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他爷爷,老冯头眼神闪过一份温情。
“可惜呀,当我到这里时,小镇早已物是人非,也幸好林家人收留,不然如今我也是某处飘散的鬼魂了。”
说完老冯头没有继续往下讲,周围一片沉寂,我知道,此时最好的语言,就是沉默,什么话都不必话。
因为包子会噎着。
车子左转右转之后,在离古辉楼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轻柔地停下,我为老司机点了个大拇指之后继续啃包子。
老冯头和林心瞳相继下车,望着不远处的大楼,林心瞳感叹一声:
“那幢就是古辉楼吗?”林心瞳眨了眨眼睛,“那幢楼的形状有点像…”
“像棺材。”我摇下了车窗,顺着方向望去,四四方方,确实是棺材。
老冯头听了也不生气,哈哈一笑,仿佛自己爷爷的骨灰不在里面一样,
“来,林小姐,你站这边再往那边看,你看到了什么?”
林心瞳站过去往老冯头指的方向一看,两眸微微放光,哦的一声,露出惊讶的神情。
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们俩个是在演戏骗我下车,但很抱歉,他们这种幼稚甚至是小儿科的做法,对我真的…真的十分有效。
我急忙打开车门,跑到林心瞳正前面一个最佳的观景位置。
“有块墓碑!”
林心瞳从我正后方的稍稍往旁边站了站:
“殡仪馆从这个角度看,确实很像一块墓碑。”殡仪馆通体森白色调,而且这一面墙没有一扇窗户,说它是墓碑,应该只差刻字了吧。
“这两幢楼看起来应该建了很久了吧,怎么以前的人这么不讲究,建这些个东西来诅咒自己。”我敢肯定这一定是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故意建的。
“小伙子儿,你终究还是太年轻,这地方之前可是一块宝地,前面的楼是墓碑,后面的楼是棺材,墓碑棺材,升官发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呵,看这楼也有些年代了,为什么没在除四旧那时候把这些楼都给拆了。
“小伙子,你这什么眼神,不信我老冯头…呸,我老冯吗?”
“没有没有,冯叔,我是在想,你这么厉害不去当个风水师真是曲才了呀。”
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熟悉,上次分配他去哪个为人民服务的岗位来着,不行不行,太多了,钱都让他一个人给赚了,这老冯头什么都会什么都懂,我会什么呀,我还是吃我的包子吧。
第14章 古辉楼
“哈哈,趁现在正值正午,阳气最旺的时候,咱们快走吧。”
老冯头说完在前面带路,林心瞳紧随其后,我赶紧把剩下的包子往衣服里一塞,走紧几步赶上了他们。
真是看山跑死马,那古辉楼看着距离不远,却也走了小半个钟,走进后才发现此楼的雄伟,楼身并不是简单的长方形,而且凹凸面,当然也不是坑坑洼洼,形象一点说,就像好几个叠放着不怎么整齐的棺材被大手一压,长和宽被拉伸,而高度被压低了。
而古辉楼周身成铜绿色,就是铜生锈后那种颜色,走近后伸手一摸,马呀,真的是铜绿!
我快速绕它逛了一圈,这整一幢古辉楼通体均是由纯铜打造!这是多大的手笔!我能想象到这幢大楼在全盛时期全身散发着典雅的古铜色,在夕阳下发出金色的光芒,不知得受多少人的朝拜和敬畏。
可如今却因为年久失修,加上阴气过盛加速了老化,这一幢古朴的大楼,失去了往日的辉煌。似乎只有这大楼的名字才记得它曾经的模样。
诶,不对!绕了一大圈都是青铜,却连个门都没有,那别人都是怎么进去的?遁地?魂穿?
我赶忙回头一看,还好,老冯头和林心瞳都没走,老冯头感慨地望着这一幢楼,感觉在遇到曾经的战友。
“老冯头,别看了,我刚溜达了一圈,连个门儿都没有,你手上有没有带家伙,咱们挖个地道钻进去吧。”对于挖地道什么的,我当然是开玩笑,要挖肯定是老冯头挖,我可不挖,又不是去看我爷爷,而且谁让他什么都会。
“傻小子,这方圆十几米铺的都是大理石,还用符纸阵法加固过,是你想挖,就能挖得开得吗?”我去,之前还叫我小伙子,就说了挖地道就骂人家傻小子,这么明显的语气,你听不出来我在开玩笑吗?
