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食堂贺琳琳就记起来了,这哥嘴有点快,贺琳琳忙“啊”了一声打断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好巧啊。”她摆出个笑脸,这哥跟卢昭是同学现在居然又跟她是同学,肯定是复读了,她不好往下说,哈哈两声就闭了嘴。结果这哥自己倒是滔滔不绝起来,自我介绍之后,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和她们细数高三生活的注意事项。
贺琳琳通过三两句话迅速地了解了陆远志性格开朗,脸皮稍厚的特点,卢昭的朋友居然是这种性格,不是说学霸只和学霸玩耍吗?
陆远志问:“学霸是啥?”
贺琳琳才想起这词儿目前还没发展出来,她解释:“学习霸王。”她说完觉得哪里好像不对。陆远志乐了:“我还以为是小霸王学习机。”他被自己逗得大笑,刘一倩看他笑也跟着笑,贺琳琳呵呵两声,更疑惑卢昭怎么会和这种活宝性格的男生做朋友。
“对了,这周我去找卢昭玩儿,你也来吧。”才聊了一会儿,陆远志就不把贺琳琳当外人了,朋友的邻居也是朋友嘛。
贺琳琳一愣,刚要回答,老师进来了,教室里瞬间安静,陆远志赶紧转身坐好,收起嬉笑。老师往讲台上一站,脸上一点笑色没有,开口第一句就是,“高三了,我看有些同学还和高二一样,一点儿自觉都没有!”
贺琳琳向来认为做老师要有一项特长,要三两句话就能让气氛down下去,不是泼凉水那种,而是自带一种气场,这种气场细分应该是三分恐惧三分威胁三分厌倦一分恨意,随着眼神蔓延,争取将教室里每个角落都覆盖到。
贺琳琳刚毕业那会儿,罗丽芳曾经让她考教师证,回家当个老师,贺琳琳觉得自己胜任不了,以不想耽误祖国花朵为由,坚拒了。
老师一番话说完,高三生活的基调就基本确定了,以后谁敢在教室笑谁就是罪人了。
贺琳琳看看刘一倩,她一脸懵懂,察觉贺琳琳在看自己,立刻对她笑了笑。
贺琳琳忍住笑意,她眨眨眼,回过头看着讲台,老师的眼神冷冷地扫过来,贺琳琳一脸木然,装没看见。
今天的主要的任务是搬教室,要搬到三楼,正式从高二五班,升级成高三五班。他们不幸是五班,要等前头四个班搬完了才能动,走廊上闹闹哄哄的,五班的同学很羡慕,台上老师坐镇,没人敢动,书还没发,幸好都带了卷子来,只好把卷子拿出来看,个个都觉得难捱,不过想到还有个八班,又稍稍安慰了些。
终于等到他们行动,老师先警告了一番班上的男生,禁止打闹,这种集体性的体力活动最容易引发一些意外的乐趣。等老师一出教室,男生们怪叫着就欢呼着,轻轻松松地把桌子一抬,恨不得抬到头上顶着,嘴里大叫着“让路让路,好狗不挡道!”得意洋洋地冲到前头去,女生都是两个两个互相帮忙,你帮我抬我再帮你抬,还有一些安坐不动的,自有人来替她抬。
贺琳琳和刘一倩先抬了个上去,下来正要再去抬另一个,陆远志找到她们,很自然地就给她们帮忙。
刘一倩结结巴巴地道谢,跟在后头,陆远志抬得是她的桌子,她伸手想去扶扶,帮忙分担一点重量,不过看上去像是要摸摸桌子腿,陆远志后背汗得透湿,回头笑道:“没事儿,没事儿,这个很轻的,我能抬两个。”贺琳琳还真信,她信他能抬十个,青春期男生个个都是大力士,精力旺盛,荷尔蒙乱窜,浑身劲儿只恨没处使。
陆远志虽然乍一看有点不靠谱,但人应该不错,卢昭的朋友这一身份,对贺琳琳来说就是一道保证了,她才发现自己一直有个偏见,认为卢昭这样的性格,在学校里肯定没什么朋友。
陆志远想了一下,表示赞成:“他是有点傲。”他们三人把桌子搬在一起,不管教室里灰尘乱飞,闹得翻天,自顾自地聊起天来,他们也没别的话题,自然只有先聊聊卢昭。
陆远志笑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还以为他挺讨人厌的,成绩好的都鬼鬼祟祟的,以为谁都要抄他们作业,卢昭就跟他们不一样,他比较大气。”
贺琳琳也觉得是,卢昭看起来是不太在乎这种事儿。
陆志远说:“不过,你说他成绩那么好,当时怎么会到育才这种破学校,他闭着眼睛也能考上一中吧,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贺琳琳摇摇头,她听说是卢昭中考时太紧张了,没发挥好。
陆志远:“我问过,他说是紧张,你觉得卢昭是那种考试的时候会紧张的人吗?”
