。用镜子直接照鬼,是一种攻击手法,而那黄耀祖隐藏在阴煞雾气之中,我的眼和手都跟不上,根本攻击不到它。
如果它悄悄走到我身后,给我来一下子,我也就玩完了。
而用古镜照自己,则是一种防御手段,配合着古镜的威力,罩住人的命门,使得阳火护身,鬼物莫敢靠近。
我就这样抱着古怀八卦镜而坐,须臾,那人头慢慢的从浓雾中露出半张脸,原本惨白的眼珠子,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十分怨毒的盯着我,夜风中,还有一种咯咯作响的声音,似乎是它在磨牙。
我一开始还挺怕的,但黄耀祖几次试图近我的身,最后却仿佛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灼伤一般退回去后,我胆子就大了起来,见它一直怨毒的盯着我,忍不住道:“原本你也是一个可怜人,为什么要去害别人?”
黄耀祖不知听不听的懂,听谭刃说,这些东西,在世间游荡的越久,戾气越重,作为人的记忆也会逐渐丧失,有些甚至会直接沦为没有意识的杀人机器。
而很多高人大能,虽然不出现在公众眼中,但却游走在世间,收拾类似的杀人机器,若没有他们,还不知得乱成什么样。
周玄业当时讲到此处时,不无忧心的说:“这行业,要想赚钱,就要出名;若要替天行道,这些事情是不能摆上台面的,难免为贫困所累。有很多高人大能的子女并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所以很多法门都已经逐渐失传了,再这样下去……哎。”
当时谭刃瞟了他一眼,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你瞎操心什么。”
周玄业闻言,笑了笑,似乎想开了,道:“师兄说的对,是我太杞人忧天了。”我当时听到这儿,其实挺好奇他们二人的出身的,愿意将儿子送到道观里的父母可不多,为什么他们两人都会在道观里长大呢?
这些鬼神秘术,看起来虽然动人心魄,但现实就是这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要么做一个欺世盗名之辈,要么就替天行道,而这些东西又不能呈现在大众跟前,光替天行道,自然经济拮据,一生难免贫困度日。
那话怎么说来着,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这样宝贵的生命,又多少人愿意隐与幕后,做一个无名英雄贫困度日呢?当别人的子女上着最好的幼儿园,穿的漂漂亮亮在游乐园快乐玩耍时,自己却因为当这个‘无名英雄’而贫困度日,自己的子女也跟着受穷,得不到好的教育,得不到好的家庭氛围,有多少人愿意做这样的牺牲?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现代这个社会,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后代,向古代术士那样,怀着扶危济困,斩妖除魔,浪迹天涯这种思想的大能已经不多了。
在现实中,越来越多的大能甘于平淡,也甘于让自己的子女脱离这个怪圈,这种后继无人的现象,已经很普遍了。
所以,像周玄业和谭刃这种,在我看来,其实挺罕见的,当然,这是老板的私事,他们很少提及自己的私事,所以我也没问。
我问完,黄耀祖当然没有回答我,只游走在四周,时不时的冒出来,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偷袭,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我安心下来,将古怀八卦镜端的稳稳的,透过黄澄澄的镜面,可以看到我自己的脸,不甚清晰,眉眼都感觉模糊。
我看了片刻,忽然间,从镜子里又出现了一张脸。那张脸也和模糊,起初我以为是黄耀祖躲到了我身后想偷袭,但很快我反应过来……不对,黄耀祖是没办法和古镜面对面的。
那么,我身后出现的这张脸,不可能是黄耀祖!
霎时间,我只觉得冷汗直冒,虽然镜子里的脸看不清楚模样,但也轮廓和肤色,也能很清楚的看出,那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的脸,或者说那绝对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脸。
是谁?
我脑海里几乎迅速就想到了另一个东西:红毛尸。
是她吗?
我一时间,几乎不敢回头,仔细去看那镜子中的脸,微微发红,似乎真的是有毛的。
周玄业告诉我,这古镜可以克制黄耀祖这种厉鬼,但红毛尸是尸变的一种,不属于鬼物,那么,这古镜对它有没有用?
就在我思考这个问题时,那红毛尸的脸离我越来越近,仿佛要从镜子里窜出来一样,我立刻就地一个打滚,一瞬间,一道腥风从我耳边刮过,而这时,我原本坐着的位置,已经站了一具浑身长毛红毛的人形尸!
靠,这玩意儿不怕古镜!我立刻爬起身来拔腿就跑,与此同时,黑暗中出现了一道昏黄的光芒,赫然是谭刃与周玄业二人。谭刃一见这情景,顿时低骂一声:“它也出来了。”
周玄业道:“先对付红毛,天顾,黄耀祖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我、我、我……我不会抓鬼啊!
他说完,几乎不给我反应的机会,二人朝着那红毛冲了过去。这二人不愧是同门师兄弟,显然是经常配合的,红毛几乎瞬间就朝着最近的谭刃扑去,在这瞬间,另一侧的周玄业猛地抛出了一个套锁。
那套锁呈现黑色,每隔一段距离,就嵌着一枚铜钱,周玄业身手可真是够利索,套锁一扔出去,就准确无误的套中了红毛的脖子,随后狠狠一拽,扑向谭刃的红毛就被拽的后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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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善恶之报
红毛被拉的后退两步,嘴里忽然发出啊啊啊啊的嘶吼声,两双手猛地搭在了绳索上,试图将绳索个扯断,按理说,这红毛的力道是很大的,但不知这绳索是什么材质的,红毛一时间竟然没能崩断。
反倒是谭刃得了机会,猛地从腰包里掏出了两样东西,一样是把绿色的匕首,造型古朴,不像是现代工艺。另一样,则是颗黑色的珠子,也不知他要做什么,拿着这两样东西就朝红毛冲了上去。
就在此时,那黄耀祖却像是在保护红毛一样,猛地冲上去给谭刃使绊子,谭刃猝不及防,连忙躲避黄耀祖的攻击,整个人身体一扭,打了个半翻,虽然险险躲了过去,脸上却划出了一道血痕。
他猛地吵我喊道:“愣着干什么,用你古怀拖住它!”
