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仪拦了没拦住。
当萧誉立在跟前,一张目光森然莫测地看过来时,北帝的瞌睡也彻底没了。
“宴席结束了?”
结没结束,北帝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此时见到萧誉如此模样,便知,自己那丫头,终于是开窍了。
也彻底了放了心。
面对萧誉的黑脸,北帝也没同他计较失礼之处。
一场清梦被扰,反倒是心情和悦地让王仪沏了茶。
该来的还是得来,早在萧誉去西殿应招之时,北帝就知道他会找上门来,自己必须得拿出一腔诚意出来,好生应付。
北帝屏退了宫人,自己亲自给萧誉倒了一盏茶,“西关口之事,朕确实欠了你一个人情,萧帝尽管开口,只要朕能办到,定不会推辞。”
萧誉坐在那没动。
半晌,待那心口的烦躁之意,消退了些,才道,“我以为,进宫当日,便已同陛下说清楚了。”
北帝眸子一顿,抬眼看了一眼萧誉的脸色。
几回同他交手,都是自己被动,由着他牵着鼻子走,心头七上八下,而萧誉永远都是一副平静孤傲的样模样。
然,俗话道,风水轮流转。
该还的迟早得还。
北帝搁了手里的茶壶,手掌缓缓地盖在双膝上,撑着身子往前靠了靠,轻声一叹道,“朕养的这个公主性情如何,想必萧帝清楚得很,若非她愿意,就算我这个当父皇的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妥协半分。”
北帝抬起头,轻声问萧誉,“当初你们在一起,朕百般阻扰,不也是无可奈何吗?”
第20章 求亲被拒
当年穆蓁非要喜欢萧誉,北帝想尽了办法棒打鸳鸯,不仅没成功,还让穆蓁同他生了间隙,怎么也没料到有朝一日,会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北帝能如此说,也是断定了穆蓁不会同萧誉再有何牵连。
这几日他都看得清楚,之前穆蓁寻死觅活的求着他要去南陈,如今不但不求了,萧帝人都来了北凉,主动提出了求亲,更是委下身段去了营帐应招,也没见她有任何反应。
那便是真的想开了。
想开了就好办。
强扭的瓜不甜,他萧帝怎么着也是一位皇帝,总不能没有风度,还要热脸子往上贴。
北帝说完,一直注意着萧誉的神色。
从萧帝闯进来的那一瞬,便是一身凛冽,眼里的锋芒没有半点收敛,哪里还有当年为质时的沉稳和隐忍。
可在北帝说出那句话的瞬间,却又明显感觉到那双深邃的让人琢磨不透的眸子,骤然暗下,一抹哀痛从那眼底一闪而过。
北帝当是看花了眼,正揣测他到底是何种心思,便见萧誉抬起头来,看着他低沉地道,“若她答应,还望陛下记得今日之言。”
说完不待北帝反应,起身便走了出去。
王仪守在门前,见人出来了,瞬间打起精神一脸的警惕,到了跟前,却还是被他一身寒气震住,脚步下意识地往边上移了移。
萧誉出了大殿,下了那白玉台阶。
烈日晒在那磨平的金砖上,光线刺眼。
裴风跟在他身后,走出了晨曦殿,才悄声同他道,“陛下,宴大人来了。”
宴观痕是午后进的宫,北帝没拦着,一个帝王再加一个谋臣,北帝如今也懒得去讶异萧誉是不是当真疯了,最好是他所有的能人猛将都单枪匹马地闯来北凉,自投罗网。
一并关进他的笼子里。
几日不见,宴观痕进来,早已没了上回分别时的哀怨和愤然,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振奋。
“陛下,此次攻打汉阳,简直太明智了。”宴观痕感慨万千,心头憋了一肚子的话,不吐不快,一时没去注意萧誉的神色,“微臣一直不明,陛下是如何得知虞氏在汉阳私藏了粮草和兵马?”
原以为汉阳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拿来只能啃石头。
谁知等他攻进城才发现,满城的粮草和钱财不说,谢绍的十万兵马,早已恭候多时。
谁能想到虞氏这么多年的兵力,竟是悄悄地藏在了汉阳。
而那谢绍一直都是虞氏手下的一名猛将,效忠于虞氏多年,却在他进城之后,甘愿奉上兵符,宴观痕不明白,萧誉是用了什么手段,将他收入的麾下。
但在那一刻,宴观痕的满腔抱怨,也彻底平息了。
如今的汉阳,不仅坚不可摧,还富得流油。
见萧誉没答,宴观痕也没在意,继续道,“虞氏这回完了。”
在外人眼里,此次攻城,是他宴观痕带人攻下的城池,实则不过是个幌子,汉阳城内真正的兵力,根本就没动过。
大魏对南陈一直虎视眈眈,如今南陈内乱正是机会,大魏在北凉的西关口一战之后,吃了个败仗,余下兵力不敢往前,心里多半不甘,得了消息回头便会去攻打南陈康城。
等到大魏同虞氏耗尽兵力之时,他汉阳的十万兵马再回头杀他个措手不及。
届时,南陈再无虞氏。
好一招妙计。
几乎不费任何功夫,不过是借了大魏的兵力,来铲除虞氏。
宴观痕再也不觉萧誉是个疯子。
且此趟北凉也一样。
陛下赶在了南陈政变之前,求娶公主,同北凉联姻,到时内乱,北凉便不会乘人之危,再来插上一脚。
宴观痕心里舒畅,说完便转过头看向萧誉问,“不知陛下的求亲,进展如何?”
