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珊之前已经问过一遍病情，但此时她的意思明显不是想听王医生之前解释过的那些话语。
“颅骨骨折，我已经说过了。”
林珊扭头确认门是关上的，屋里也没有别人，低声再次问道：“医生，我的意思是，这样的伤，通常是怎么造成的？”
王医生停顿了几秒，问道：“你是她女儿？”
“对！我平时都在帝都工作，我母亲精神不太好，而且…我父亲在家里脾气很差。”
话说到这里，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是王医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做什么判断，他不是刑侦科的警察，更不是法医，但作为一个人，他终于还是说道：“病人家属说她摔了一跟头，头磕在柱子上造成的颅骨骨折，之后导致昏迷。”
“不过，患者的后背、手臂和脖子上在检查的时候都发现了淤青的痕迹，右腿膝盖附近的伤口应该是最近出现的。”
话说到这里，林珊眼圈已经红了。她甚至无法想象母亲遭遇了什么，但此时只能使劲揉了揉眼睛，低声道：“我明白了，谢谢医生。对了，我母亲恢复的状况…”
“头部的伤目前还需要静养恢复几天才能出院，不过更严重的是精神状况…这个我建议去三院看一看。”
这里的“三院”是指市里的精神病院。
第590章 再遇刘琛]
在医学领域，如今现有的医疗条件虽然无法生死人肉白骨，但一百年前那些无法救治的病症，如今多数都能治却是真的，夸张一些的，连脑袋挨了一枪的重伤员都有抢救成功、乃至把脸缝上恢复生活的案例。
可是相比之下，“精神病”领域的进步真的乏善可陈。
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如今的心理医师对精神病人的治疗方式，无非是“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模式，说难听了就是尚且处于探索阶段，并没有像抗生素那种大杀器一样的发明出现。
是以方青山这种严重“精神病”患者，永远不会像普通疾病一样药到病除。况且早在五六年前，林珊就陪母亲方青山去看过心理医生，结果吃药的效果并不明显，甚至副作用非常大。以至于林大兴认为这完全是在“浪费钱”，最终根本不让她再去看病拿药。
当初方青山的症状还没有这么严重，一个星期或许只有一天是意识不清的“迷糊状态”，然而看着母亲现在连“清醒”都维持不了几秒的状态，她双手指甲都深深地陷在了肉里。
林珊现在无比悔恨。
她后悔自己的怯懦：离开老家在帝都呆着的林珊，每年根本就不想回家，但正因为此，母亲似乎成为了林大兴的“发泄”对象——试想一个在外面养了小三、乃至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的渣男，会对一个精神病“原配”有什么好脸色？
脑海中莫名想起了母亲的哭喊和求饶声，林珊深吸一口气，感觉心疼的像刀扎一样。
“…患者的后背也有伤痕，大腿应该是有旧伤，但我提议去拍片子的时候患者家属拒绝了。”
王医生并没有说任何推测，他只是把许多被隐藏起来的事实讲述了一遍。而林珊自家人知自家事——“摔了个跟头”这种蹩脚的理由，自然是用来遮掩“家暴”这一事实的。可是当前在华国…尤其是在稍微偏僻一些的地方，“家暴”能算事么？
报警？林珊上大学之前，有一次母亲被打的求饶声整个楼都听得见，有人看不下去报了警，结果片儿警来了以后只负责“调解”，教育了一通林大兴后拍拍屁股直接走人了。
如果没有“结婚证”这么个东西，这种伤势足够林大兴进监狱蹲上至少六年，可是因为两人名义上还是“夫妻”，林大兴至今连派出所都没进去过，依旧活得滋润。
林珊不止一次诅咒过父亲出门永远不要回来，但残酷的是，最终只有她离开了家，才算脱离了苦海——而再一次回来时，母亲唯一说过的话，却是劝她“别回来”。
结束和医生的交谈后，林珊回到了病房。母亲睡着的时候神情很平静，但她握住方青山的手仔细看了一阵，那些老茧和密密麻麻、叠在一起以至于连指纹都快看不清的伤痕，让她终于失控，将头抵在病床上，咬着嘴唇哭了起来。
