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门紧闭,但旁处的侧门却是虚掩的。
赵宝瑟略一思索,翻地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白猫,然后从虚掩的侧门走了进去。
地面很烫。
赵宝瑟踮起脚尖。
整个神台阁最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烛台,烛台里面是沉沉的灯油,而循着圆形的烛台,从灯油里面伸展出无数细细密密的只有头发粗细的灯芯。
这些灯芯垂在烛台下,每一根灯芯都有一簇极小的火在燃烧,有的火会明亮些,有的黯淡一些。
而四周的墙壁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灵石。
墙壁之下,按照八卦布局,下面各有一张巨大的长案,上面堆叠的应该便是命石的资料信息。
空气中有种诡异而又似曾相识的香。
赵宝瑟悄悄顺着墙角,避开前面的暧~昧之声,墙壁上几乎看不见头的命石,如同星光,有的已经完全黯淡了,有的明亮如初。
只是凭借肉~眼是看不见她想要的东西的。
赵宝瑟在最近的书案下伏地,然后悄悄散出一丝元神,这丝几乎不带灵力的元神在半空飘逸,很快,便得到了相应,不远处正有命石在遥相辉映。她连忙飘了过去。她第一眼看见了自己的,孤零零摆在一排上。
命石是如此的的黯淡,如同蒙尘的明珠。
奇怪,她现在明明一切尚可,命石怎么如此黯淡。
在这一颗下面,她看到了一排,有淡淡的熟悉的感觉,这一排命石被随意放置着,甚至比她现在的还要黯淡。但无一例外,都还亮着。
赵宝瑟松了口气。
都还在,都还在。都还活着。
在下面一排,还是同样黯淡的命石,但是里面有一颗却是正常的,发出和煦的微光。
她微微靠近,用透明的手伸过去,感觉到了,这是小师妹沈蕊的命石,但这命石如此冰冷。
就在这一瞬间,那边的女人忽然闷~哼了一声。
她闻声还没转过头去,就听见门口的叩门声。
霍然面色难看站在门口。
“你们在干什么?”
桑二转过头:“你来干什么?”
他方才正裹着一个女人在墙角的长案上翻滚,长案上的竹简古本被胡乱扔了一地。
那女人趴在长案上,桑二揪着她的头发。
在敲门声响起的同时,他身前的女人用衣袍迅速裹住了自己的头和身体,再看不清面容,只有长发从衣摆缝隙垂下少许。
赵宝瑟却在看见女人身形的一瞬间,愣在了那里,这个女子的身形……实在太像她的小师妹了。
第69章 九薇火五 入梦
怎么……可能?!
而就在她愣神一瞬间, 霍然蹙眉抬手一道剑气而过,赵宝瑟神魂一震,瞬间回体, 然后在回位瞬间她掐诀换形, 变成了一方颜色素净的手绢,混在了案几上滑落的同色承尘下。
神台阁本身是个巨大的空间, 回音缭绕, 这也是桑二选择这里妙用的原因。但此刻因为霍然出手剑气声鸣,雪白的壁垒震动,受到扰动的命石有的与之共鸣。
“你这是做什么?!”
桑二到底还是理亏,迅速看了一眼外面,他纵然厌恶霍然心有不满, 但无论实力还是时机, 他也并不能直接和霍然冲突,只压住了嗓子, “你又发什么疯?”
他一边说, 一边从那女人身上扯过她方才拉过用来遮身的衣袍,一边急急的穿,毫不理会女人的狼狈。
女人雪白的肌肤和微红的脸露出来, 身上还有欢好后的痕迹, 她垂着头长发垂落,但还是露出了半张精致的脸。
那脸庞精雕细琢, 轮廓动人深刻,虽有一两分相似,但却绝不是小师妹沈蕊那张秀气而绵~软的脸。
霍然转过头,目光冷然走了过去,在那方命石墙壁下面没有东西。他目光上移, 上面什么也没有,浣花谷一众人的命石除了沈蕊的那颗,一如既往的黯淡的光,没有一点变化。
那边桑二催促女人:“还愣着干什么?”
女人声音低又软:“……我的衣服。”
——她的衣裳方才被扯坏了。
外面隐隐似乎有动静,桑二左右看了一眼,伸手去扯那案几上压得皱巴巴的承尘。
霍然蹙眉,弯腰伸手去捡案几上滑落一半的承尘。
遮盖在身上的承尘被揭开,手绢状的赵宝瑟瑟巍然不动。以她现在的修为,霍然应该不能发现她。
那方承尘被他一扔,落到了女人的身上,她裹紧了低声道谢。
霍然顿了一秒忽向桑二淡淡说了一句:“既喜欢她,对她好些吧。”
桑二已穿戴整齐,又恢复平日的人模人样,他伸手将女人拉起来揽入怀中。
“我对她哪里不好。倒是你,月月来此,可想过我妹妹的感受?我至少尚未婚配,被人谈论也不过是段世风流佳话,云衢兄可不同。”他目光带了一丝冷峻和嘲弄,“至少你现在明面上可还是我的妹~夫。”
说罢,他顺手将女人身上那霍然扔过来的承尘揭开,扬手扔了过去。
“我的女人,还轮不到别的男人来照顾。”
霍然面色难看。那古朴素净的承尘在他面前半尺全数化为碎锦。
一片碎片落在案几旁一方手绢上,素色手绢带着淡淡的天青色,霍然目光随之落下,略一迟疑,神使鬼差一般弯腰将案几上的手绢捡起来。
手绢很软,和寻常的布料也看不出什么区别,质地不错却太过素净,并不像桑氏会用的东西,难道是……她悄悄回来时落下的东西?