他问得好像贺琳琳理应比别人多了解一点卢昭似得,贺琳琳心虚,笑道:“我不知道啊。”
陆志远笑了笑,说:“你们不是邻居吗,青梅竹马。”
贺琳琳被青马竹马这四个字吓了一跳,陆志远说得太暧昧了,她和卢昭哪儿是什么青梅竹马啊,他俩顶多算是一栋楼里的邻居,还是那种接触比较少的邻居,远远谈不上青梅竹马。
卢昭死后很多年,贺琳琳一直隐隐记得卢昭,不是说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吗?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记得卢昭。可能是因为她的家还在那栋楼里,每次回家,看到那栋楼,她就会想起卢昭。
每次想起他的时候,都是他早上在楼下骑车上学的画面,都是夏天。她也奇怪,自己居然会记得这个邻居这么久,他们其实接触不多,听罗丽芳说她小时候喜欢跟在卢昭屁股后头,他干什么她都去学,但贺琳琳对这段时光一点儿记忆都没有了,她印象里卢昭只是很优秀,家境好,令她自卑胆怯又忍不住羡慕。
要是他没有遭遇意外,顺顺利利地生活下去,最后他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吧。
贺琳琳想起和卢昭这段时间来的接触,有点儿迷糊了,怎么会这样呢?她当时去找卢昭时的心情和想法都忘了了,只一个念头,不能让他去,不能让他死。
她还哭了,她当时哭是委屈,还是想到他当初的结局呢?她也不太记得了。
贺琳琳现在想起卢昭,出现的画面是他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笔,教她做题的样子,眉目清晰,再也没有那种褪色似的旧态,他皱眉,无奈,苦恼的模样,都是新鲜的,像刚刚落下来的雨一样,清凉适意,带着青草气。
他在她记忆里越来越鲜亮,这让她高兴,高兴到有点伤心了,他在她身边时,她总以为自己是害怕最多,可现在一想,好像又不仅仅是害怕。
贺琳琳越想越惊,卢昭对她来说,到底是什么,她对卢昭做得一切,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不该去想一些不可能的事,她厌恶复杂,避免追赶,习惯于被推着走,是最最平凡的那类人,即使有如此不同寻常的奇遇,依然能过得毫无进取心,没有任何改变。
卢昭则完全相反,他走在一条她法踏上的路上,要和他肩并肩,必须全力以赴地追赶,太累了。
他的未来里不该有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真的要请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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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贺琳琳上了两天学已经有点儿难以招架了,高三不管重来几遍都没法儿举重若轻。
尤其是在数学课上。
她现在快神经了,一上数学课就紧张,紧张到心慌。其实她倒不是班上数学最差的那个,但也是在最差的那一批里有姓名的,数学老师对这个分数区间的只实行最低要求,上课你爱听不停,不要影响其他人就行。
贺琳琳都被这股松弛诱惑的想要放弃了,就和原来一样,早早放弃,起码不用再担惊受怕,这种不上不下的滋味儿才是最难受的,放弃嘛,舍不得,努力吧,又没有成效,两难境地,就差临门一脚了。
