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楚这才想起来,每周三和周四的最后一节课是兴趣课,所有同学可以自主报名自己感兴趣的班,也可以选择留在班级自习。
像程楚和季明月这样的音乐特招生,每当这个时间段,就是默认的练琴时间。
高中时代已经离程楚实在遥远,这几天她光是补上已经忘记的知识,就已经焦头烂额,丝毫不记得这节课了。
“好,走吧。”程楚说。
季明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今天不带谱?”
“忘了,先走吧。”别说带谱了,她可能连一首连贯的钢琴曲都弹不出来了。
教学楼和音乐楼之间有一条连通的回廊。
正值傍晚,夕阳透过树荫微微洒落,将整条走廊铺上深黄色的碎影。
程楚和季明月并肩走着,耳畔却是她叽叽喳喳的声音。
程楚微微侧目,只看见女孩漂亮的杏眼明亮,像是撒入了揉碎的水晶。
高中时,她和季明月是很好的朋友,同是艺术特长生,两人有许多共同话题。
可高中毕业后,她顺着家人的意愿放弃了音乐,而季明月考上了她一直梦寐以求的音乐学院。
在音乐上,季明月不算有天赋,却足够努力。她是程楚一直艳羡的那种女孩,温柔又明媚,坚毅执地坚持梦想。
她看着季明月顺利的进入全国最好的乐团,登上更大的舞台,逐渐声名鹊起,在音乐界小有生就。
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共同话题也越来越少,最后逐渐断了联系。
可当顾渺发生意外,她的世界濒临崩溃之际,季明月却第一时间打来电话,焦急地询问她的情况,并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窗外的夕阳似乎还带着暖融融的温度,程楚看着眼前雀跃的女孩,心中一阵温暖。
在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一切还未失去,她有爱她的朋友和家人,还有——
顾渺。
原来世界这样美好。
*
两人走到了音乐楼,季明月便和她告别。
所有的琴房都在一楼,但程楚却忘了自己的琴房是在哪一间。
她游荡般地饶了一圈,企图唤醒悠远的记忆,可是没有,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诶,程楚站着干嘛,还不进去?”
程楚转过头,就见高中时的音乐老师站在身后。
“额,老师好。”程楚尴尬地笑了笑,正准备干脆开口问,就听见老师继续说:“走走走,我先去听听你这周练的怎么样?”
程楚放慢了脚步,终于在老师的指引下走进了琴房。
八号琴房,她悄悄记下。
琴房很小,几平米大,墙是简陋的白色,,不大的空间里只放了一架钢琴和钢琴椅。
“弹吧,月光三,”老师站在钢琴旁,双手抱胸。
程楚正在打开琴盖的手一僵。
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
她不知道多久没练过琴了,可能谈个致爱丽丝什么的还可以,月光三,怎么可能?
“那个,老师啊,我还没练好,要不然你先去检查别人吧,再让我练会。”程楚带着心虚的笑,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
程楚一向用功,老师对她印象很好,面对好这样一个好学生,她也愿意放宽些。
“行吧,那你好好练,我先去看看其他人。”
程楚乖巧地连连点头。
琴房的门一关上,她就掏出手机查谱,之后就盯着小小的手机,磕磕绊绊的练起来。
这首曲子对手指跑动的要求很高,力度的要求也很严苛,需要日积月累的练习。
不管她以前弹得再怎么好,多年没碰琴,在这几十分钟之内,是不可能练好的。
但程楚从来不是容易放弃的人,就算知道等等一定会被骂,她也不敢浪费一分钟。
琴房在一楼,夕阳倾撒,程楚有些看不清手机屏幕,所以干脆将窗帘拉上。
窗外传来路过的同学发出窸窸窣窣的聊天声,可程楚并不在意,只是专注地弹着。
琴房外是一颗梧桐树,金黄的落叶随风飘洒。
顾渺抱着本物理书,一个人走在人群的最后。
路过八号琴房时,他停下脚步,背靠着那颗合抱大的梧桐树,像之前做过千百次那样,沉默又执着地望着那紧闭着窗帘的琴房,静静地聆听着钢琴声。
作者有话要说: 顾渺:有没有一天,我也能保护你?