霍然猛然抬头,那颗命石的光仍然淡淡,但还亮着。
她的神魂还在。
还是刚刚那一抹感觉到的异样就是她?!
霍然猛然攥紧了手绢,四处张望。
变成手绢的赵宝瑟:!!
桑二这回口舌之争难得占了上风说得霍然哑口无言,了了方才未尽兴的一口恶气,他轻笑一声,和霍然错身而过,满不在乎走了。
刚刚走到门口,他带笑的脸一下僵了:“大哥。”
桑长清面色凝重,目光沉冷,也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整个神台阁的空气仿佛突然冷了两分。
桑二见大哥面色不虞,抓紧时间向桑长清道:“大哥,方才霍长老来看神台阁,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空气中有淡淡的暧~昧的香。
这香味来自桑二身上,更多的还来自他身旁的女人身上。
初时不觉,但一旦外面的风吹进来,就像火遇上了油脂,猛烈猝然浓郁起来。
这是桑二引以为傲的欢好香。闻到这香就知道他方才在里面干了什么好事。
桑大看着他,桑二立刻别过了头。
这两兄弟站在一起,眉眼颇有有几分相似,仪态气质却又大不相同。桑长清压着性子却不容置喙道:“去刑堂领罚。”
桑二闻言面色一炽,仿佛血一下涌上了脑袋,他扬了扬眉,又张了张嘴,却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不甘哼了一声便甩袖走了。
而他身后的女人却似被惊吓到了,惶惶然看了看桑大。似乎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该留。
桑大看了她一眼。
“你就是延柳家送来的那个女人?”
女人没有回答。
离得近了,便可以看见女人那张美丽的脸白得让人目眩,她温顺而又乖巧,如上好的偶人,精雕细琢,但却毫无生气。
听了桑大的话里的某个姓氏,她立刻弯唇笑了一下,那唇上殷~红的膏脂微微晕开,越发显出几分我见犹怜的动人。
但那双眼睛里,却是毫无笑意的一潭死水,这便让那笑透出一抹淡淡的悲意。
桑大道:“去吧。”
女人还是没动。
直到桑二在不远处勾了勾手指,女人这才乖巧取下~身上搭着的承尘,交叠放在地上,转身走了。
她的长发纤长,长身玉立,破碎的长裙在夜风中缓缓飘动,赤~裸的双足走在冰凉的玉石地面,漠然而又沉默。
“这就是延柳家调~教出来的女人。”桑大向走出门来心事重重的霍然道,“如论什么样的女人,只要你想,他们就能做到。”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无法自制的无奈,“有时候,明明有些事你并不希望这么做,但是却不得不这么做。就像有的人……”
霍然:“你是说你不希望看到你弟弟在这里睡.她,但是不得不看到你弟弟在这里睡?”
桑长清忍不住摇头叹气:“云衢,你真是……”
“我对你们这些的事情不感兴趣。霍家给你们想要的,然后每月拿到我们霍家应得的东西,十年之期后,你我两家一别两宽,互不相欠。”霍然心烦,“那个封回现在走了没?我不想看见他。”
桑长清:“既如此,为何不在月来峰待着。”
霍然更加心烦:“你妹妹来了。”
桑长清这些年已劝过无数次,终于放弃:“当年她易装随我前去云州,那一年是她最开心的时候,霍伯母亲和宽厚,她是真的喜欢云州,喜欢云州的一切,喜欢云州的人。她不止是一次说过曾经对你的歉疚。但桑家身上的担子太重了,要背负的何其之多。”他目光看向缓缓闭合的神台阁,新的禁制启动,中心烛台的微光被窗棂割裂,投在他脸上,“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其实这么多年她心里也不好受。就当是看在你我曾相交一场的份上,且忍忍她吧。”
霍然面无表情听着,过了一会,他说:“两个商贾一起谈感情,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说罢,他转身走了。
赵宝瑟被他还捏在手里,虽然是手绢形态五识都钝感了,但他的力气太大,她还是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
此刻霍然并不知晓赵宝瑟就是那方手绢,对一方手绢自然是没有什么情绪的,所以赵宝瑟自然也无从感知他对她最直观的情绪。
但纵然如此,她仍然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愤懑、不甘、痛恨、厌恶亦或者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这些负面的东西在他心里挤压着翻滚着,却又踌躇反复着。
赵宝瑟忽的改了主意,反正早晚都是要入梦,何必再去曲线等那什么汤匙或者别的,说不定还不能成,现在就是个好机会,这个霍然身上的东西肯定比她想象的更多更深。
她平息了灵息,决定等一等。就这么找个机会直接立刻就从他身上入手。
就在这时,从前面的回廊缓步走过来一个人。
霍然看到那个人,下意识顿了一下。
是封回。
但他很快回复了故有的傲慢,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