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又“嗯”了一声,却听得出来,终究是有些不大高兴。
叶梨咬咬唇,眼带祈求望他,他微微弯了下唇,却怎么瞧着就是冷笑。
叶梨暗暗忧愁,却还是跟在了他们身后。
叶梨走在最后面,尚未进门,就看到兰夫人对李茂和花神医,皆是恭敬行了一礼,暗暗纳罕。因着当日,兰夫人分明要来找李茂麻烦的,也不知李茂,如何又说服了她。不过,若如李茂所言,他拿捏住了救治兰九的药,那么,兰夫人为了兰九,倒是不足为虑。
倒是兰九,他若是不顾命了,就难以掌控。
叶梨才想着,就扫见兰九跟在兰夫人身后,面色难看,站的端端正正。
虽然,按着镇国将军和奉国将军的品级,倒是李茂低他们母子一头,可是兰夫人分明是很恭敬地行了礼。这就有些奇怪。
李茂并未多与他们寒暄,直接就让花神医给兰九诊脉。兰九亦早看到了叶梨,他坐在凳子上,把手伸给花神医,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叶梨,只怕李茂看不到似的。
叶梨忙站在了李茂身后,他这才转过脸,微微阖目,静待花神医捉脉。
花神医诊脉极慢,李茂拉了叶梨,也坐在了一旁。他特意将两个凳子拉扯得极近,两人只端正坐着,就蹭在了一起。叶梨看他一眼,他眨眨眼,借着衣袖的遮掩,偷偷牵住了叶梨的手。
叶梨立时羞得有些脸热。
正在闭目诊脉的花神医,却忽然皱眉睁眼,看了眼兰九,又顺着兰九的眼神,看了看李茂和叶梨,重又阖上眼睛。
等诊好脉,花神医道:“果然是有效的,虽未根除毒性,却已控制住,若是一直吃,活到三四十岁没问题。”
他说话这么直白,倒把叶梨惊到,忙看了一眼兰夫人,却见她脸上满是惊喜。才想到,之前兰九,是难以活到十八岁,如今这样,可是极大的进步了。
兰九病弱,兰夫人慈母之心,她虽不想再与他们有什么纠葛,却也还是觉得他们有些可怜。至少在兰九生病之事上。
花神医又道:“今日你们来的倒是好。我方才刚得了配制九卿丸的方子,若是真做的出,就能彻底根除,再无后患。”
兰夫人听了这话,立时激动的走到花神医跟前,急切地问:“真的?真的!”
兰九也终于把注意力移向花神医,眼神灼灼。
花神医却摇摇头,说:“可是我也不知道这方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我手里的,只剩下半篇,今日这个,却是叶小姐背出来的……”
他这么一说,兰九母子先是失望,然后惊讶,兰九又望了过来,一直不曾多看叶梨一眼的兰夫人,也终于认真注视叶梨。
叶梨有些窘迫,低头回避了两双灼人目光。下意识往李茂跟前蹭了下。
兰九侧头挪开目光。
“叶小姐,你的方子如何来的?这可玩笑不得!”
兰夫人现在却只想知道方子的事情。
李茂站起身,微微挡在叶梨身前,扬声道:“她亦不知是什么方子,不过是瞧着和前半部分像,因而好心告知了花神医。是真是假,我们并不负责。”
“用不用,全由你们。连花神医也没法验证真假。”
“我吃。”
兰九忽然开了口,叶梨从李茂身侧看过去,看到兰九仍低着头,并未看过来。
“六小姐的方子,是毒药我也吃。亦不用谁负责。生死就由命吧。”
“九儿!”
