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婉半跪在地,半分不受这威压胁迫,依旧神色自若地回答道:“长公主给属下两支箭,不正是此意吗?”
“荒唐!”
长公主稍提声线,她冷着脸说道:“我只让你杀了岳明阳,我何时让你对皇族下手?”
半垂眼皮,于清婉一副受教的样子,静静等长公主撒气。
她当然知道长公主没有这个意思,长公主给她两支箭,不过是怕她失手罢了。
但是即便长公主没有这个意思,她也要长公主有这个意思,开了弓的箭岂有回头路?
训了半天,长公主终于感觉口干舌燥,她看着下面跪着的于清婉眉头紧皱。
原本以为把于清婉招到手下,会得到边塞于将军的助力,如今助力暂时还没看见,麻烦倒是一茬接着一茬。
先前为了抹掉于清婉到京中的痕迹已经动用了一帮人手,现在又因她擅作主张得费一番周折。
收了这个人半点好处都没捞到,长公主心里烦得紧。
她捏捏鼻梁,烦躁说道:“这次也就罢了,若是再有下次,恐怕我这座小庙容不下于小姐这尊大佛。”
没想到长公主竟然动了要赶自己走的意思,于清婉收回试探的小脚,在长公主能承受的范围内画了条不可以越过的线。
“多谢公主。”
回到房间,于清婉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一杯水慢慢细品。
现在于清婉在京中尚未站得住脚,暂时她还不能离了长公主府的庇佑。
不多时,院外传来大批人马跑步的声音,不一会儿她的房门就被人踹开,于清婉抬头看去,是御林军。
带头的御林军手持火把,看见于清婉坐在桌边喝水,凶狠狠地问道:“今天你可曾去过狩猎场。”
那么多双眼睛看到于清婉进了狩猎场,她不可能睁眼说瞎话,她点点头,表示自己去过。
御林军又问:“那你可曾去狩猎。”
于清婉又点点头,并把自己猎到的两只兔子拿出来。
竹笼里,两只小白兔正眨巴眨巴红红的眼角,抱着菜叶子啃得紧紧有味。
就听御林军又说:“还请姑娘把箭匣拿出来让我等检查。”
看来成帝那边也发现了箭羽上做的暗号。
于清婉当着御林军的面,起身去拿自己的箭匣,排列有序的箭匣里,明显少了几支箭矢。
御林军拿起她的箭仔仔细细的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把箭还给了于清婉。
“多有打扰,还请姑娘切莫见怪。”
御林军说完就离开房间,去下一间房屋搜寻。
这一夜的动静异常的大,于清婉几乎是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得着。
第二天于清婉又是一脸的倦容,长公主去觐见成帝去了,她则得了一天的空闲,留在屋子里,哪儿也不能去。
有时间能让她一个人独处,于清婉高兴得不得了。
正好现在她能有时间好好想想,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就是不知那红色标记的箭羽主人是谁,若是大皇子身边的人,那就有意思了,可于清婉却不敢这样设想。
要是长公主真要把这件事放到大皇子身上,那长公主看好的夺嫡之人是谁?
难不成是扶持一个那几个还不知世事的小皇子?
大概下午是时候,于清婉终于得到了消息。
据说昨夜御林军找到了箭矢的主人——乃是户部尚书的三子林昭。
春季狩猎前夕,林昭与岳明阳曾在明月楼为争花魁而大打出手,后因岳明阳带的人多,把林昭打得屁滚尿流,那一夜岳明阳则和花魁春风一度。
此事让林昭在京中富家子弟面前颜面扫地,林昭则放话说春季狩猎要岳明阳好看。
外面的人传八卦传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他们都在现场看到了似的。
于清婉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中难掩震惊。
户部尚书乃是大皇子的人,长公主这一步棋既动了三皇子的筋骨,又伤了大皇子的颜面,两方势力皆未讨到好处,那她心目中的夺嫡人选是谁?
于清婉在心中过滤适龄皇子,除了大皇子和三皇子外,还有一位适龄皇子在翰林院修书。
可那位皇子母族势力近微,也不得成帝喜爱,在朝中毫无根基,长公主会选择扶持这样一位皇子吗?
而在另一边成帝的帐篷里。
成帝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看着跪在下方的刑部侍郎岳博甫哭哭啼啼求他做主,而另一边的户部尚书林泽青也在求着陛下明察秋毫。
一声声哀啼哭得成帝脑子一阵嗡嗡嗡,他揉揉太阳穴,一巴掌拍到案几上:“好了!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身居高位像个女人一样哭哭闹闹,成何体统!”
