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的脸色终于变了,恼怒道:“你别不识抬举,本王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莫要矜持过头了,折损了这福分。”
苏意卿将匕首往前送了一分,殷红的血丝沿着她雪白的颈项流了下来。
韩王想不到她如此刚烈,不由大感头疼,本是偷香窃玉的美事,若搞成血溅当场岂不晦气。
他退后了两步:“你别冲动,好好,我先出去。”他说着,就转过了身体。
苏意卿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韩王举步,并未向前走,猛然一个旋身,飞起一脚,正中苏意卿的手腕,将匕首踢了出去。
皇室子弟,再不济,刀马功夫还是习过的,苏意卿一个闺阁女子哪里是他对手,被他一踢一按,压在了墙上。
韩王冷笑:“到了这一步了,还想逃出我的手心,我劝你别做梦,乖一点,我还能疼你,真惹恼了我,我定叫你后悔不及。”
他望着苏意卿的脸蛋,那肌肤细腻娇嫩,如同粉团一般,他心猿意马了起来。
苏意卿倏然侧头,张口咬住了韩王的手。
她咬得极狠,牙齿穿透了皮肉,血马上涌了出来。
韩王负痛,一声惨叫,急忙抽回手,用力甩了苏意卿一记耳光,那一下的力气极大,将苏意卿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苏意卿口中满是血的味道,分不清是韩王的还是她自己的,让她恶心欲呕,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韩王赶过来一脚踏在她的背后,将她踩住。
背心剧痛,苏意卿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来。
韩王恼羞成怒:“臭丫头,看我今晚不撕了你……”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喧哗的声音。
韩王心情正差,怒喝道:“怎么回事,吵什么吵?谁再吵闹,给我拖下去杖毙了!”
门外伺候的侍女慌慌张张地答道:“奴婢不知,奴婢这就去打探。”
喧哗之声越来越大,中间夹杂着刀剑交鸣之声和呼喝惨叫之声,像是打斗起来的动静。
侍女久久未有回应。韩王不由狐疑,此处是他在京都郊外登云山的别院,他这次过来寻欢,为策安全,将府中精锐的侍卫带来了许多,何人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来寻衅滋事,倒也是奇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楚河抓着作者咆哮:快让我出场!
第7章
兵刃之声渐大。
韩王看着苏意卿,心头火旺,但听得这动静却不好行事,怒气愈盛。
“这群饭桶,本王养他们是做什么用的!什么歹人闯进来了,不赶快拿下,还要磨蹭多久!”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门扇从韩王的头顶上飞过去,撞到墙上,四分五裂。
一个戎装武将出现在门口,他披着一身玄黑战甲,身形伟岸高大,手持长剑,剑尖犹有血珠滴下,一股血腥的凛冽之气迫人眉睫,他的面上覆着一张青铜鬼面,形态狰狞,似欲择人而噬。
韩王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你是何人?”
鬼面武将大步闯进来,一把抓住韩王的衣领,将他如一只小鸡般拎了起来。
韩王奋力扭动,但那武将的手臂有若铁铸,纹丝不动。
武将身量极高,韩王在他手中,脚尖都够不着地面,急得乱蹬:“大胆狂徒,你可知道我是谁?我……”
韩王的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
因为他发现那个武将在打量着他,用一种如视死物的目光打量他。那种真实的杀意浓郁若实质,沉甸甸地压着韩王。
那人在考虑怎么杀他,这个认知令韩王的腿抖了起来。
“不……不要杀我……”韩王哆哆嗦嗦地求饶,“我是韩王,你放了我,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你别杀我。”说到后面,韩王几乎嚎哭了起来,“别杀我,我不想死。”
苏意卿还伏在地上,“嘤咛”了一声。
那轻微的声音落在耳中,鬼面武将的手似乎抖了一下。
他将韩王狠狠地掼到地上,韩王“哇”地吐出了一口血,几乎晕厥。
鬼面武将一拳砸下去,拳头擦着韩王的脸颊落下,地上的青砖被砸得粉碎,韩王两眼一翻白,彻底昏了过去。
鬼面武将气息沉重,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苏意卿从地上半抬起身子,眼睛望了过来。
烛火摇曳,那一眼是长夜中的月光宛转。
鬼面武将立即过来,半跪在苏意卿的面前,那么凶悍的一个人,用近乎温柔的姿势,慢慢地把她扶起来。
苏意卿的脑袋还有点晕沉沉的,她抓着鬼面武将的手臂,走了两步,脚一软,又要跌倒。
他的手从背后伸了过来,终于将她抱住。
苏意卿脸上发烫,心里害臊得不行,但她饱受惊吓的心却仿佛落定下来,不再惶恐,她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捂住了脸。
鬼面武将抱着苏意卿出去,外面的干戈已经平息。
他所带来的部将皆是久经沙场的铁血战士,那些王府的侍卫哪里会是对手,此时侍卫死伤殆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幸存下来的,都伏在地上乞饶。那些侍女更是跪着瑟瑟发抖。
部将们无声而迅速地归拢在鬼面武将的身边,他们皆是黑甲铁面,看不出任何端倪。
一个部将向鬼面武将打了个手势,请示首领的意思。
鬼面武将环顾四周。
苏意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从指缝中偷偷地望着他。