兰夫人不赞同地唤兰九。
叶梨看不到李茂脸色如何,却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捏成了拳。就抬手,在他背后,偷偷安抚了下他的手,看他拳头伸开要握来,才躲了开。
花神医并未注意这些,他皱眉道:“这药方若是不对,别说解毒治病,连命也会没的。你们可要考虑清楚再答复我。”
李茂亦道:“正是如此,兰夫人最好与兰将军也去信商量过,再告知我们。”
他说着话,就做了个“请”的姿势,竟是直接送客了。
兰夫人带着兰九往外走,叶梨很想对兰九说,那日的事她并未说出去,希望他也最好不要去提。却被李茂挡在身后,别说找机会说句话,连人影几乎都要看不到。
她看到兰九的白色衣袍步出门槛,忍不住探头去望,李茂却侧头回看,将她的动作和焦灼抓了个正着。
兰九母子离开,花神医急着去研究药方,厅内只剩下李茂和叶梨。
叶梨瞧着李茂脸色不太好,伸手扯扯他的袖子。
李茂果然是在生气,虽已是尽量压抑,未曾显露出来,却不像平时那般,总是望着她,声音却冷冰冰的,“如何?”
叶梨偷偷觑着他的反应,有些可怜地说:“想着你又要出去忙了……我又不想去找罗玉卿。”
“她骗我说和你……和你,我还生着她的气呢。”
这么一说,李茂的脸色果然松动了些,叹了口气,道:“今日无事。”
他想了想,看了看外面的晴蓝天色,道:“我带你去骑马吧,好些日子没出去了吧?”
“好!”叶梨才学会骑马,正是上瘾的时候,却因着各种事情,很久没骑了。
她一高兴,就连故作的可怜也忘了,满脸都是雀跃的笑。
李茂嗤了一声,看了看叶梨的衣着尚可骑马,当先往外走。
“走吧。”
第57章 (双更)
叶梨跟着李茂, 拉了红罗和黑骊马,从侧门出去,李茂平日骑黑骊更多, 红罗也是很久没撒欢, 出去之后, 打着响鼻, 显见也极为高兴。
叶梨摸着红罗,正想让马儿蹲身,李茂却已跃身跳了上去。
叶梨仰头问:“你要骑红罗?”
李茂却未曾回答,驭使红罗向前走了一走, 避开叶梨, 就忽而拍马加快, 在草地上绕了一圈, 弛过叶梨时,忽然俯身伸手, 把叶梨提了起来。叶梨吓得惊呼,声音未落, 已经坐在了马上。
她来不及谴责李茂,红罗飞驰,感觉空气在脸上刷过,有点儿凉爽, 却还不冷, 极为畅快。她亦伸手,同李茂一起抓了红罗的缰绳,催着马儿更快些。
叶梨胆小, 自己骑马, 虽能骑了, 亦可以跑动,却还不敢跑的太快。如今李茂在身后,就放了心,大着胆子感受疾驰的微妙快乐。
红罗很快跑出很远,因着再往前就是山坡了,才慢下脚步,绕了个弯,然后往回跑动。叶梨放开握在缰绳上的手,伸在红罗鬃毛上,感受她慢慢跑动时,似软刷刷过手心的痒意,咯咯笑,又忽然止住笑。
腰间的胳膊勒得愈发紧,颈上也一阵湿热酥痒。
“你做什么!”叶梨轻斥。
李茂却不吭声,愈发俯下身,紧揽住她不放,连握着缰绳的手,亦隐隐暴起青筋。
叶梨被蹭的脖子又痒又难受,忍不住闭目,却又忙睁开,轻轻拍打他揽在腰间的胳膊。
这里虽没人,但毕竟是外面,万一有巡逻的兵将,岂不要羞死。
好在,快要接近道观,李茂终于放开了她。
叶梨有些生气,又使劲拍了几下他的胳膊,骂道:“你若老这样,以后再也不同你骑马了。宁愿再也不骑马了!”
李茂却仍是没反应,也不知道是否听清了话。
叶梨正恼着,却发现这么绕了一圈,竟是走到了之前她把兰九推下来的山坡下。而兰九,正站在他之前躺着的地方。
叶梨心里一慌。
上次的事,她不觉得自己错,亦不觉得对不起谁,不过,毕竟是对李茂撒了谎。
李茂大抵也发现了兰九,拽着红罗,踢踢踏踏走了过去,跃身下马,又把叶梨抱下来揽在身侧,才问:“兰公子为何还在这里?”
