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图知道杭贵妃是琴川公主的养母,紧张又恭敬,说话有些结巴。
温王鼓励英图,“放心,有我在。”
英图吃了定心丸,镇定心神,斟词酌句,说话很慢,却不再结巴了。
“贵妃娘娘,您瞧我英家表哥如何?”温王直率,开门见山。
“是个好孩子。”杭贵妃微笑。
“好,那我便向陛下复命了。”温王坦然道。
杭贵妃心中有丝恼怒,想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却没说出口。
温王带英图告辞,黎王送至永和宫大门前,含笑道别。
英图抹抹额头的汗,“阿旸,贵妃娘娘能看上我么?”
英图如此紧张,温王却不在意,“杭贵妃的看法,不重要。”
“她是六公主的养母啊。”英图不解。
养母的看法,怎么会不重要呢。
温王闲闲道:“陛下看中你了,杭贵妃不会和陛下作对的。”
杭贵妃是聪明人,她或许看上了权贵人家的子弟,但犯不着和皇帝针锋相对。
“真的么?”英图不敢相信。
“你等着做新郎吧。”温王拍拍他的肩。
英图傻呼呼的笑着,走路有点飘。
一直回到皇帝面前,英图还不大正常。
皇帝粲然。
永和宫里,杭贵妃和黎王却是剑拔弩张。
“小暖要嫁给英图也就算了,你怎么能娶娇娇?”杭贵妃愤怒低吼。
黎王冷笑两声,“我为什么不能娶表妹?难道一定要依着您的意思,娶什么护国公之女,什么常大学士的嫡孙女,才算美满姻缘?”
杭贵妃直喘粗气,“你明明知道,我让你娶名门贵女,全是为了你的前程!”
黎王见状很是内疚,上前替杭贵妃顺着气,低声陈情,“您的用意我自然懂,可是没有用。我一点机会也没有。诸皇子之中,第一自然是皇太子,第二便是温王……”
“怎么会是温王?”杭贵妃大惊,“他年纪最小,而且是在宫外长大的,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吧?”
黎王苦笑,“如果他的生母被追封为皇后呢?他是不是就排在皇太子后面了?不光我,楚王吴王宋王等,全部要靠后。”
黎王蹲下身子,满脸哀求之色,“前些时日父皇偶感风寒,我亲侍汤药,在父皇书案上看到一份诏书,一份要追封九弟生母怀逸公主为章和皇后的诏书。”
“不可能,不可能。”杭贵妃失魂落魄的摇头。
怎么可能呢?一个养在宫外的皇子,生母追封为皇后?
杭贵妃一直保养得很好,但这时她眼神呆直,面容憔悴,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黎王心中不忍,但不得不直言劝谏,“皇贵妃也好,您也好,多年以来,父皇没有册为皇后之意。但九弟的生母,显然和宫中这些妃嫔地位不同。母亲,咱们争不过。”
杭贵妃悄然泪落,“我苦心为你谋划,想让娇娇嫁给定王,把定王拉拢在咱们这一边。你和定王虽然年幼,但兄弟同心,未必不能和你的哥哥们争一争。谁知造化弄人,定王不是真正的九皇子,温王来了……”
温王一来,形势大变。
杭贵妃彷徨无计,“儿啊,娘也不是一定要你坐上那个位子,娘只是为了保全你。你知道的,你父皇为了夺位,流了多少血,杀了多少人,他的兄弟还剩下几个?”
黎王跪在杭贵妃面前,“广宁王没有认回安王府之前,父皇的兄弟堂兄弟,只剩下应王和安王世子。应王一向沉溺酒色,连朝都不上,整天吃喝玩乐。安王世子则长年卧病在床,极少有人见到他。孩儿想,保命之道,便在这里了。”
“沉溺酒色,卧病在床?”杭贵妃神色凄然。
黎王下定决心,“我娶了表妹,而不是所谓的名门贵女,也就是告诉我的哥哥们,我没有野心。我无意争夺大位。这,算是我的保命之道吧。”
“你让我再想想。”杭贵妃心烦意乱。
“不要再想了。”黎王言辞诚恳,“千娇因为曾经和定王有过口头婚约,没有人家敢上门求娶。因为这个,舅舅和舅母万分苦恼。千娇和定王的婚事是咱们提出来的,咱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千娇被人冷落嘲笑啊。”
杭贵妃做为姑母,哪能不疼爱杭千娇这个亲侄女呢?犹豫再三,柔肠寸断。
“娘,就这么定了。”黎王毅然决然,“我不争。”
杭贵妃心如刀绞,“生在皇家,就算你不争,难道别人就肯放过你了?小暖嫁给温王妃的表哥,皇太子把咱们算作温王的人,如何是好?若皇太子登基,岂能放过温王,岂能放过咱们?”
“您觉得皇太子能登基么?”黎王道:“南阳公主一家都被九弟、九弟妹斗倒了,太子妃娘家也被重创。九弟和九弟妹真是这么大的本事么,是不是父皇已经偏心了?”
杭贵妃默默无语。
黎王这话真提醒了她。不错,南阳公主确实犯了错,可皇帝真的有必要这般重罚么?南阳公主是皇太子的嫡亲姐姐,就算看在皇太子的份上也不应该这样,难不成皇帝真有易储之心?
