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护皱眉道:“娘娘,当时的情况,定王殿下脖子已经受伤见血了,殿下都命令穆王放人,穆王若不从,殿下若因失血过多而死,穆王该当何罪?”
“你闭嘴!他是你的孙女婿,你当然向着他!”郑贵妃哭着骂他道。
虞护果然闭上了嘴,沉默地看向景隆帝。
事已至此,景隆帝当然知道大儿子楚寰是无辜的,可他最宠爱的贵妃承受了丧子的巨大痛苦,他怎么能不听她的?
大儿子最多被他轻轻地罚一段时日的禁足,贵妃失去的可是一个儿子啊!
景隆帝的心早就偏向郑贵妃了,如果郑贵妃此时针对的是太子景隆帝还要犹豫犹豫,大儿子楚寰,景隆帝根本不用多加考虑!
楚寰与虞鸾珠还没有回到京城,就被景隆帝下旨惩罚了,罪名是穆王楚寰擅自带王妃去剿匪违反了军规,罚穆王俸禄一年,罚穆王、穆王妃分别禁足半年,且夫妻俩要分开禁足,穆王一个人在穆王府思过,穆王妃交由丞相虞护带回虞家,一边禁足一边再教导规矩!
郑贵妃仍然不满意,区区禁足算什么惩罚,又换不回她儿子的命!
但无论郑贵妃再怎么哭求,景隆帝都不同意再给穆王夫妻别的惩罚。
虞护对这道圣旨有两种想法。
第一,虞护很高兴可以将小孙女接回家里再住半年,可他不满景隆帝在圣旨上给小孙女安加的罪名,确实小孙女擅自跟着楚寰去赣州不合规矩,但这个行为并没有触犯军规,定王不也带妾室同行了?
可虞护比谁都熟知景隆帝的偏心与执拗,这时候他只能认了,等将来有机会了,他再哄景隆帝下旨褒奖小孙女一番,也算勉强平抚了小孙女所受的委屈吧。
***
楚寰带大军走到半路,接到了景隆帝的降罪圣旨,要求他与虞鸾珠一进京便直接分道扬镳,一个回穆王府领罚,一个回丞相府领罚。
虞鸾珠简直要被景隆帝这老昏君给气死了!定王明明是自己找死,与她们夫妻有何关系?景隆帝竟然为了哄郑贵妃,下这么一道荒唐的旨意!这幸好是她跟来了,如果她没来,定王还死了,楚寰一个人,景隆帝不用避讳她与祖父的关系,会不会直接将定王的死扣在楚寰头上?
接旨的时候虞鸾珠不敢表现出来,与楚寰上了马车,虞鸾珠的脸便彻底沉了下来。楚寰比她晚上车,进来就见他的小王妃红唇紧紧地抿着,美丽的眸子恶狠狠地瞪着车窗,愤怒地像一头被抓住的小母豹子。
“被罚了,很委屈?”楚寰坐到她身边,笑着问道。
“你居然还能笑出来?”虞鸾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楚寰自嘲一笑:“习惯了,只要父皇不要我的命,被禁足一年算什么?”
虞鸾珠忽然明白过来,楚寰不是不生气,是从小受过的不公太多,他已经麻木了。
虞鸾珠突然心疼这样的楚寰。
她靠到他怀里,小声自责道:“如果我不来,皇上是不是就找不到借口惩罚你?”
楚寰摸摸她的头顶,猜测道:“如果你没来,我就不会插手定王强迫邓月娥,那时候再出事,我不阻拦罪过更大,或许会被郑贵妃诬陷我蓄意纵容。”
虞鸾珠沉默了。
她又想到了那个疑惑,为何上辈子定王好好地回京了,这辈子却死在了五龙山?
