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每来王府,一定要带些新鲜玩意送给他,陪着他玩耍,六岁入学时,她们两人同岁,又一起入了学堂,她和他更是天天相见。
而那个时候,他虽然口口生生叫她表妹,但十四岁之前,一直都比她矮,她很难将他和平王世子一样,当成哥哥,而是当着弟弟的。
当弟弟久了,哪怕如今他如今高大又挺拔,她也扭转不过来。
一番回忆后,嘉玉看着旁边握着拳头沉默的少年,忽然忍不住学着小时候那般,对着她轻轻的扎了眨眼。
太子是不在平王妃的态度,他早就习惯他们一家人将他隔绝在外。
他有记忆的童年,只有嘉玉对他好,陪着他玩耍,逗着他笑,让他感受什么叫温暖。而前世,他遭人陷害,身中剧毒,远走京都,被贬西南时,更是只有嘉玉陪着他。
不离不弃。
纵使他性命微垂,身旁危机四伏。
只他虽不关心平王妃的态度,看见嘉玉这个许久不见的眨眼,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期待。
平王妃对他再狠一点,再狠一点。
这样嘉玉就能更关心他一点了。
如此,多美妙。
等嘉玉从平王府中离开的时候,太子已经走了很久,他诸事缠身,嘉玉觉得他能百忙中抽出一点时间来探望平王妃已很难得了,更何况,平王妃待他的态度还是那样。
只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平王妃对卿安是这种态度。
她看着旁边的沈夫人,启唇欲问,忽然念及他如今是太子殿下,和平王府也没什么关系了,又忍了回去。
亲人之间也讲究缘分喜爱,或许卿安和他们的缘分浅薄,不该当亲人。
只她虽没开头,坐在身侧的沈夫人望了她几眼,终于忍不住说:“嘉玉。”
“娘,怎么了?”嘉玉抬起头。
沈夫人迟疑片刻:“那个,嘉玉,我想着,你也回京都了,是不是该考虑你的婚事了。”
沈夫人的父亲曾是边关守将,于是娶了塞外的胡女为妻,胡女性格奔放,回到京都,多为各路官员的家眷不喜,说胡人性格放荡,不如大安的女子含蓄内敛。
胡女听了,诞下沈夫人后,便苛刻的按照大安贞贤淑德的女郎教养,养出如今柔善的沈夫人,而嘉玉也因这样的渊源,性格雅正,端方受礼。
尤其如今她和离了,更是不敢有丝毫行差错踏,免得引人诟病,坏了威远侯府名声。
嘉玉听了沈夫人的话,略一思忖,她如今十九岁,和她同龄的姑娘,大多都做了娘亲。
而她不嫁,也的确不可能,不说保守的母亲不同意,她也很想有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小东西。
“娘,我知道的。”
听她同意,沈夫人松了口气,她抓着她的手说:“今日你表姨拿了很多品德容貌都不错的公子,有空你便挑一挑。”
平王妃做事定然不可能如薛秀秀样,无章无尘,她又是疼爱自己的,挑出的郎君应很是不错,嘉玉闻言,点了点头。
“明日我便看。”
沈夫人喜道:“好,好。”
见沈夫人欢喜的这么快,嘉玉垂下了头,嫁人她是愿意的,只是太子的毒……
她拍了拍脑袋,找到合适的夫君,然后走完礼程,最少也要一年半载。
凭陈老的医术,那时候应当不需要她了。
想到此间,嘉玉卷起纱帘,微风吹过脸颊,她身上的热意慢慢减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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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抹橘红色的余晖沉入地面,喧嚣的京都渐渐沉寂下来。
雕镂玉彻的宫殿中,衣着整齐的宫女脚步声踏入内殿,点燃铁制的九星揽月烛台上的红烛。
“若是落水了,可有什么味道较好的药能调理身体?”他淡淡的问道。