“还要从长计议。”杭贵妃心里如一团乱麻。
黎王当着杭贵妃的面没再说什么,转过头却告诉皇帝,说杭贵妃很喜欢杭千娇。他这话当然也不算撒谎,杭贵妃当然喜欢自己的亲侄女了。
皇帝命礼部操办黎王和琴川公主的婚事。
八皇子娶妻,六公主下降,礼部一下子要办两件喜事,忙得人仰马翻。
“娇娇,你和黎王什么时候心意相通的?”香璎和琴川公主以添妆为名到了杭家,围着杭千娇问七问八。
杭千娇茫然,“我不知道啊。黎王表哥甚至从来没有当面跟我提过婚事。璎璎,小暖,我真是莫名其妙的。不光我,我爹我娘我哥哥,他们也大吃一惊。”
旨意下来的时候,杭家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信你才怪。”香璎扮个鬼脸。
“糊弄人。”琴川公主撅起小嘴。
两人表达过不满,又殷勤的围住杭千娇,“就要成为八皇子妃了,你高不高兴?”
杭千娇双手掩面。
她喜欢的是一个人,要嫁的是另外一个人,怎么高兴得起来?
香璎以为她害羞了,忙劝琴川公主,“小暖,咱们斯文些好不好?”
杭千娇心中默念:他是璎璎的,他是璎璎的,他是璎璎的……
“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夫,自然也是一样的。
“好了,不打趣你了,放开吧。”琴川公主把杭千娇的手硬拉下来。
杭千娇展颜一笑,“说实话,这桩婚事让我爹娘欣喜若狂,我也扬眉吐气了。前阵子我爹那些个姨娘,明着暗着没少笑话我。赐婚旨意一下,她们都傻眼了,跑到我面前自打嘴巴,别提多谄媚了。”
“还有呢。”琴川公主不满足。
杭千娇很快明白她的意思,“黎王表哥嘛,我一开始拿他当亲哥哥看待的,现在要成亲,怪不好意思的。唉,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兄妹,下次见面的时候是,是那啥了,想想就尴尬。”
“是什么呀?”琴川公主明知故问。
杭千娇脸色羞红的扯住琴川公主,“呸,你个坏妮子,瞧我怎么收拾你。”
“做嫂子的人,怎么能欺负小姑子呢。”琴川公主嘻嘻笑。
两人打闹在一起。
香璎笑咪咪。
黎王性情开朗,娇娇嫁给他,是桩好姻缘。
黎王和杭千娇,琴川公主和英图,都是好姻缘。
想想杭千娇、英图前世的遭遇,香璎不胜唏嘘,却也颇觉欣慰。
重生一回,香璎改变了英图、杭千娇的命运。亲戚、好友,都安全了,幸福了。
皇子公主成婚,礼仪繁琐,等到黎王迎娶杭千娇到了黎王府,琴川公主也和英图入住琴川公主府,已经是半年之后的事了。
温王参加过两次婚礼,再看香璎的眼神,和从前有了很大不同。
藏在他心底的那一点不满足,原来是一株小小幼苗,渐渐长成了参天大树。
有璎儿陪着他当然已经很好了,但他和璎儿之间,是不是还应该发生点什么呢?
香璎十六岁生日,雍城长公主亲自主持,在熙华宫为香璎举行了隆重的生日宴。
本来香璎及笄的那年,应该有及笄礼的,但那年陕中地动,香璎主动把备办及笄礼的银子全捐了。只是和家人一起吃饭,简简单单的,却很温馨。
“小哥,本人今年十六岁了。二八芳龄,秀外慧中。”寝殿之中,香璎骄傲的向温王宣布。
“恭喜恭喜。”温王客气,“然后呢?”
“什么然后?”香璎莫名其妙。
“既然十六岁了,成年了,那么咱们是不是要……你明白的……”温王意味深长。
香璎嗔怪,“你好没羞!”
“你想到哪里去了。”温王拿出一幅牌,“既然咱们都长大了,那打牌便打得大一点,一局一百两银子。”
香璎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害羞,脸蛋红扑扑的道:“二百两。”
“好,听你的。”温王一边洗着牌,一边看着香璎笑。
雍城长公主缓步前来,在外面听了一会儿,直摇头。
阿旸这孩子不肯让长辈张罗圆房的事,他自己又总是不开窍,这俩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做真夫妻啊。
雍城长公主不便打扰两个孩子,闷闷的站了一会儿,悄然离去。
“璎儿,你输了。”温王欢声道。
“小哥你怎么不让着我了?你以前都让着我的。”香璎撒娇不依。
温王不好意思,“对不起,璎儿,我今天火气有点大……”
“这样啊。”香璎心软了,“那打牌吧,小哥你放出本事来,能赢多少便赢多少。”
香璎这一心软不得了,一局接一局,大把大把的输银子。
香璎眼珠滴溜转。咦,小哥今天不对劲啊,都赢了这么多了,还没消火?谁气着他了啊。
“小哥,要不咱们换个……”香璎想换打法了。
“璎儿,咱们换个赌注。”温王声音低哑。
“换什么赌注呀。”香璎柔声细语。
她觉察到了温王的反常,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