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带你来的人早走了,能给你自由的人就在你面前。”他双手拍拍自己的胸膛。可能是因为这身装束,他的动作有些戏剧性,像是在演戏。我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加入了这场演出,每个人都熟知自己的台词,唯有我被蒙在鼓里。
“只有我知道逃离布莱克希思的方法。”他说。
“就是听从你的建议解开谜题吗?”我满心狐疑地问。
“正是。谜题可能离真相很近,”他拿出怀表来看时间,“在今夜的舞会上,有人将会死掉。这次死亡表面上看并不像谋杀,所以凶手会逃之夭夭。如果能阻止这不义之举,我就告诉你得救之道。”
我僵住了,手紧紧抓住被子。
“如果你有能力救我,为何不直接救我?见鬼去吧你!”我说,“为什么要做这些游戏?”
“因为永恒太乏味,”他说,“或许做游戏才是重要环节。我会让你考虑一下,就是别拖太久,戴维斯先生。这一天会被重复八次,你会从八个不同宿主的视角来度过同一天。贝尔是你的第一个宿主,管家是第二个,戴维斯是第三个,这就意味着你只剩下五个宿主来发现谜底。如果我是你,我会快点行动。你拿到答案,就带着证据在夜里十一点之前来湖边。我会在那里等你。”
“我不会为了供你消遣就玩这些游戏。”我冲他咆哮。
“那么就故意输掉吧,但是记住,如果你的最后一位宿主在午夜之前还没解决这个谜题的话,我们就会抹去你的所有记忆,将你打回贝尔医生的躯体里,这一切又将重新开始。”
他看完时间,气哼哼地把表扔回口袋里:“时间在悄悄溜走。好好配合我,下次我们再见面时,我会多解答你几个问题。”
窗口吹来一阵风,熄灭了火光,我俩被笼罩在黑暗中。等我找到火柴点好灯后,瘟疫医生不见了。
我既困惑又害怕。虽然感到痛苦,我还是跳下床,打开门,一脚跨到寒冷中。走廊漆黑一片,他也许只站在五步开外,只是我看不见他。
关上门,我扑向衣柜,拿到什么就穿什么。这副皮囊又瘦又矮,还喜欢花里胡哨的衣服。装扮完毕,我看到了自己的一身行头——紫色裤子、橘红色衬衫和黄色马甲。柜橱后面有大衣和围巾,我穿戴好就出门了。早晨发生了谋杀事件,晚上又要穿上戏装参加舞会,再加上神秘的字条和被烧伤的管家,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愿意像个牵线木偶似的被人耍来耍去。
我必须逃离这个庄园。
二楼楼梯口的老爷钟的指针正疲惫地指向凌晨三点十七分,发泄着对我的轻率的不满。虽然我讨厌在不方便的时间叫醒马厩主管,但要想逃离这场疯狂的游戏,我别无选择。于是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梯,这只孔雀(1)可笑的小爪子差点让我绊个跟头。
我在贝尔或管家的身体里时,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我好像被挤压在躯壳之中,一切都紧绷绷的,行动笨拙,好似醉了一般。
我打开前门,树叶吹进来聚成堆。外面刮着大风,雨水横冲直撞,撼动了整个林子,噼啪作响。深夜黑黢黢的,仿佛空气中扬起了煤灰。我需要提灯才能看见路,才不会跌跌撞撞,才不会摔断脖子。
我退到大宅里面,走下门厅后面的仆人楼梯。扶栏的木头摸上去很粗糙,楼梯板晃晃悠悠。走廊里的油灯虽然火不旺,但好在摇曳的火苗仍然发出脏兮兮的光。走廊比我印象中的要长,石灰水刷的白墙上凝结着水珠,涂料散发出泥土的味道,一切都是潮湿、腐朽的。布莱克希思庄园的肮脏角落我看过不少,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地方。我很惊讶这里还能住仆人,可见主人对他们多么不重视。
到了厨房,我穿梭在满满当当的架子之间,终于找到了一盏防风灯和火柴。我划了两根火柴才点亮防风灯。我提着灯迅速跑上楼梯,出了前门,冲进暴雨中。
防风灯在黑暗中挣扎,雨水刺痛了我的双眼。