这次班级编座位的时候,老师一反常态的让大家自己选,贺琳琳当然和刘一倩坐到了一起,她们俩都是不爱在老师跟前露脸的人,选了个比较靠后的位置,学习好的都自觉地坐到了前排,中间坐得一批参差不齐,各怀心思。
老师调整了一些不合适的搭配之后,这位置就确定下来了,各人心里大概也有了数。
贺琳琳后知后觉有些后悔,应该再往前坐一点的,一是表达一个态度,二是她有点近视,但这会儿再说也迟了,她安慰自己这个位置也不错,起码风险小些。
班上好有几个老师喜欢随手敲桌子,坐在外排的同学是最没有保障的,敲起来,回答不出来,就准备挨骂。地理老师最绝,凡是讲过的问题没回答上来的,画十张世界地图交上去,还要把洋流什么的都给标出来。
贺琳琳想到这儿又觉得她这个位置没坐错,地理老师目测是不爱往后面走,除非是有意刁难,一般都知道后面坐着的人不会知道答案,也不浪费时间了。
刘一倩上课时是不说话的,就是走神,能明显看出来她听不懂台上在讲什么,但眼睛还是紧紧地盯着老师。她的情况老师们都清楚,他爸也把各科老师都请过了,老师们私底下说起她,都只说幸好她家还有个弟弟,幸好她爸有钱。
贺琳琳看在眼里心更慌。她家条件比不上刘一倩,她也没她那个资本放松。说实话,贺琳琳知道自己不该和刘一倩坐在一起,但是她不好意思拒绝,刘一倩为了她才转过来的,她理所当然要和刘一倩在一块儿,形影不离。
贺琳琳抬头就看见刘一倩又在发呆,她就跟被人抽了一鞭子似得,又急又愧,还不知道生谁的气,她又低下头看着卷子上的题,逼自己集中精神,不要分心。
桌上突然出现了一坨纸团,贺琳琳抬起头只看见一只手在她桌沿边儿冒了个头,把纸条扔上来就立即撤退。前排的男生连头都没回,动作熟练,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做邮差。贺琳琳不动声色,迅速把纸条抓在手里,过了一会儿,做不经意状看向讲台,老师正低着头,没有察觉。一旁的刘一倩好奇得很,刚说了一个“ 谁”字,贺琳琳就轻轻地嘘了一声,刘一倩望着她手里的纸条,恨不得亲自帮她打开。
确定安全之后,贺琳琳把纸条藏在卷子底下展开,上面写着“明天上午在卢昭家见!”
贺琳琳抬头看向陆远志,这哥身份特殊,颇受关照,位置危险,几乎等于坐在了老师眼皮底下,不知道他是怎么把纸条传过来的。贺琳琳也为他担心,他这次复读不知道要读到哪一步。
放学后,陆远志又来说了一遍,贺琳琳不想去,她现在有点不能见卢昭。
她找理由:“卢昭还在家吗?他快去上学了吧。”
陆远志说:“在啊,他说了在,我和他约好了,肯定在。”
贺琳琳又说:“我去会不会不太好···”
陆远志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不认识,来吧来吧,人越多越热闹,刘一倩你也来。”
刘一倩立刻点头:“嗯!好!”笑得见牙不见眼。
陆远志就和刘一倩对着笑,笑完看着贺琳琳。
第二天,卢昭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三个人,有点意外这样的组合,但面色还是很淡定,卢昭看过来,贺琳琳就低头去脱鞋。
卢昭说:“不用换,有鞋套。”
“啊!哦···”贺琳琳讪笑,接过他手里递过来的鞋套,还是没看他。
陆远志早就一脚踩进屋了,一点儿也不见外,揽着卢昭道:“换什么鞋套啊,你家光脚都能走,贺琳琳把鞋脱了,进来就行。”
刘一倩犹豫了一下,真脱了鞋进去了,卢昭没说什么。
贺琳琳没管,还是把鞋套套上了,她不敢脱鞋,她今早穿了一双破袜子,后跟上磨了个洞,她好多袜子上都有洞,她走路出力的地方不对,特别费袜子费鞋。
陆远志在卢昭家里转了一圈,坐在沙发上说:“你家挺大的啊,电视怎么开?”