医正脑子里闪过谁落水的疑惑,但他能当上太医院首,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他脑中闪过许多有用的药方,然后抓住味道好的三个字,说出几个方子。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他轻声打断了:“孤要的是方便易携的药丸。”
“微臣立马回去拿。”院首闻言忙道。
太子的秉性温和,素有贤名。和性格阴晴不定的陛下相差甚远,可每次和太子相处,院首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说其来,两年前身体康健的前太子突然暴毙,陛下选了平王府不出众的次子过继,朝野中很多大臣反对,平王次子十七岁了,他们在京都中并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他聪明或者出彩的名头,都认为他担不起一国储君的重担。
只两年下来,太子处理政务,熟练老辣,周到圆滑,连最老练的大臣都自愧不如,直呼当年看走了眼,太子合该为明日之君。
太子闻言,轻嗯了声:“有劳陈院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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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沈府中,嘉玉沐浴更衣后,她还不困,就穿着素白的单衣,借着床头灯,翻阅画本。
她微微垂着头,睫毛密翘,在眼睑下方投出一片阴影来,目光往下,细白的脖颈和高贵优雅的天鹅颈想比,也不输分毫。
单衣的系带微松,露出胸口大片滑腻若玉的肌肤,饱满的香软在胸口支出优美的弧度,靠近她后,还能闻到她身上浅浅的暖香。
绕是青竹是个女人,有时看着自家姑娘,也会失神。
嘉玉抬起头:“青竹,你怎么过来了?”
青竹闻言,这才记起她来的目的,小走两步,她将手中的素色玉瓶和素色信封送递给嘉玉:“姑娘,这是宫里悄悄送来的。”
嘉玉下意识想到了太子,她放下画本,伸手接过,示意青竹退下:“我知道了。”
等青竹离开,烛光下,素白的于瓶仿若再染了层海棠色,嘉玉细长的手指将玉瓶摩挲半晌后,打开素色毫无花色的信封。
简简单单八个字:“抵风御寒,睡前服用。”
嘉玉眼神流露出几丝笑意,太子真的是个体贴的人。
她伸手摸过一旁的玉瓶,轻轻打开瓶盖,一丝丝的甜意从里面冒了出来,嘉玉唉了声,取出褐色药丸放入唇瓣中。
甜丝丝的。
因是月底,墨黑的天穹上只剩下细细的弯弓,一阵乌云缓慢的漂浮过去,本就细瘦的那么小点再也寻不到。
极其细小的“吱哑”声传出,暗色的声音从床前一闪而过。
他坐在雕花的拔步床前,伸手轻轻一点,见她嘤咛半身,随即沉入更深的梦乡,他伸出有些粗粝的指腹,伸手挥开她额上的碎发。
“今日有听夫君的话,乖乖吃药吗?”他垂下头,高挺的鼻梁轻轻蹭着她秀气的鼻头。
“怎么不说话?”他轻声笑道,“不说话,为夫便要亲自检查了。”
第8章
说话间,他头微微往下,轻而易举便啄住她的唇瓣,舌尖熟练的抵开她洁白的贝齿,一路往内。
半晌后,直到发出啧啧的水声,他的手撑在她身体两侧,艰难的拉开点距离,低声赞道:“真乖。”
夜色愈发深了,万籁俱静,除了能听见呜呜呜的冷风惊扰着沉默的窗棱门扉的声音,只有男子紧搂着香软的人儿,靠在她耳畔的低声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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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嘉玉说准备相看的话不是只为了安沈夫人心的,到了翌日,她便着手安排起来,开始和母亲挑选。
大安的民风虽不如塞外的开放大胆,但若是想要做亲,男女之间借着名头,彼此相看几番也是允许的,只要不独处暗室,私相授受,不会有人说道。