喵喵现在弱了一点后面会爆发的,他只是对于自己的事太能忍了
*
昨天清收,一觉起来看看收藏差点又躺回去,有没有小可爱被清了呜呜呜,快点回来,我好害怕
第9章
傍晚绯红色的夕阳洒落,琴房里传来断续又带着些生涩的琴音。
和她原来的琴音不一样!
顾渺的黑眸闪了闪,抿着唇不动声色地走进了些。
傍晚的风将窗帘微微吹起,顾渺的视线穿过缝隙,看到女孩低着头,笨拙又认真地看着手机,之后微微低头弹着琴键。
他松了口气,迈着步子重新站远了些。
泛黄的梧桐叶落了一地,有几片在空中打了个旋,落到了顾渺的肩上。
他丝毫没有察觉地望着不远处的窗户,总是淡漠的如同黑夜的眸,透出微亮的光彩。
曾经,周三周四的最后一节课,是他一周中最快乐的时光。
纷乱的校园生活里,静静地在八号琴房外,听着悠扬动听的钢琴曲,成为他唯一的慰藉。
因为只有站在这里,他才觉得,自己离她那样近。
近得连他沉闷无波的心都仿佛注入了活力,随着那忽上忽下的琴音微微颤动。
今天的琴音很奇怪,不似平日里的流畅悦耳。
可顾渺的心还是不能自已地波动。
他觉得自己像个窃听者,无耻的隐在角落,听着那不属于他的琴音,妄想着不属于他的人。
夕阳逐渐隐去,顾渺听到琴房里的琴音戛然而止,接下来便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快下课了,我检查一下你练的怎么样?”
琴房里安静了片刻,顾渺听到程楚低低地声音:“老师,那个我还没练好,能不能下周啊?”
“不行,刚刚已经给你这么多时间了。”女人的声音有些严厉。
路边亮起了昏黄的路灯。
几秒之后,琴房里传出刚刚那并不十分连贯的琴音。
那琴音还没出现几秒,就被打断。
“停停停,你这弹得什么东西,程楚啊,就算一周不练也不会荒废成这样吧。”
顾渺的心紧了紧,接着便听到女孩低低地声音:“老师,对不起,我上周没练。”
“你怎么回事啊,平时不是最勤快的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弹成这个样子你别想着去海音了,任何一所音乐学校都不会要你。”
女人的声音很大,尖刻又严厉,顾渺站在几米之外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手微微颤了颤。
“对不起。”他听到女孩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的声音。
“跟我对不起有用吗?等等下课留下来,多练半个小时再回家。”
门“啪”得一声关了,几秒后,琴房里又重新响起钢琴声。
远处的下课铃悠悠响起,夹杂着琴房里飘出的琴音。
待到半个小时候,程楚这才将琴盖合上。
季明月下课便背着小提琴来找她,听她说了事情原委,便说在门口等她,但被程楚劝了回去。
走出琴房时,天色已经黑了,路边昏黄的灯光撒入回廊,程楚的脚步有些沉重。
教室早已空无一人,桌椅整齐地摆放着,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
程楚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动作散漫地开始收拾书包。
她将手探进抽屉里,却触到一包塑料包装的东西。
教室里只亮着一盏灯,并不十分明亮,程楚微微低头,就看见抽屉里躺着一包草莓味的奶糖。
是她平时最爱吃的牌子。
程楚瘪了瘪嘴,将包装纸撕开,奶糖的甜味在嘴里融化开,春风化雨般将她心中的苦涩统统带去。
她吸了吸鼻子,望向窗外,只觉得月光都变得温柔。
第二天,程楚上学路上遇到了季明月。
她拍了拍季明月的肩,感激地说:“谢谢你啊,昨天的糖。”
“什么?”季明月眨巴着大眼睛,疑惑地说:“什么糖?”
程楚皱了皱眉:“昨天我抽屉里的糖,不是你放的?”
季明月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而后又坏笑地拽了拽她的袖子:“什么糖,嘿嘿嘿,是不是暗恋你的男生放的?”
“好了,别乱说。”程楚比她高半个头,所以很轻松地揽住她的肩说:“走啦,要不然迟到了。”
不是季明月,那是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