有几位护卫,正站在坡上,忙抢着答:“兰公子说,他之前掉了东西在这里,要找一找。”
“正是。”
兰九抬头看了眼李茂和叶梨,面露笑容,道:“六小姐,你为何帮我?”
“我……”
叶梨想问兰九这是什么意思,听得他又道。
“若不是你帮我说了好话,李将军只怕早要了我性命,谈何帮我治病。”
叶梨猛然醒悟,兰九应该也明白,那日兰九劫持她的事情,若被李茂得知,李茂定不会善罢甘休。因而,他应该早就猜到,叶梨并未向别人说出实情。
可是他这话出口,叶梨只觉身侧都有点发冷,忙道:“李将军都说了,救你,是因了兰将军曾保卫大葪,我又不懂这些,如何会乱和他说什么?你若是知道感恩,就该谢谢他。是他给了你解药,亦通知你来给花神医诊治。”
兰九笑着听完,方道:“我还当是六小姐怜我,替我求过情,那倒是我误会了。”
说着向这边拱手行了个礼,对李茂道:“那就多谢您了。”
李茂不置可否。
这时兰家有人也跑了过来,在坡上催促兰九:“夫人问公子,可是找到了,若没找到就算了。”
兰九脸上的笑立时没了,道:“我这就走了。”
他上去也要从旁边坡上走,就向着李茂和叶梨走过来。
叶梨忽而有些紧张。
原本李茂站在靠近坡道的这边,她忙向着坡道跨了一步,整个挡在李茂身前。
兰九已经近在咫尺,看着叶梨的动作和姿势,笑着道:“莫非六小姐害怕我要刺他一刀吗?竟是要这般护着。”
叶梨却有此种担忧。她原本以为,兰九是最温和无害的性格,却没想到,重生之后,已经见到兰九在她面前两次持了匕首发疯。第一次还是以自裁威胁,第二次匕首就已经到了叶梨的脖子上。
谁能保证,不会再有第三次呢,且更加变本加厉呢。
她本欲敷衍过去,想了想,却道:“兰公子误会了,我手无缚鸡之力,若是护,也只有他护我,我如何能护他。不过是正好也要从此上坡罢了。”
李茂挪了一步,伸手拽她,叶梨却也挪了半步,但在李茂和兰九之间。
兰九哈哈笑,从叶梨身边走过,上了坡道,走了几步,又侧头,说:“其实我知道,你看似护他,亦是护我。六小姐慈悲心肠,怕我对他不利,也怕他杀了我……真是用心良苦。我心领了!”
说完,他快去向上,和兰家的仆从去与兰夫人会和。
叶梨放开缰绳,拍了拍红罗。它当先顺着坡往上走,叶梨亦跟上。走了一小段,却发觉李茂并没跟上来,于是停步,转头等他。
李茂终于跟了上来,叶梨却敏感地发现,他有些不高兴,方才因着骑马终于舒展一点的脸色,又黑成了乌云。
两人一路回了□□的院子,李茂黑着脸,跟着叶梨进了房内。才一进去就阖上了门,把叶梨压在桌上去亲。叶梨伸手打他,反把桌上的茶碗失手挥在了地上。
因着窗还大开着,叶梨不敢大声,只得默不作声推拒。可是她的那点儿气力,哪里撼得动李茂,反因着伸出两手去推他,被钻了空子,衣服领口也被亲得散了一点。
这些日子,李茂再无这么鲁莽过,她以为他改了呢。立时又气又恼,加上羞愤,滴滴答答眼泪涌个不停。
李茂这才放开她。
她来不及理衣服,趴在桌上压低声音啜泣。
李茂虽松了手,却仍是铁青着脸,问话都是恶声恶气的。
“你与他哪日,到底都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