足足半个多小时后，林珊眼睛肿的像桃子似的，但她擦干了眼泪，终于下定决心带着母亲离开这里。
如今的薪水已经足够林珊回帝都照顾母亲的生活了，至于林大兴…
她根本不想和对方再有任何交集。
但母亲现在还处于最关键的恢复期，为了她的健康着想，林珊准备等医生那里允许以后，再带着母亲离开。
心中有了成算，林珊看了看表，估计会有亲戚这个时候来照顾母亲，就算没来，她也会让专门雇的护工过来看一圈。
毕竟林珊来这里是她父亲和那些亲戚朋友都不知道的。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林珊惊觉自己呆的太久了，立刻收拾东西，将头发尽量挡住面容朝外走，到门口时还戴上了棒球帽，正准备把口罩也带上，外面推门而入的家伙却是一下子愣住。
“你…林珊？你回来了啊？”
当初那个脑袋缺根弦的相亲对象刘琛此时站在门口，随后竟然露出笑容，扭头冲着身后道：“爸妈，你看，这就是林珊！”
被堵在门口的林珊只想赶紧逃离这里，但刘琛却堵在门口根本没有躲开的意思，而他的话语更是让林珊如坠冰窟：“正好你回来了，我爸妈正商量结婚的日子呢，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
“这个要点就在于你能确认对方重心没有降下来的时候去用，手和脚要跟上…”
赵炎说着以慢动作的方式给李七夜讲解着动作要领，同时道：“你琢磨琢磨怎么对抗，我来摔你。”
说完他便猛地扑出去，李七夜躲开胳膊没让赵炎抓住，但却架不住后退时失去了重心，被紧跟上的一个背跨直接摔翻在地，“砰”的一声，躺着半天没爬起来。
“好，休息休息，再想想。楼康，来，你试试。”
赵炎扭头望向旁边的楼康，对方正盯着面前用于慢镜拍摄的相机看，闻言立刻把擦汗的毛巾扔给胡岳川，上去后摆开架势准备迎击，结果被赵炎以相同的方式摔翻在地…
胡岳川在旁边看的纳闷：赵炎的动作一点都不花哨，甚至他感觉自己看一眼就能学会，但这几个月他经常和李七夜与楼康混在一起训练，当然知道这两人水平其实非常强悍，但为什么在赵炎面前，这两人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呢？
“炎哥的厉害，就在于他动作的协调性和发力非常‘整’。”
旁边拿着尼龙剑的马小波凑过来说了一句，胡岳川和他也算熟悉，问道：“‘整’是怎么个意思？”
“网球打过么？”
“练过几堂课。”
“费德勒那种，每次挥拍击球，球几乎永远在拍子的甜区（最佳击球点）内，同时接触的那一瞬间，他也将全身的力量都完全作用在了击球的位置上——因此你看他好像没有多么用力，但球速却是普通人根本接不到的。”
马小波扬起剑挥了一圈：“无论HEMA也好，摔跤也好，炎哥都和费德勒一样，把身体的肌肉利用到了极致，所以很多时候动作看起来简单，威力却比你想象的大很多。用他们传统武学的说法，这就叫‘收发随心’，放在古代，炎哥就是妥妥的大宗师，不说开宗立派，名满江湖是肯定的。”
“这样啊…”
第591章 S级女巫]
胡岳川看眼前几人停下来休息，便把刚刚拍摄的画面重新以慢镜播放，想着看看其中的细节——不过旁边马小波又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川哥，问个事儿，那位美女哪儿来的啊？”
他看的是与露易丝站在一起的卡珊德拉，两位异国风情的美女一大一小，很是吸引目光。露易丝并没有穿防护服，也不参加HEMA对抗，因为她个子太矮，剑即便是定制款，依旧显得有些大，不过从架子的而言，她动作的协调性和姿态远比身后那群半吊子强多了。
最主要的是，那和真剑重量近似的尼龙剑，在露易丝手中轻盈的如同没有质量。
因为她的存在，马小波最近HEMA班多了不少肥宅模样的家伙，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说这里来了个会舞剑的萝莉才来的，但既然把学费交了，马小波当然乐得学生多点——哪怕这群家伙上来热身三圈跑完都跟要了半条命似的。