嘉玉上次和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擦亮眼睛重找夫君,纵使被人说道,她也不能闭着眼随便嫁了。
花了几日时间,沈夫人弄清画轴所有人的身份家室后,从里面翻找出一副穿沙青色软袍的少年立在竹树下的画轴,叹了好几口气,最后还是忍不住说:“最好的便是他了。”
嘉玉看了过去,摇头道:“好有如何,他又不适合我。”
因她嫁过人,其实合适妥当的郎君很难选,平王妃真心想她有个好归宿,挑选的时候便很注意这些。画轴上的公子有一半半都是丧妻或者和离的,只是都不曾有嫡子,更或者就是因为各种原因耽搁了婚事的男主,最后就是家世略低的男子。
而沈夫人手中这张画轴,其实是不该放在里面的。
那人叫李鹤洋,父亲是大理寺卿,祖上虽看着没有爵位比侯府地位低,但他家出仕的族人众多,祖父更是官居宰相。而观沈家,不仅人丁单薄,而且眼看已经衰落,兄长是侯爷又如何,不受重用也不过是勋贵中的末流。
再说李鹤洋,他本人容貌俊美,年方二十,更重要的是,去年殿试,被陛下亲点为探花郎,簪花游街,更是引得无数贵女竞折腰。
说其来,都是官宦家的公子姑娘,小时候往来的宴会之中,她好像也见过他几面,不过那个时候他是个白白嫩嫩的小胖墩,如今倒是变化巨大。
嘉玉不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可正确的婚事,讲究门当户对,这个人和她门不当户不对的。
沈夫人闻言,叹了口气,将他的画轴撂在一边。
是个好郎君,可惜和嘉玉无缘无分。
这件事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若不是几日过后,沈家姑母登门,给嘉玉说起了一门亲事,嘉玉恐怕连这个名字都要忘记了。
沈夫人听完沈家姑母的话,难以置信地说道:“真是李鹤洋李探花,大理寺卿的公子。”
沈家姑母凑近了点,看看嘉玉,捂着唇笑道:“那还能有假,他们家托了陈大夫人给我说道的,看样子很是中意嘉玉。嫂子,就算嘉玉没有和离过,那李鹤洋也是上好的夫婿人选。”
“可是……”沈夫人看了看嘉玉,迟疑道,“李公子人品贵重,数不尽的贵女等着他挑,我们家嘉玉……”
话未完,便被沈家姑母直直打断:“我们家嘉玉模样漂亮,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出身侯府,好的很。”
说话间,她握紧嘉玉的手,嘉玉的手白嫩细滑,像是上好的豆腐嫩滑,沈家姑母忍不住轻轻揉搓着,又笑着问:“嘉玉是怎么想的?”
这种婚姻大事按理说是该父母做主,嘉玉没什么话语权的,可她父亲已逝,母亲柔弱,虽说有兄长嫂嫂,但到底隔了一层,而嘉玉经过上次的婚姻,也不想完全听长辈兄长的意见了。
只是李鹤洋……
嘉玉垂下头,李家门风清正,李鹤洋本身又是个出众的,说亲却说到她身上。
沈家姑母看清了嘉玉的思虑,她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姑母现在也不要你允诺什么,只李家有这个意思,我合计嘉玉你若是觉得行,咋们便借着由头在外面见上一面,左右也不影响什么,可好?”
沈夫人点点头:“嘉玉,你的意思呢?”
嘉玉想了想,也觉得目前看来,李鹤洋不错,是以颔首道:“我听姑母的。”
沈家姑母笑了两声;“那就这样说定了。”
四月孟夏,林间的花凋零泰半,但山寺之中,桃花夭夭,灼灼其红,正是一番红云娇媚的好景色。
而每逢这个时节,便是京都郊外南佛山最热闹的时候,喧嚣的人群一窝蜂的去赏景。
不过不知是不是嘉玉今日的运气好,山林石路间,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穿梭其中。
嘉玉的相亲就在这儿。
刚到那地,就听陈大夫人礼貌道:“侯夫人,好巧啊,你们也来看桃花听佛吗,鹤洋,快来见过沈夫人,嘉玉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