他看见她的眼神,心中一软,朝部下微微摇头。
部将打了个唿哨,众战士才齐刷刷地将刀剑归鞘,金石微鸣之声,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格外令人心惊。
众黑甲战士有条不紊地从韩王别院中撤离。
大门外停着战马,马首之上亦覆着黑甲。众人利落地翻身上马。鬼面武将抱着苏意卿坐上了打头的一匹神骏黑马。
众人驱马,沿着小道向山下奔驰而去。
马蹄上裹着厚厚的麻布,几百个骑士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有林间的夜鸟被惊飞,树叶间有簌簌的声响。
黑暗中,斑驳的树影掠过,映着那张青铜鬼面,恍如光怪陆离的神魔。
苏意卿一点一点地伸出手去,触到了那张面具,应该是冰冷的金属,他的体温却从下面透了上来,是温暖的。
“谢楚河,是你吗?”她的声音如同江南春风中的燕子,是呢喃。
他僵硬住了。
苏意卿将那个青铜鬼面慢慢地取了下来,他并未阻止。
面具下是一张英俊而刚毅的面容,剑眉斜飞,目若寒星,眉心间一道伤痕,正是谢楚河。
苏意卿的眼泪流了下来。
前世,她曾随秦子瞻外放宁川,路上遭到秦子瞻政的政敌设兵伏击,危殆之际,也是这个鬼面武将率兵从天而降,救了夫妻两人的性命。当日,那鬼面武将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未曾留下只言片语,苏意卿即感激又迷惑。
她还记得,获救之后秦子瞻却丝毫不见欢喜之意,只是对她说:“大约是匪党内讧,自相残杀,让我们侥幸逃过一劫,卿卿,这么可怕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快点忘了吧。”
其实,还是谢楚河。无论前世或是今生,他一直在追随着她的身影,如他所说,无悔无怨。
苏意卿紧紧抓着那个青铜面具,哭得全身都颤抖。
谢楚河自诩心如铁石,但在苏意卿的面前却柔软得一塌糊涂,他看见她哭,心都疼了起来。她还是那么爱哭,就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怎么了?是不是那个混蛋伤到你了?哪里疼吗?”他低声问道。
苏意卿咬着嘴唇,不说话,只是用泪汪汪的眼睛一直望着他。
他又会错了意,以为她心里还委屈着,解释道:“对不起,我来得太迟,闻听你出事,我马上就派了军中的斥候出来打探,只是韩王这厮太过狡猾,竟藏匿到这深山别院之中,我多费了点工夫才堪堪赶过来,让你受惊吓了。”
苏意卿听了,心中酸楚,眼泪流得更急。
“对你无礼之人,我断然不会放过,但眼下不是时候,并非我怕事,只是今夜若杀了他,官府追查起来,怕要牵扯到你,有碍你的名节,所以,暂且容他多活两日,你放心,他早晚要死在我手中。”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苏意卿抽抽搭搭地,终于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她雪白的脸哭得通红,眼睛肿肿的,真是一团粉嫩可怜的模样,渐渐地和谢楚河记忆中那个小女孩重叠在一起。
她站在大雪中,哭着朝他呼喊:“阿蛮!阿蛮!你为什么要走?卿卿喜欢阿蛮,留下陪我,别走,好不好?”
谢楚河的心中既伤感、又欢喜,他这些年冷漠惯了,不欲多说,只是深深地看了苏意卿一眼。
他的眼睛明亮若烈日。
苏意卿的心跳得很急,她有些不安地低了头,摆弄着手中的面具,他的温度还残留着。
作者有话要说: 谢将军,小名阿蛮……
第8章
忽然,苏意卿想起了一事,抬起头:“我的侍女海棠,她跟着我,一起被韩王府的人挟持了,但半路上,她们把她扔下去了,我好担心她,你能不能帮我找她?”
谢楚河点了点头,战马未曾停下,他对旁边的骑士吩咐了两句。
立即,十几匹战马调转马头,又往山上去了。
天色浓黑,月亮隐没在云层之后。
莫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京都城楼影影绰绰的轮廓。
苏意卿不由地紧张起来。此时城门已经关闭,他们是进不去的。
她彻夜未归,不知家中要慌成什么样子,更不知明日旁人若是知晓了,她的名节会如何。这时节,女子的名节重逾性命,如此想来,还不如当时就自刎死了,免得给苏家蒙羞,苏意卿的心一片冰凉。
谢楚河似乎觉察到了她的不安,轻声说了一句:“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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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上下已经急得快疯了。
苏意卿久久未归,后面两个武师和车夫回来,说是跟着淮安侯府的三姑娘一起玩耍去了。
到了淮安侯府询问萧念念,她却说苏意卿自己雇了一辆马车回去了。
梨花香铺的伙计还有点印象,也说亲眼看见那姑娘带着侍女上了一辆青篷马车,恍惚还听得,说是城北富安车行的。结果去了车行找了个遍,完全没有那样的车子和车夫。
苏老夫人年纪大了,闻讯几乎背过去,连忙叫了回春堂的大夫过来看着。温氏当时就哭得晕厥了,苏意卿的父亲,光绿大夫苏明岳铁青着脸,在家中团团转。苏明山也带着崔氏过来了,和兄弟面面相觑,同样一筹莫展。
他们不敢大张旗鼓地寻人,若是真让人知道苏意卿发生什么事情,那她的名节就全毁了。连那两个武师,出事了之后,立即就被苏明岳叫人看管了起来,只求这事情千万别让秦子瞻知晓。
温氏醒过来以后,嘶声对苏明岳道:“报官,叫官府帮着找人,你与京兆尹杨大人不是一向交好吗?快去求他相助,赶紧把我的卿卿找回来。”
苏明岳双目赤红:“你说什么呢?我何尝不着急,但如此一来,卿卿以后可怎么做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