“要进去,也得往这边走”,老冯头走到一侧,指着一条紧贴着楼身的小楼梯,远处看,那楼梯就像一条细蛇缠绕在上面,蜿蜒而上。梯身十分狭窄,最多只能容许一人并行,可能胖一点的人还需要背贴着楼身侧着走。
“想进这幢楼呀,无论你是名门贵族,还是流浪乞丐,都得踏踏实实地一步一步地从最底下慢慢往上走。”
我看就是他没钱买个电梯。走了大半钟的路,还叫我爬楼梯,我才不想干。
看着老冯头,林心瞳一前一后上了楼梯,我赶紧也跑上去,
“爬楼梯好呀,爬楼梯好,像我这样的年轻人就应该多爬楼梯,多运动运…”
没等我最后一个动字没说出口,我已经一脚踏上楼梯,奇异的感觉从脚底传入脑髓,似乎有个等了我很久的人在跟我说话,但仔细听,又好像是前面老冯头走路太重,把楼梯震个砰砰砰响通过骨传声传进脑子的声音。
“哎,老冯头,你走楼梯能不能轻点?”
“抱歉呀小伙子,人老了腿脚不太利索了。”
说完之后老冯头走路果然轻不少,但奇异的感觉非旦没有散去,反而随着楼梯的上升而增强,我肯定有人在说话,他把话存进这偌大的青铜外壁里,我每走一步,他都会跟我讲一件事,我努力沉下心去,极力想去听,却发现我一个字也听不清,左手的手心突然传来一阵麻痹的刺痛,我向了那个原本深黑的印记,它此时正在,正在一点一点地变淡!
这五帝钱印是要离我而去了吗?
随着钱印的变淡,手上的刺痛却一丝一缕没有减弱,当我脚步正好踏到半楼腰的高度,脑子突然“嗡——”的一声,我几乎趴到了楼梯上。
紧接着“盯…”一下切换画面,我的身旁皆是白茫茫一片,没有天,也没有地,没有上,也没有下,仿佛身处在混沌之中,而我正处在处在正中间,而且,奇妙的是,我能看到我就处在正中间,我甚至能看清我的毛发。
我在中间无论怎么挣扎,怎么打滚,都始终只能在中间,我知道我现在是晕了,也知道我在做梦,可就是无论怎么样也无法让自己醒过来。
我的肉体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摔下去,死了没有,前面的老冯头和林心瞳会下来看我吗?还是看我死了就什么都不做,等去楼里办完事下来再帮我收尸?
我发现自己无论做什么努力都是徒劳的,我只好什么都不做,双腿盘坐,静坐深思,均匀吐纳,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觉自己通身气息已经饱满,呼出最后一口气,而后猛的睁开双眼。
眼前老冯头和林心瞳从楼梯上回过头看我,“你还好吗?”他们离我的距离跟我刚刚晕倒前的距离跟一样的,也就是说我刚刚晕倒了那么长时间,其实只是一瞬间?
我把知觉收回,感觉自身肉体状态,并不是特别好,但之前那杂乱的声音还有脚底传来的不适感已经完全消失。
“我很不好,包子吃多了,你们又走那么快,我肚子难受。”
“叫你吃那么多包子。”
“那我跟林小姐先走到上面去等你,你在后面慢慢跟着,反正路就一条,也不会走丢。”
“好,好”
等他们走远两步,我低头看着钱印,它已经由黑变成了灰色!
之前林心瞳说过,这是爷爷的信物,爷爷,您是不要孙儿了吗?