虞鸾珠想了半路也没有想到原因。
楚寰也有自己的心事。
如果小王妃没有来,定王就不会当着他的面对她露出那恶心的嘴脸,楚寰也就不会因为定王公然觊觎他的王妃而临时决定借刀杀人。
不过,楚寰并不后悔杀了定王。
早在父皇命虞丹华嫁给太子做续弦太子妃时,楚寰就看出父皇已经决定将皇位传给谁了,既然做了决定,父皇就不会给定王、郑贵妃扭转形势的机会,也就是说,他想做黄雀,定王却不配做太子的对手,定王不是螳螂,吃不了太子这只蝉。
所以,楚寰果断地利用这次机会,先吃了定王。
定王虽死,郑贵妃还活着,郑贵妃与沈皇后才是死对头,定王活着郑贵妃还有所忌惮,定王死了,郑贵妃岂会甘心看沈皇后幸灾乐祸的嘴脸?也许在他禁足这半年,郑贵妃便能给沈皇后、太子找无数麻烦。
胡国使臣来京时楚寰出了一次风头,这次被罚禁足正好能让他顺理成章地淡出沈皇后、太子的视线。
思及种种,楚寰还要感谢他的小王妃给他做了最好的人证,这样就算老奸巨猾的虞护怀疑什么,虞鸾珠也可以替他解释经过,打消虞护的顾虑。
“与禁足的惩罚相比,我更难受的是要与你分开半年之久。”
楚寰拥抱着他的小王妃,靠近她的耳朵道。
他对虞鸾珠的利用是真的,可他对虞鸾珠的不舍也是真的。
这么一个爱慕他、心疼他、为了他不惜去赣州吃苦受累的小美人,经此一路,楚寰已经将她放到心里了。
第44章
因为要分开禁足, 回京这后半程虞鸾珠与楚寰反而像刚成亲一两天的小夫妻一样,变得难舍难分起来, 来时虞鸾珠还不许白日里楚寰对她动手动脚, 现在楚寰要抱她亲她, 虞鸾珠都没有拒绝了, 只是不许楚寰做太过分的举动, 譬如楚寰的手, 是绝对不许往她的衣裙里面摸的。
距离京城还剩五日路程时, 这早百灵、画眉来伺候虞鸾珠,虞鸾珠注意到百灵的脸色不太好看。
“哪里不舒服吗?”虞鸾珠关心地问。
楚寰并不在这里,百灵小声道:“没有, 奴婢月事来了。”
虞鸾珠放心了, 再看镜子里的自己,虞鸾珠突然一怔。
她的月事,上次是中秋的时候来的,现在都九月底了,这是迟了半个月了?
虞鸾珠有四个大丫鬟, 金雀负责记录她平时的月事日子,这次匆匆离京, 因为水土不服, 六月里虞鸾珠的月事比五月迟了五日, 七月份的时候与六月那次是同一天, 开始重新变得规律, 那这次迟了这么久, 是又一次水土不服,还是,怀孕了?
虞鸾珠出神了。
她想到了上辈子。
那时她嫁给谢怀仪三年都没有怀孕,谢怀仪没着急,可把虞鸾珠与母亲、祖母担心坏了,从婚后第二年开始母亲就喜欢去寺里上香替她求子。虞鸾珠也偷偷地看过郎中,郎中说她的脉象并没有问题,迟迟不孕可能是缘分未到。
她与谢怀仪没有缘分生孩子,换成楚寰呢?
再过几日虞鸾珠就要与楚寰分开回丞相府了,真是怀孕了,虞鸾珠必须现在就确定才行,不然到了丞相府再诊出来,这孩子的来历可能说不清,虽然她知道孩子肯定是楚寰的,但挡不住外面的议论纷纷。
叮嘱百灵好好休息,虞鸾珠梳妆完毕,戴上帷帽走出营帐,与楚寰上了一辆马车。
虞鸾珠一上车就躺到了里面的榻上,闭上眼睛,无精打采的样子。
“怎么了?”楚寰坐到她身边,关心地问,虽然舟车劳顿,但她从来没有清早就这样惫懒过。
虞鸾珠懒懒地撑起眼皮,有些可怜地道:“可能昨晚没盖好被子凉到了,王爷叫军医过来给我号号脉吧,真得了风寒,王爷换辆车坐,别过了病气给你。”
来回路程再加上赣州耽误的那一个月,不知不觉深秋就来了,离京城越近早晚天越凉。
看着她精神不济的可怜样,楚寰吩咐停车,叫项渊去传随行的军医。
这军医最擅长的是外伤处理,战场上士兵们受伤是家常便饭,所以他才跟了过来。不过他也会其他医术,虞鸾珠坐在马车里面,将手腕伸出窗外,军医低头号了号,又低声询问了王妃的月事,然后笑着道:“恭喜王爷,恭喜王妃,王妃这是喜脉。”
虞鸾珠惊讶地忘了收回手。
楚寰也万万没料到她的小风寒症状居然是喜脉!
太子与虞丹华成亲三年了都没有孩子出生,他与虞鸾珠才成亲半年,这么快就有了?
楚寰的黑眸中浮动着喜悦,他握住虞鸾珠的手,问军医:“可有把握?可知王妃怀了多久?”
虞鸾珠也期待地看着外面。
军医道:“王妃的脉象的确是喜脉,只是还不明显,可能还未满一月,等咱们回了京城,王妃休养数日后可再请太医为您诊脉。”
虞鸾珠有种感觉,她就是怀孕了。
她与楚寰有缘,也许楚寰才是她真正的良缘,所以前世她挑错了谢怀仪后才迟迟没有怀孕,谢怀仪的心也另有所属,这辈子她嫁对了楚寰,楚寰对她好,孩子也很快就来了。
虞鸾珠目光如水地看着楚寰。
楚寰同样激动,他是一个不被父皇所宠的皇子,与生母安嫔关系也不够亲近,可是现在,他有自己的骨肉了,一个真心爱慕他的女人为他怀了孩子。
“赏!”楚寰难掩兴奋地道!