而和露易丝相比，卡珊德拉却是完完全全的“外国美女”模板了。她今天下午真去染了头发，并且染了个谁都没想到的粉红色——原本卡珊德拉是想染绿色的，但颜霜好说歹说劝她改了主意，她也没犯拧，改了粉色，原因只是因为“从来没见过”。
此时她便顶着这头粉色长发，穿着紧身的高弹运动装在那里学挥剑，细腰长腿加上偶尔萌萌呆呆的喊一声“哈”，别说马小波和后面的HEMA学员，不远处拳击班的那群人都是频频走神…
胡岳川本来就是二次元圈混过一段时间，眼前这位当真不用穿cos服搞美瞳假发，往这里一站随便拍照都不用PS便比得过微博上那群蛇精脸的网红。也不怪马小波眼睛看的放光，胡岳川自己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但他也知道这不能随便介绍，轻咳一声，道：“她是炎哥带来的，嗯…特殊部门的，我觉得…最好等她自己介绍再说吧。”
“怪不得，我下午看霜姐把她拉进群了…”
马小波说的是微信里楼婷组建的“1037事务所”群，按道理这个群没他什么事，但实际上这两个月以来，马小波有事没事都会往1037跑，一些能帮的事都会帮，订护具武器就不说了，年前1037在文青群体中火了以后，有时候林珊和文森特忙不过来时，他甚至都会跑过来兼职一阵儿，端咖啡收桌子干的贼利索。
说他机灵也好，说他知道抱大腿也好，但生活中没人会反感一个愿意知道分寸又不烦你的家伙。再说马小波也没要加班费，撑死蹭顿饭，1037的其他人没有任何理由去反感他——也正因为这个原因，颜霜最终直接问他愿不愿意签个兼职合同…因为1037的委托也在增多，颜霜和楼婷楼康如果出去处理事务的话，仅靠文森特和林珊，有时候的确忙不过来。
马小波白天没有正经工作，自然选择同意，并且算是成为了1037事务所的一位正式员工。不过在进群以后，他才慢慢明白过来…自己周围这些人，好像比想象中还神秘。
现在他也明白这是一群有“特异功能”的家伙，也知道了安全部第九局的存在，不过1037群并不会把委托事务或第九局的任务拿出来讨论，因此马小波大概能猜到卡珊德拉也是“异能者”。
而确认了这一点后，马小波也不再多问，直接退到一旁继续去教HEMA班的学员了。
胡岳川眨眨眼睛，拿出手机看了一眼“1037事务所”群，发现下午的确有一个新成员入群，名字叫“Kassandra”，即便不懂法语，他也能念出这是“卡珊德拉”的意思。
伸手点开看了看，胡岳川发现她的头像是空的，朋友圈也没信息，手指头悬在“加好友”框上几秒，最终还是没按下去。他呼了口气，退出微信，习惯性的翻起了QQ空间——班花秦亚楠刚好更新了一条状态：对方应该是在三亚过冬，穿着一身泳装躺在无边泳池旁的躺椅上看书，远处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与天空。
“小时候看不懂《百年孤独》，现在重新读一遍，感觉又不一样了。但是西班牙人的名字实在是记不住，看着看着就容易绕蒙…”
胡岳川秒赞，内心感慨一句“女神真是文艺”，切出去自己也在淘宝定了一本。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又觉得女神比眼前这位身材还是差了点，不过…嗯，其实也还好。
而在场地边缘，坐在休息区的颜霜和楼婷，正讨论着“女巫联盟”内部的分类方式。
“…辛德罗作为议长，应该算是S级和A级之间的存在。她很厉害，但不一定是最强的。实际上女巫联盟的议员们和背后一些老家伙才是真正强悍，克里奥娜当初说这些老巫婆——额，上岁数的女巫——对魔力的控制堪称出神入化，教廷的人就算碰到，也都会努力选择避让，虽然没有上‘红名单’，但为了不必要的损伤，都不会去主动挑衅这些S级的家伙。”
楼婷对情报的归纳分析能力确实给赵炎当前这个“小团队”省了很多事，有她在，颜霜等人对整个“异能界”也算有了更为全面的认识。
“S，后面是ABCD？这个分级大概根据的是什么？”
颜霜说着给赵炎扔了一瓶水过去，扭过头来继续问道：“类似于咱们的I级到IV级探员么？”