沿着车道,我走在通往马厩的鹅卵石路上,周围的树木在风雨中晃动摇摆。路上不平整的鹅卵石让我滑倒了,我远眺马厩主管的屋舍,但是这油灯的光太亮了,将本该显露的东西隐藏了起来。我不知不觉来到了拱门处,踩到了一堆马粪。像往常一样,院子里停满了马车,雨水从车顶的帆布篷上汇聚流下。与早些时候不同的是,马都在马厩里睡觉,打着呼噜。
我把鞋底上的马粪抖掉,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小屋里,赶忙跑去敲门。几分钟以后,屋里的灯亮起来,小屋门开了一道缝,一个老人穿着秋裤,睡眼惺忪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需要离开这里。”我说。
“这个时候吗?”他语气中满是怀疑,揉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天空,“您会丢掉性命啊。”
“事发紧急。”
他叹了口气,看了看外面的雨势,把门全打开,示意我进去。他穿上裤子,把吊裤带提到肩上,脸上还挂着从梦中被莫名其妙叫醒时的懒散与茫然的表情。他从门钉上取下夹克,不情不愿地出了门,示意我在原地等他回来。
不得不承认,我很乐意待在这里。小屋里洋溢着温暖与朴素的气息,有种皮革和肥皂的味道,让人感到可靠和欣慰。我忍不住想去查门旁边的值班表,想看看安娜的留言是否已经写在那里。但我刚伸出手,就听见一阵可怕的骚动,窗外射来刺眼的光。我步入雨中,发现马厩主管坐在一辆绿车上,整辆车都在轰鸣颤抖,好像得了什么可怕的病。
“来吧,先生,”他说着,从车里下来,“我给您启动好了。”
“但是……”
我看着眼前的奇妙机器吃了一惊,一时词穷。
“没有四轮马车吗?”我问。
“有啊,可马匹听到雷鸣会受惊,先生,”他说着,手伸进衬衣挠挠胳肢窝,“恕我冒昧,您恐怕驾驭不了马车。”
“我开不了这车。”我说着,盯着这个可怕的机械怪兽,恐惧令我失声。雨水哗哗地滴到金属壳上,在挡风玻璃那里聚成了水洼。
“就像呼吸一样简单,”他说,“抓住方向盘,想往哪里去就朝哪个方向开,把油门踩到底。您一会儿就能搞明白啦。”
他的自信像只坚定的手,把我推进了驾驶室,车门叮的一声关上了。
“沿着这条鹅卵石小路一直开,在尽头左拐到土路上,”他指向黑暗中,“那条路会把您带到镇上。那条路又长又直,只是有些不平坦。开四十分钟至一个小时,就能到镇上,就看您开得有多快了。您不会走错的,先生。不介意的话,您把车停在一个显眼的地方,明天一早我会让小子去开回来。”
说完这些话,他就走了,钻回小屋不见踪影,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我紧紧地抓住方向盘,盯着这些操纵杆和指针,试着去理解控制按钮的作用。我试探着踩油门,这个可怕的装置跌跌撞撞地向前冲去。我又用力踩了下油门,车穿过拱门,在鹅卵石路上颠簸而行,最后到达马厩主管提到的左拐弯处。
挡风玻璃上像挂了一层雨帘,我只好把头伸出车窗来观察前方的路。车灯照着的是一条土路,上面四散着树叶和落下的枝条,雨水在路面形成了一条条小河。尽管危险,我还是将油门踩到底,不安的情绪不见了,欣喜涌上心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终于逃出了布莱克希思,这颠簸的路每多走一步,我就离这个疯狂的地方更远一步。
天即将破晓,天空不像往常那样一点点亮起来,而像是染上了一团脏兮兮的暗光,但无论如何,雨停了。如管事所说,路笔直向前,树林无边无际。在林子深处,一个女孩被谋杀,苏醒的贝尔发现了这一切。凶手饶他一命,给了他一个银指南针,指向一个莫名其妙的大宅,而他竟然像个傻瓜似的以为自己获救了。我出现在那个林子里,后来成了管家,再后来又开车回到了这个林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如果我在塞巴斯蒂安体内时,就能和管家谈一谈,或者想象一下,明天我将要变成的人现在已经在大宅里活动。我可能遇见过他,而且不只是明天的那个人,还可能遇见后天或者大后天我将要变成的人。如果真是如此,我会变成什么样?他们又能变成什么样?我们会不会是同一个灵魂的碎片,要为彼此的罪行负责?或者是完全不同的人,是久已被遗忘的原作的苍白翻版?