无奈,我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猛地翻过八卦镜朝着黄耀祖照去。这一照,它立刻又躲进了浓雾中,不等我反应过来,这小子已经窜到了我身后,霎时间我便觉得后脖子上一阵剧痛,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似的。
我心知是被它给偷袭了,连忙又将古怀一翻,镜罩天顶,霎时间,黄耀祖又从我背后消失了。可我一防守,它就立刻去给谭刃二人使绊子,无奈之下,我只能放弃防守和它硬拼,这此间过程真是苦不堪言,没多久,我几乎到处都是伤。
要知道,昨晚受的伤都还没有复原呢,我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英勇就义了。
这当口,我也无暇再去关注谭刃二人的动静,偶尔看一眼,发现那两人也不轻松,一个个在地上打滚儿,哪有平日里的精英模样。那红毛好生厉害,虽不见它有什么大动作,但它一出现,周围便是一片鬼哭狼嚎,阴风阵阵,尘土飞扬,刮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这红毛可比黄耀祖厉害多了,我心里虽然担忧谭刃二人的安危,但力量有限,这会儿自顾不暇,又哪里能帮到他们,只能尽力拖住黄耀祖,给二人争取时间。
此刻,我几乎有些虚脱了,说实话,到不是有多累,因为来来去去,我们都在这个地方打转。关键是心里压力太大,一不留神,就很有可能被黄耀祖给咬断脖子,再加上昨晚受了伤,如今身上又添了数道血口子,流血不止,体力更加匮乏。
我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但此刻除了咬牙撑下去,已经别无选择了。
就在这时,我瞥到黄耀祖要从左后方偷袭,大概是一直处于紧张和生死边缘,这一刻,我的感觉变得比平时更为灵敏,如果是之前,我想自己是肯定无法发现它的偷袭的。
而现在,我提前发现了,因此在这一瞬间,我脑海里就有了一个念头,于是不动声色假装不知道它的踪迹。另一边,却时刻关注着它的动静,就在黄耀祖猛地窜过来,想咬我脖子的档口,我整个人手扣古怀八卦镜,反身就朝着黄耀祖当头罩下。
我心里是这么想的,这古镜如此厉害,光是照一下,黄耀祖就要避退,那么如果我将古镜直接压下去呢?
这个想法成功了,黄耀祖被我摆了一道,甚至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古镜罩在它脸上时,黄耀祖那张已经失去人形的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惧和扭曲的表情。
“砰!”古镜扣着黄耀祖,猛地和地面紧贴住。我半跪着在地,一手死死按住古镜,整个人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
就在这一瞬间,一声凄厉的声音忽然响彻夜空,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猛然对上了红毛的脸。
它的脸上全是绒毛,根本看不清模样,只能看到一对血红的眼珠子,那对眼珠子看着我,其中透露出来的怨毒,竟然让我一瞬间,有种被浇了盆冰水的感觉。
与此同时,那红毛的身后,忽然喷出一大股红色烟雾,便见围攻它的谭刃和周玄业赶紧后退,与此同时谭刃喝道:“不好,它发狂了,怎么回事!”在这方面,谭刃不及周玄业。
周玄业急促道:“好像是因为黄耀祖,该死的,天顾把黄耀祖给打没了,快跑!”最后两个字,周玄业却是对着我吼的,一边吼,他又抛出了那根绳索,试图去套住那红毛,然而这时,一直在地面的红毛,竟然离地半尺由于,双手成爪,猛地朝我飞了过来!
那种速度是非常快的,快到我根本没有躲避的机会,下意识的,我整个人微微后缩,伸手挡在脸前面。那古怀八卦镜背面哟个抓手被我扣住手上,这么一挡,古镜的镜面就直直朝着红毛尸。
这古镜对红毛尸是没用的,但这会儿,那红毛尸钢铁般的指甲,却在离我几乎不到半米的地方,猛然停住了,与此同时,我手里的古怀八卦镜猛地被它给夺了过去。
这一下子我才发现,那古镜的镜面上,竟然有一道黑气在其中游走,黑气时隐时现,时而又变化为一张鬼脸,扭曲而狰狞,仿佛十分痛苦。
我立刻意识到,镜子里的是黄耀祖,他似乎被古镜给吸进去了,而且逃不出来。
红毛抱着八卦镜,忽然狠狠一吸,随着它的动作,一屡黑气被它吸入了嘴里,与此同时,整个铜镜发出一种呲啦呲啦的声音,竟然就这么被它捏成了一团废铜!
我几乎惊呆了,忍不住往后缩,而这时,红毛却像是要为黄耀祖报仇一样,一步步朝我逼近。我后退一步,它就逼近一步,眼神怨毒而扭曲,最后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串怪异的音调,像是在说话,但具体说什么,我却听不清楚。
这时,谭刃给我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不要动。
紧接着,他忽然出声:“张姌。”红毛女尸猛地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谭刃,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片刻后,声音竟然慢慢清晰起来,组成了一句话:“杀我夫君,该死。”
看样子,张姌是她的名字,应该是周玄业在那石碑上看的。
夫君?
难道她把黄耀祖当成她老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