“只到C，没有D。咱们探员的评判标准的水分比较大…你看我这种都能到II级混，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女巫联盟的内部的排名更多体现的是个人实力，她们有一套涉及各个层面能力的标准，用以对女巫的实力进行评定。就‘念力’类而言，能够依靠念力阻挡60磅弓箭射击的，就足够C级的标准。如果能够正面抗衡标准力度的刀剑攻击，可以到B级。但如果说能正面挡住9mm手枪子弹，肯定算是S级。不过这只是标准之一，通常还有其他的测试，重点一般在破坏性方面。”
颜霜扬起眉毛：“能挡子弹就算S级了？”
“是正面挡住子弹，其实很多A级女巫可以通过咒术偏移子弹的方向从而躲避，但如果能让子弹完全静止或反弹，这就是另一个概念了。”
“这样说我倒是能大概理解。赵炎当初碰到过有类似本领的圣殿骑士，不过…也就那回事吧。”
颜霜说完，那边的卡珊德拉在学习单手旋转剑身的时候一没拿稳，“啪嗒”掉在地上，赶紧甩着粉头发去捡，楼婷看着她，低声问道：“霜姐，你觉得她大概是什么水准？”
第592章 来电]
上午发生的事被封锁的很严实，谭平已经在第九局内禁止讨论此事，因此到现在楼婷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不过在场还有其他组织的许多人，这事其实早晚都会走漏风声，楼婷作为自己人，颜霜道是不打算瞒着，直言道：“上午会场有个手雷正好落在她脚底下。”
楼婷瞬间瞪圆眼睛：“然、然后呢？”
“炸了，不过她用念力控制了场面，碎片被压在了一米见方的范围内。”
颜霜说完，歪头问了一句：“你觉得到这样的水平，在女巫里面还有对手么？”
楼婷半天才回道：“我没办法做判断，因为这都是超出常规水平的存在了。她…是炎哥找来的？”
“嗯，你要是想和她认识得学几句法语，她英语不会说，现在跟露易丝更熟悉一些。”
颜霜这话，其实就是告诉她卡珊德拉算是团队的一员了。
想到1037群里这些家伙的本事，楼婷顿时感觉压力山大，因为现在除了马小波、胡岳川和林珊那种普通人，剩下的无一不是狠角色——但她很快又莫名有种奇怪的兴奋：整个异能界顶尖的存在，能比这些人厉害的还有几个？我跟在他们身边，还怕学不到东西么？
正想着这些，旁边卡珊德拉在学步伐的时候绊了自己一个跟头，一屁股坐在了软垫上，“哎呦”一声捂着屁股叫痛，露易丝过去拉她起来，两人说了几句什么，卡珊德拉便又兴冲冲的起来跟着继续练了。
看着这一幕，楼婷眨眨眼睛，正想和颜霜说什么，结果发现后者正低头刷微博，看到个搞笑动图后点了个赞，笑道：“哈哈，你看这个猫，鼻涕都流出来了…”
楼婷咽了口唾沫，又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这些“高人”其实和自己差不多，都是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普通人。
一旁休息的赵炎把矿泉水喝完，李七夜忽然问道：“对了，前天看有个保时捷在三环路狂飙的视频，挺像炎哥你那辆的。”
“哦，那就是我开的。”
“真是？”李七夜擦了把汗：“好多人说是富二代吸毒什么的呢，结果我去查了一下，说这事上面都压着，连监控什么的都不让传了——对了，我看你差点挤到墙上去，那反光镜修了么？”
作为好车之人，李七夜看到911碰碎反光镜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心疼。
“拉去修了，过几天才会回来。对了，你工作没什么事吧？”
“还那样，习惯了以后每天没啥区别。”
李七夜说的平淡，但其实也有股子情绪在里面：“每天累个半死，有时候还他娘碰上那种疯子，头几天过年的时候堵了个吸毒的，一搜车里还有枪，给我们吓出一身冷汗来。”
“够危险的。”
“是啊，有时候挺羡慕米国警察的，敢有废话直接掏枪怼就是了，但现在没办法，浑身摄像头都不敢拿武器上，用个辣椒水都瞻前顾后的。”
李七夜的吐槽自然是站在执法者角度上说的，“交警”说白了差不多就是个专门得罪人的工作，本身也没有特别大的权力，碰到车牌照横一点的都不能管，若是什么特殊牌照的，别说闯红灯了，你现场就把灯改成绿的让人家过，顺带还得敬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