卢昭把遥控器给他,刘一倩坐在旁边儿够着看,贺琳琳最后一个过来,单独坐到了一边儿。
她盯着电视看了一会儿有了憋的担心,卢昭回不回以为她来就是看他家的大电视的,这也太没出息了。
贺琳琳又做出一副见惯的,不当一回事儿的样子,竭力从容,但是眼神始终避开卢昭。
卢昭根本没管她,去冰箱里拿了可乐出来给大家,最后一个递到贺琳琳手里,贺琳琳刚要接,他手忽然又缩回去了,贺琳琳抬头看他,卢昭瞥她一眼,“嘭”一下打开可乐,易拉罐的环套在他手指上,闪闪发亮,他再递过来,没有看她,贺琳琳轻声道谢。
第一口冰可乐喝进嘴里,气泡翻腾得厉害,极其一种接近痛感的味觉,咽下去瞬间,才觉得爽快。
卢昭坐下来,陆远志已经找到要看的节目,放下遥控器,边看着电视,边和卢昭说话。
“···我是活不下去了,天天在讲台底下坐着,粉笔灰都不知道吃了几斤,我爸非要我复读,按我说读个三本也挺好,我爸妈就是好面子,我这种水平有什么好复读的,你说是不是?”
贺琳琳听得发笑,卢昭的声音响起,她下意识止住了笑,要认真听。
“你分数比平时差太多。”
贺琳琳都要替陆远志难堪了,卢昭说话太直接了。
陆远志嘿嘿一笑,一点儿都介怀,他早习惯卢昭的风格。
“我不是最后一天拉肚子嘛,人有三急,实在憋不住啊!”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贺琳琳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远志看过来,说道:“别笑啊,听我一句话,考试前千万别吃小龙虾!”
刘一倩总算能插上话:“我昨晚吃了小龙虾!”
陆远志这人是谁都能聊起来,刘一倩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他也能接上,贺琳琳在旁边坐着都不需要搭话。
卢昭站起来又去了厨房,贺琳琳感觉沙发越坐越烫,也站了起来,陆远志和刘一倩都没理她,贺琳琳就散步散到了厨房,散步嘛,不都是走哪儿算哪儿嘛。
卢昭正在切西瓜,听见动静回头,看见是她没说什么。
贺琳琳走过去,站在他身后,没话找话说:“这瓜肯定甜,都沙了。”
卢昭嗯了一声,把西瓜切成一片片,摆在盘子里。
贺琳琳默默看着,他做什么事都认真,让人不自觉地退避,生怕打扰。
贺琳琳看得出神,在后头站了半天不走,卢昭以为她是等不及要吃了,拿起片西瓜给她。粉色的汁水顺着他的手淌着,干了之后会在他手上留下一点碎末的糖分,皮肤被甜的紧绷,心跳一下急一下缓,贺琳琳看了一眼卢昭,低下头,张嘴直接咬了一口。
卢昭静静站着,什么都看不出来,但贺琳琳知道一个秘密,她看着他红彤彤的耳朵,装作比他更有底气的样子。
“是是是甜的···”贺琳琳差点咬到舌头,若无其事地笑。
卢昭放下手里被她咬了一口的西瓜,端起盘子出去了。
贺琳琳亦步亦趋跟在后头,有种怕他跑了不认账的担心。
直到到了客厅,冷气一吹,再看见另外两个人,贺琳琳才清醒过来,察觉自己刚刚多么胆大妄为。
卢昭放下西瓜,坐在刚才的位置上,贺琳琳绕了一步,走到刘一倩身边挤着坐下,现在除非她刻意回头,不然根本看不见卢昭,连他的边边都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