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馨贵妃活着,提醒自己,那件事情系馨贵妃所为。
他给馨贵妃后宫女人最高的位置,但却始终不让她有孩子。
给她一世尊荣,也让她永远不要忘了自己做过的错事。
提醒当年参与过那件事情的嫔妃,馨贵妃是罪魁祸首。
十几年前,谢谦璟出现在围场的那一日,他惊得不行。
馨贵妃也在场,吓得不轻,一直说是灵贵人和谢谦璟变成鬼来索命了。
见馨贵妃害怕,他反而淡定了一些。
是啊,如果灵贵人来索命,肯定会先找馨贵妃报仇。
只是,谢谦璟出生时的异象以及随后的流言也让他很是恐惧。
他当年已经默认他死了,决不允许他再次出现。
而且,谢谦璟若是发现灵贵人的死因,是不是会揭露出来?
惊惧之下,再加上馨贵妃的蛊惑,他让人把他杀了。
那时,他不过四十出头,正是身强力壮之时,满腔的抱负。
可对于朝堂之事,他总是做不好。
在他登基后,这些年,大云国国力越来越弱,而且民间对他的不满声也越来越强烈。
他不想死,也害怕死,更怕儿子来抢皇位。
若说对灵贵人的死是心生愧疚的话,那么对谢谦璟痛下杀手却是他心虚以及不敢面对自己是个昏君的事实。
这几年,他老了,更是会反反复复想起来那些事情。
越来越后悔自己当年的决定。
所以,当谢谦璟再次出现时,出于愧疚的心思,他对他很好。
但,这种好,也只是表面上的罢了,这个皇位,他始终不想让他坐,他始终拿他当一个外人。
那日,却是这样一个让他心情复杂的儿子救了他一命。
而如今,儿子大权在握,得知当年的真相,却始终对他抱有仁慈之心。
这让他更加难受。
他情愿儿子抱怨,情愿儿子歇斯底里地骂他,情愿儿子给他一刀,也好过如此。
哭着哭着,德宁帝睡着了。
睡着之前,德宁帝再次想到了那一则关于谢谦璟的歌谣。
心想,似乎,一切还是验证了。
再次醒来后,德宁帝让人把六皇子叫了进来。
“给老七留个全尸。”
六皇子看着德宁帝在纸上写的内容,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今日被吓到了,真的怕父皇想不开,怕父皇跟五哥之间关系恶化,若是真的如此,他不知该如何办。
“那其他人呢?”
德宁帝神色恹恹,伸手比了个五,很快又放下了。
“您是说让五哥看着办?”
德宁帝点了点头。
六皇子开心了。
看来父皇跟五哥之间关系没那么糟糕,大云国,乱不了。
京郊别院
杨槿琪知道谢谦璟今日去做什么。
因为,昨日,谢谦璟就把她和熠哥儿送到了城外的一个庄子上。
昨晚杨槿琪就没睡好觉。
今早,也一直心神不宁地看着大门的方向。
她不敢让人去打听,生怕坏了谢谦璟的计划,也怕暴露了自己和熠哥儿。
谢谦璟好不容易把他们藏得严严实实,她绝不能暴露。
当看到谢谦璟出现在眼前时,杨槿琪那一颗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谢谦璟没事。
她没事。
熠哥儿也没事。
她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在松了一口气之后,她突然发现,谢谦璟的情绪似乎不太好,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非常糟糕,像是失了什么精气神一样。
“您这是怎么了?”杨槿琪关心地问道。
看着媳妇儿关心的模样,谢谦璟再也忍不住,抱住了媳妇儿。
这世间,唯一对他好的人也就只有媳妇儿了。
亲生父亲又如何,在威胁到自己地位时,还不是要杀了他。
他一定会好好待媳妇儿,绝不会像父皇那般,为了达到目的,任由后宫中的女人欺负喜欢的人。
杨槿琪想到了之前也有这么一日。
谢谦璟从宫里出来之后,整个人变得很难过。
不过,她能感觉到,谢谦璟今日的难过比那日更甚。
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巨大的悲伤之中。
悲伤之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愤怒。
“您这是怎么了?父皇跟您说了什么,您若是难过,可以跟妾身说一说。”
杨槿琪没想过谢谦璟会告诉她。
因为,谢谦璟之前对于灵贵人的事情一向是闭口不言。
没想到,此刻,听了她这些话后,谢谦璟却牵着她的手进入了室内,接着,把事情告诉了她。
“我母亲是灵贵人……”
杨槿琪只知道灵贵人是因为宫里走水而死,却从来不知道这么多的内幕。
想到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被人日日拷问,缺吃短喝,杨槿琪觉得心里难过得不行,眼泪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听到后面,生孩子之时还被人欺负,生下来之后没能好好坐月子,落了一生病,更是难受得不行。
“这些人怎么这么坏!若母亲真是神仙,哪会任由这些人欺负?她们是不是傻子?”
“她们也是女人,怎么忍心对一个孕妇如此?即便母亲不放火,她也活不了多久了,都是被她们拷打的。这些年她们是如何能安睡的?”
谢谦璟垂着眼,说:“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出生时的异象,所以才会使得母亲死得那么快……”
杨槿琪顿时停止了哭泣,捂住了谢谦璟的嘴巴。
“这怎么能怪您?都是那些人胡说的。那日本就是那样的天气,只不过恰好您出生在那一日罢了。再说了,天下如此之大,出生在那一日的人又不止您一个,难道那日出生的人各个都要做皇上不成?那整个国家得乱成什么样子?”
谢谦璟抬眼,看向了媳妇儿。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父皇在这件事情也错了。若他真的爱母亲,又怎会容忍馨贵妃欺负母亲?还有,若非林将军,您早就死了。那些流言不过是借口罢了。一个人的出生自己根本就不能选择,您没有错,您不可怪自己。”
话刚说完,下一瞬,谢谦璟紧紧抱住了媳妇儿。
后半日,谢谦璟心情一直低沉,丝毫不提回府的事情。
谢谦璟不提,杨槿琪也不提,只是,抱着熠哥儿往谢谦璟面前凑。
虽然谢谦璟平日里不怎么爱笑,但他也不冷脸。
对熠哥儿,更是多了几分耐心。
所以,即便他今日明显心情不好,熠哥儿也不怕他。
不仅不怕,看到自己父亲在家里,还显得特别兴奋,一直抱着谢谦璟的腿,跟谢谦璟玩儿,对着他笑。
看着儿子的笑,谢谦璟被德宁帝冰封起来的心慢慢融化了一些,弯腰,把儿子抱入了怀中。
熠哥儿更高兴了。
谢谦璟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心想,他一定会做一个好父亲,绝不会像父皇一样,生了孩子要么忽视,要么除之而后快。
第二日一早,谢谦璟没去宫里。
来上早朝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今日出了何事。
封道渠和秦南王互相看了一眼,很快又把视线错开。
谢谦璟虽看起来非常低调,但处理起来政事却非常老练。
既有自己的主意,又不会独断专行,会听取朝臣的一些意见。
而且,谢谦璟跟德宁帝有着最本质的区别。
那便是,谢谦璟做什么事都会从百姓角度考虑。
对百姓多了一些宽容。
但,相反,对官员却非常严厉。
贪污受贿之事、欺压百姓之事都被他狠狠处罚。
一些正直的官员、新晋的官员,很喜欢谢谦璟这种处事方式。
正直的官员觉得谢谦璟这般做非常合理,心里舒坦。
而新晋官员正怀着一腔热情,为国为民。
且,如今新旧交替,新的上位者肯定需要培养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