我继续往前走着,手心依旧有麻痹的刺痛感,但奇妙的是,你知道它在痛,但丝毫感觉不到它在痛,这感觉之前从没经历过,怎么说也说不好。
就好像…好像是旁边有人的手受了伤很痛,他告诉你他的手很痛,但不是通过语言,而是通过持续不断的脑电波在告诉你。
其实现在我很想试一下,如果我从这里往下倒着走,钱印会不会逐渐现形,上天会不会把钱印重新还给我。
但问题是人生看似有很多选择,实则你真正遇到的时候是没得挑的,我并没有什么理由往下走,而且钱印现形只是一个假想,万一楼梯有什么其他古怪,老冯头又不在,我还可能以其他方式死于非命。
第15章 好奇害死猫
我一步一步往上走,每走一步,手里的刺痛就减少一分,钱印的颜色就减少一分,感觉十分可笑,我现在的行为就好像在一点一点把它丢了。
果不其然,当我踏上最后一步,手里的刺痛感完全消失,正如手上的印记,望着自己恢复冰清玉洁的左手,竟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为了不让他们察觉到自己的异常,我赶紧小跑上去,
“你们俩个等我呀,懂得不懂得怜香惜玉呀。”
“江先生,你貌似用错成语了,你应该说照顾老弱病残。”林心瞳故意在残字那里加重了音。
走在前面的老冯头推开了天台上一扇木门,里边是向下楼梯,这里应该就是所谓的古辉楼的大门了。
老冯头向后看了我俩一眼,自己先走了进去,林心瞳毫不犹豫地也跟了下去,他们又想丢下我一个人,我赶紧走了进去。
外边的木门因为惯性,轻轻地合上了,这是一道没有锁也没有扣的门。
“我说林小姐,你今天怎么也一直拆我台?我平时也待的不薄呀,刚刚那包子我也是给了你两个的…”
这里的空间很狭小,听起来有很大的回音,不是很舒服,我选择不继续往下说。
往下走,我们来到了从上往下数的第一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尊菩萨像,好大一尊菩萨像,简单就是吉祥公寓那尊菩萨像的巨大版。
楼内并没有点灯光,却一点也不觉得昏暗,仔细观察发现青铜内壁将光不断反射。
而在青铜外壳内是主要建筑,在主要建筑的恰当地方用上透明材料或凿空,就可以把光源引进来。而且光的颜色与蜡烛光极为相似。
真是好巧妙的设计。
就是不知道没电的晚上那些人怎么办。
冯叔并没有去朝拜菩萨像,而是找到通往下一层的楼梯口,继续往下走。
我想去看看菩萨,但他们似乎毫无兴趣,我对这些没有走到哪拜到胸怀的人,感到可怜,然后马上跟了下去。
至于从上往下第二层,是一个存放骨灰的地方,第三层,是一个存放骨灰的地方,第四层也是,第五层还是。
而且越往下,每一层存放的骨灰盒数量就越多。
他捏捏的,我就说嘛,刚刚谁跟我说这不是叫骨灰楼的?
终于走到第七层我实在忍不住了,问老冯头,
“你家爷爷住在第几楼呀?”
“嘿嘿,这个骨灰的摆放是指成就和贡献从上到下摆放的,我爷爷是外姓人,所以都放在最下面一层…”
“最…最下面一层…”骨灰是你爷爷的,又不是我爷爷的,真的是,我倒底屁颠屁颠跟在你后面做什么呀。我接着问:
“冯叔,我可以在这层等你吗?”
“可以呀。”
那我还跟个P呀!
我顺势就在楼梯上坐下,哎呀,我这老腰呀,瞧这上上下下给我折腾的,腿都软了。
“林心瞳,你坐边。这边上面的灰尘少。”
“不了,你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吧,我陪冯叔下去。”
没道理呀,之前林心瞳没道理对我这么冷淡的?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先是一次次给我挑刺,现在我主动邀请她非但没感到荣幸而欣喜若狂反而还拒绝了我?
为了去陪老冯头去看一盒子灰而拒绝一位绝世美男的邀请?
我有点怀疑昨天的结盟是不是在做梦,会不会是我记错了,昨天晚上是她把我打了顿?
说到打,我手心似乎还隐隐传来刺痛感,我连忙抬起来一看!
终究还是不在…
像是轻风带走落叶般。
不留半点痕迹。
楼层里空空荡荡的,林心瞳和老冯头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最终完全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