油箱的指针最终颤抖着指向了红字,这时林间漫出雾气,蓄积在地面上。起初的胜利感消失了,我本该早就到达镇上,但是远方看不到炊烟,树林也一望无垠。
最后,汽车抖了一下就不动了,机器组件发出了尖锐刺耳的摩擦声。瘟疫医生出现在几英尺以外,他的黑色大衣与大雾形成了鲜明对比。我双腿僵硬,后背疼得很,但是愤怒让我跳出了汽车。
“你怎么还这样愚蠢?”瘟疫医生将双手都放在木杖上,“你本来可以利用这个宿主做很多事情,相反,你在这条路上浪费了这个躯壳,一无所得。布莱克希思不会放过你,当你拖拖拉拉的时候,你的对手正在争分夺秒地进行调查。”
“我现在还有对手了!”我轻蔑地说,“你的花招层出不穷,不是吗?刚开始你说我陷入了这个困境,现在我还得和别人竞争才能逃出去。”
我朝他大步走过去,一心打算从他那里突围出去,找到一条出路。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说,“我不关心你的规则,因为我不打算玩下去。你赶紧放我走,否则我会让你后悔的。”
当他用木杖指向我的时候,我距他两步之远。虽然木杖离我的胸口还有一英寸,但似乎比炮弹还要危险。木杖一侧的银色字母震动着,木头上闪着幽幽的光,驱散了雾气。我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这木杖的热度。如果他想的话,这根看似无害的木杖肯定能在我身体里穿个洞。
“在你的宿主里,唐纳德·戴维斯最幼稚,”我紧张地后退了一步,他不耐烦地说,“但是你没有时间纵容他。这个宅子里还困着另外两个人,也像你一样,寄居在客人或是仆人的身体里。你们仨只有一个人可以离开,谁先给我谜底,谁就能成为唯一的自由人。现在,你明白了吧?这条土路的尽头没有解脱之法,只有我能救你们。所以尽可能往远处跑,跑到你累趴下为止。当你一次次地在布莱克希思醒来时,跑起来吧!你知道这里没有随心所欲,任何事情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必须待在这里,直到我改变主意。”
他放下木杖,用力拽出怀表。
“等你平静一些,我们再谈。”他说着又把怀表收了起来,“从现在开始明智地利用你的宿主吧。你的对手可比你想象的狡猾多了,他们肯定不会这样挥霍时间。”
我想冲过去揍他一顿,但是立刻那种冲动就消失了,因为这个想法太荒谬。即使拿走他的行头,他也是高大结实的,我没法威胁到他。瘟疫医生动身返回布莱克希思,我反而绕过他,冲进了前方的大雾中。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也没有任何村庄,但是我不撞南墙不回头。
我不会逆来顺受地回到一个疯子的游戏里。
* * *
(1)孔雀常用来形容虚荣之人,这里指宿主戴维斯。
第十一章
第四天
我一醒来就气喘吁吁,新宿主的大肚子把我压得动弹不得,好像一个巨型的纪念碑。关于先前的事,我只记得在路上走了好几个小时,一直看不到村庄,我绝望地大喊,最终疲惫地瘫倒在路上。瘟疫医生说的没错,我不可能逃出布莱克希思。
床边的一个旅行钟(1)显示是上午十点半。我正要起床,这时一个高个子男人从外间走了进来,他把端着的银托盘放在餐边柜上。我猜他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深色头发,胡须刮得很干净。这人有着温和的魅力,却并不特别令人难忘,小巧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小眼镜,有些往下溜。他朝窗户走过去,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地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外面的花园和一片林木尽收眼底。
我着迷地看着他。
此人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分寸感。他动作细微敏捷,不拖泥带水,仿佛要省下力气完成接下来的重要事情。
一分钟左右,他站在窗前背对着我,房间里进了些冷空气。我感觉他好像在等我做些什么,而这个停顿是给我留的时间,但我怎么也猜不到该干些什么。显然他察觉到了我的犹豫,就不再观望,把手放在我的腋下,拉我坐起来。
他的帮助令我赧颜。
我的真丝睡衣汗津津的,刺鼻的体味熏得自己哗哗流泪。同伴没有理会我的尴尬处境,从餐边柜端起银餐盘放在我的大腿上,然后掀起了餐盖。盘子里高高地堆着鸡蛋和培根,旁边还有猪排、一壶茶和一大杯牛奶。这样的早饭令人生畏,我却大快朵颐起来,像动物一样撕扯着食物。高个子男人——我想应该是我的贴身男仆,走到一个东方式屏风后面,放水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停下来喘息,借机看看周围的环境。不像贝尔的卧室那样俭朴舒适,这个房间真是豪华奢侈。窗前垂着红色的天鹅绒帷幕,堆叠在蓝色的厚地毯上。墙上点缀着艺术品,上漆的红木家具打磨得光可鉴人。无论这位宿主是谁,他肯定备受哈德卡斯尔家的尊崇。