项渊亲眼见证了王爷的大好消息,嘴角早大大地咧开了,从怀中掏出一碇银子塞给了军医。
军医笑着告退。
车内,楚寰轻轻拥住虞鸾珠,低声怪她:“你怎么这么傻,月事迟了这么久也不跟我说?”
虞鸾珠冤枉:“我才不傻,只是还当自己像三个月前那样水土不服了。”
楚寰爱怜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想到这个孩子是在赣州时怀上的,楚寰不禁庆幸道:“幸好你跟着我来了,不然咱们这个孩子就要被这次剿匪耽误了。”
虞鸾珠摸着自己依旧平平坦坦的小腹,提醒他道:“王爷先别高兴太早,军医都说最好过阵子再确定确定,万一是空欢喜呢?他毕竟是军医,咱们还是再找擅长给妇人诊脉治病的郎中重新号一次脉的好。”
楚寰赞同她的说法,虽然他就是确定她肯定怀了。
过了两日,大军路过一处大城,楚寰提前派人去请了城中最有名的郎中来军营给虞鸾珠诊脉。
这位郎中语气更加自信坚定,证实王妃娘娘就是怀孕了,还交代王妃娘娘回京后赶紧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中养胎,万不可再坐车颠簸,以免动了胎气。
楚寰没当过爹,虞鸾珠也是第一次怀孩子,夫妻俩被老郎中说的吓了一跳,要不是定王的棺木必须尽快进京耽误不得,楚寰都想下令放慢速度,最好一点都不要颠簸到虞鸾珠才好。
不过倒也不必太担心,楚寰的马车是亲王规制,又宽敞又舒适,走在官路上一点都不颠簸,遇到路上有石头、洼坑,也早被盯梢的项渊给解决了忧患。
前面就是京城城门了,景隆帝、郑贵妃亲自出城来迎接他们死去的儿子。
虞护悄悄安排了自家的马车,来接小孙女回丞相府。
楚寰要出去面圣请罪,下车前,他最后一次与虞鸾珠商量:“真的不让我请父皇同意你随我回王府吗?”
虞鸾珠也想跟楚寰在一起,夫妻俩一起期待她腹中的孩子,可郑贵妃刚死了儿子,这时候让郑贵妃知道她怀孕了,以郑贵妃的随心所欲任意妄为以及对楚寰的迁怒,郑贵妃会不会继续蛊惑景隆帝加重对楚寰的惩罚?
“圣旨已下,王爷且忍忍吧,王爷放心,我会在家里好好养胎,半年后再与王爷团聚。”虞鸾珠靠在楚寰肩膀,恋恋不舍地抱着他的腰。
楚寰这时候自然不会对怀着身孕的小王妃心猿意马,他只放心不下。
“有什么事就写信给我,半年一到,我去接你们娘俩回家。”楚寰亲/吻她的脸庞道。
虞鸾珠点头。
楚寰最后看她一眼,神色凝重地下了马车,骑马去见景隆帝。
景隆帝、郑贵妃扑到定王的棺木上大哭,郑贵妃哭得尤为伤心,坚持要开馆再看一眼儿子。
定王死的时候天还有些热,虽然棺木周围放了冰,但一路行来,一个半月过去了,不用开馆,站在棺木附近都能闻到一股臭味儿。
可郑贵妃仍然要开馆。
当棺木真的打开,郑贵妃只看了一眼便晕死过去,刹那间城门前乱作一团。
等景隆帝、郑贵妃带着定王的棺木进城后,虞鸾珠低调地上了虞家的马车。虞护必须跟随景隆帝,不能马上来见他心心念念的小孙女,但虞护派了丞相府的胡总管亲自来接虞鸾珠,还带了十几个家仆。
虞鸾珠也很想念家人,上了自家熟悉的马车,虞鸾珠对楚寰的不舍立即被归家心切取代。
她这次离京足足有四个月。
她真去江南游山玩水也就罢了,偏偏是跟着楚寰去剿匪,虞护、韦氏、大爷虞世卿、大夫人钱氏都把虞鸾珠当眼珠子疼,自从虞鸾珠走后,四人便日日挂念,即使虞鸾珠寄了平安书回来,长辈们还是不放心。
如今重逢,虞鸾珠刚下车,母亲钱氏就哭出泪来,泪汪汪地看着女儿,如果不是婆婆在,钱氏早就扑过去抱住女儿了。
韦氏见小孙女瘦了,正要训斥小孙女一顿,百灵一手扶着眼圈泛红的王妃,一边笑着道:“老太太、大夫人快别哭了,别招惹王妃也跟着你们哭,郎中可嘱咐过了,王妃怀孕未满一月,千万不能大悲大喜。”
钱氏一听,哭脸立即变成了大大的笑脸,惊喜地看着女儿:“王妃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