旁边的裴风不由替他捏了一把汗。
果不其然,宴观痕说完后,只得来了一个字,“滚。”
宴观痕的笑容僵在嘴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主子的脸色不对。
就算是不怕死的宴观痕,此时也知道该离远点。
宴观痕过去就揪着裴风,“怎么回事?”
这回裴风毫无隐瞒,“求亲被拒,两人正闹着呢。”
宴观痕一愣。
裴风知道自己脑子直嘴笨,这回宴观痕来了,指望着他能出个什么主意,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了宴观痕。
宴观痕这才得知,陛下在那林子里等了一日的人,竟是北凉公主。
“给她皇后之位都不干?”宴观痕不敢相信,“陛下同一堆凡夫俗子挤去营帐应招?!”
裴风瞥了一眼屋内,摇头道,“应招也没用,没选上。”
宴观痕倒吸了一口凉气。
**
南苑的宴席之后,营帐西殿的营帐便被拆了个干净。
北凉儿郎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唯独杨皓和周智被留了下来,住进了当初萧誉为质时住过的青竹殿。
晴好的天色,一场雨突如其来,一落便是四五日。
穆蓁从南苑回来后,便一直忙于中标之事。
印好的奖票,如钱老板所说的那样,以穆蓁的名义,再以捐赠为由,几乎一日便被抢光。
谁都想一夜暴富。
开奖前一日,穆蓁去了一趟鸣凤楼,一堆的笔杆子个个欣喜若狂,鸣凤楼的徐老板,更是如同见到了财神爷,将其迎了进来,本以为又可以发一笔财,谁知穆蓁从怀里掏出了一份罚单,摆在了他面前。
鸣凤楼原本只是一处酒楼。
后来生意日渐扩大,人流量多了,徐老板便请了说书的,唱曲儿的,这等情况,其他酒楼也有,并没觉得有何不妥。
直到看到穆蓁手里那份罚单。
额外经营并未登记上报,往深追究了那就是偷税漏税。
有了这罪名,就算是将鸣凤楼关了,也不为过。
徐老板这时才开始紧张,忙地向穆蓁求饶,“殿下高抬贵手,再给小的一个改正的机会......”说完又忙地道,“殿下若是喜欢那些话本子,往后小的让人多写些,不收殿下分文,全都给殿下送去。”
穆蓁手里的罚单,实则是从赵坤那里拿来的,偷税漏税这个说法,也是从赵坤那得知。
目的不是真为了要封鸣凤楼,而是想借他的场子。
鸣凤楼人流量大,在此处开奖,能让更多的人知晓,作为以后的落脚点最适合不过。
“话本子便免了,不过本宫想借你这楼用用。”
开奖那日,雨水缠绵,鸣凤楼门里全是泥水的脚印,有来先行观望的,也有攥着奖票等着发大财的。
热闹劲头,完全没被雨水影响。
当铺钱金许做了一个木架盘,上面写好了数字,每个数字都用了细条的木板隔开,一颗从上方的口子丢进来,转盘一转,停下来后,那球落在哪个数字,便是最终的抽取结果。
十个数字都中者,奖金一千两。
错一个数字的,十两。
最后一个数字对上的,有十个铜板。
起初还有人不信,直到中了一千两的那位书生,拿了银子在手,颤抖的说不出话来,众人才霎时反应了过来,头一天印出来的奖票全部被抢空。
一张奖票本钱也不过才十个铜板,稍微过得去的家里谁拿不出来。
可得到的却是一千两。
岂能不动心。
当铺钱老板便寻来了穆蓁,“这回只要有人来买,无论多少,咱都卖。”
有了今日的先例,每人最少都是连购两张,更有甚者,一口气抢了百余张。
今日中标,穆蓁并未赚钱,一千两贴了进去,就为了以后。
穆蓁点头,“事先将规矩列好,贴在门口,此事等同于赌|博,个人量力而行。”
“小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