男仆回来,看到我正用餐巾抹去唇边的油脂,吃饭已让我气喘吁吁,他肯定对我厌恶至极。连我都觉得自己恶心,像头猪似的大吃大喝。即便如此,他依然面无表情地撤走了餐盘,又把我架下床。天知道他经历了多少次这个仪式,也不知道付他多少钱做这个工作,但对我来说一次足够了。像对待一个受伤的士兵,他半走半拖着我来到屏风后面,那里已经准备好热气腾腾的洗澡水。
这时他开始给我脱衣服。
无疑每一天我的宿主都是这样度过的,而我实在难以忍受这种耻辱。虽然这不是我的身体,可我依然觉得羞愧万分,而这宿主走路的样子更令我惊骇,两条腿蹭着向前挪动,肥肉一下一下地拍打着臀部。
我想把男仆支走,但是毫无可能。
“勋爵大人,您不能……”他停下来,斟酌用语,“您没法一个人入浴和出浴。”
我想告诉他到一边去,让我清静会儿,可是显然他说得没错。
我紧闭双眼,点头同意。
他动作娴熟地解开我的睡衣扣子,从下面脱下来。我一次迈出一只脚来,这样才不会被衣服绊住。几秒钟后我便一丝不挂,同伴站到礼貌距离之外,以示恭敬。
我睁开双眼,看到墙上镜子里自己的全身。那简直就是一副滑稽讽刺的人体漫画,皮肤蜡黄肿胀,一堆蓬乱的阴毛下面露出了软塌塌的阴茎。
我难以忍受这种厌恶和羞辱,呜咽了一声。
男仆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然后是一丝转瞬即逝的愉悦。这是种陌生的情感,来去无踪。
他赶忙过来把我扶进浴缸。
我记得在贝尔身体里时爬进热水中的幸福感,那种快乐此刻却荡然无存。我的身躯如此庞大,意味着进入热乎乎的浴缸中享受的快乐,会因为爬出浴缸时忍受的羞辱而大打折扣。
“您需要听一下今天上午的日程吗,雷文古勋爵?”男仆问我。
我直愣愣地坐在浴缸里摇摇头,希望他可以离开房间。
“庄园已经准备了好几项活动:打猎、林中散步,他们问……”
我盯着水再次摇摇头。还要忍受多久?
“好的,那就只有会客。”
“取消会客,”我平静地说,“全部取消。”
“大人,甚至包括与哈德卡斯尔勋爵夫人的会面吗?”
我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睛是绿色的。瘟疫医生说我必须解开谋杀谜团才能离开这里,谁能比庄园女主人更能帮我解开秘密呢?
“不,不要取消那个会面,”我说,“我们约在哪里见面?”
“大人,在您的会客厅里。您想让我换个地点吗?”
“不用,会客厅可以。”
“大人,好的。”
一切办妥后,他点头告退,留下我一个人沉溺在安宁中,独自忍受着苦楚。
我闭上眼睛,头靠在浴缸边上,想要弄清自己的处境。对于某些人来说,灵魂出窍意味着死亡,可我深知这里并不是来世。地狱里的仆人可没那么多,装饰也会好些,它剥夺了人的罪过,却留他无助地被人随意评判。
不,我还活着,虽然不知道身在何处。这是濒临死亡的状态,更加曲折,而我并不是独自一人,瘟疫医生说有三个人要竞争逃出布莱克希思。那个给我留下死兔子的侍从,也像我一样被禁锢此地吗?这倒能解释他为什么要吓唬我。毕竟,人若是害怕终点,就没法赢得赛跑。也许瘟疫医生正以此取乐,他让我们彼此搏斗,就像把饥饿的狗扔到同一个坑里。
也许你应该信任他。
“太多伤害了,”我冲着这个声音低声道,“我本来以为‘你’会留在贝尔体内。”
我知道这是自欺欺人。我和这个声音密不可分,而瘟疫医生与侍从也同样和我如影随形。我进入不同的身体,即使无法铭记所有记忆,但可以感受到往事的重量。发生过的事情就像拼图,我努力将它们拼凑在一起。纵然不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本性如何,也不知道它是敌是友,可它总不至于让我误入歧途。
即便如此,去信任抓我的人,未免太幼稚了。只要解开一个谋杀之谜便可结束这一切,这个主意实在太荒谬了。无论瘟疫医生意欲何为,他也只是躲在面具后面,于午夜出动。他担心被别人看到,这就表明有办法摘掉他的面具。
我瞅了一眼表,掂量着心里的计划。
瘟疫医生就要到书房去和塞巴斯蒂安·贝尔(曾经的我)谈话,我还是搞不懂这是怎么办到的。看起来,打猎队伍出发后,就是拦截瘟疫医生的最佳时机。如果他想要让我解开谋杀之谜,我会去做,但这不会是我今天唯一的任务。要想重获自由,就需要知道是谁夺走了我的自由。因此,我需要一些帮助。
据瘟疫医生所言,我已经浪费了在庄园八天中的三天,这三天分别属于塞巴斯蒂安、管家和唐纳德·戴维斯。包括现在的勋爵,我还有五位宿主,如果贝尔遇见管家只是一切的开始,那其他人也会像我一样,在布莱克希思四处活动着。
那是个蓄势待发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