哭得鼻涕眼泪横流的岳博甫连连磕头:“求陛下为我可怜的儿子做主。”
一旁的林泽青双手拱举:“求陛下为我儿查明真相以证清白。”
成帝还没来得及多说话,就听见守在门外的太监进来禀报着:“启禀陛下,大皇子和三皇子在外面祈求面圣。”
成帝眼中浮起深意,他这儿还没出什么招,这两个人就眼巴巴的跑了过来。
他的目光从岳博甫和林泽青身上略过,随后说道:“宣。”
太监拱手退到门口:“宣大皇子和三皇子觐见。”
太监伸手捞起门帘,就看见身穿玄色长袍的大皇子和身穿红色长袍的三皇子弯腰走了进来。
大皇子与三皇子齐齐见礼:“见过父皇。”
成帝摆手,然后说道:“你们俩急急忙忙过来,所谓何事?”
三皇子瞥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岳博甫,眉色一暗,随即说道:“儿臣听闻岳侍郎家中遭遇不幸,所以特地前来看看,以免岳侍郎悲痛之下触犯龙颜。”
“哦?”成帝看了他一眼,又去问大皇子:“你呢?”
大皇子对成帝拱手:“儿臣也是听闻岳侍郎之子惨遭不幸,怕岳侍郎因悲怆误会他人酿成大错,所以前来看看。”
成帝带有深意的眼光在他们两之间徘徊,若有所指地说道:“你们倒是有心。”
第19章
大皇子站在成帝身侧讨好道:“儿臣这是怕两位大人惹了父皇龙威。”
成帝看他的眼神带着笑,没有在揪着他这个时间赶来而不放。
随后看向地上跪着的岳博甫和林泽青,眼神里的笑意散去,刚松下的眉头又拧到了一起。
“昨日御林军彻查行宫,在林爱卿的儿子房间找到一模一样的箭矢,林爱卿你还有何话可讲?”
“冤枉啊陛下!老臣冤枉!”
林泽青扑到地上磕头,急迫呼唤着冤屈。
这时,大皇子站出来说:“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处处透着诡异。”
“哦?”成帝瞥向他:“说说。”
“是。”大皇子一拱手,然后在房间里开始踱步,“儿臣在想,假如儿臣是凶手,断然不会用自己做了标记的箭矢,这不是给查案的人留下线索吗?”
“父皇,儿臣以为皇兄所言有误。”
三皇子站出来打断大皇子的发言。
成帝有看了三皇子一眼,将手上的宗卷扔到前面案几上,手肘搭在右边的扶手上,全身倚过去,一副静候他下文的表情:“弘渊你又有何看法。”
三皇子看了一眼大皇子,挑了挑眉毛说道:“前些日子林昭和岳明阳曾发生过口角之争,趁着在狩猎场一时气极出手伤人也未尝不可。”
“荒谬之言。”大皇子一嘴接过话语,“林昭为人豁达,岂会因一件小事耿耿于怀?”
“我看是皇兄你有失偏颇吧?谁不知晓皇兄与林大人走得极近,此刻皇兄帮林大人说话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弘渊此言差矣,若因为我和谁走得近,就说我偏颇谁,那弘渊和岳大人走得近,弘渊就是在偏颇岳大人吗?”
“皇兄……”
“够了!”
成帝一巴掌拍到案几上,怒不可孑地看着吵成一团的两个人。
“你们当这儿是什么地方,堂堂两个皇子,像市井泼妇一般吵做一团,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大皇子瞪了三皇子一眼,忙低下他高贵的头颅:“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
三皇子紧跟在后:“父皇息怒,儿臣只是可怜岳大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心里是怎样想的。”
成帝沉着脸,又将目光落到无声流泪的岳博甫身上。
就为了他一个次子,一年一度的春季狩猎被迫中止。
“此时交由……”成帝一顿,刑部尚书卢和章和岳博甫关系匪浅,不适合做本案的主审,而兵部又是大皇子晋弘睿的人,若把此案交到晋弘睿手里,最后的结果恐怕大事化了小事化无。
想来想去,竟不知道该把此事交与何人。
现在朝中大臣基本都站队到晋弘睿和晋弘渊的身后,一时间成帝还真想不出来交给谁可以秉公处理这件事。
“你们先下去,明日朕让主审来接此案。”
纵使岳博甫心中有再多的委屈、林泽青心里头有再多的冤屈,他们都不得不退出帐篷。
等帐篷里的人都走完了,成帝才对身旁服侍了他几十年的大太监德公公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一个个的都没把朕放在眼里。”
德公公揣着手对成帝鞠礼:“依奴才看来,二位皇子都是担心陛下的身子骨,这才前来为陛下分忧解难。”
“他们这是来给朕解难的吗?分明就是来给朕添堵的。”
成帝气结。
“纵观整个朝堂,有资格主审这件案子的人,通通都站了队,要么是弘睿的人,要么是弘渊的人,我竟找不出一个中立的人来主审。”
德公公站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成帝看了更是心烦:“要说什么你就说,这样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老奴心中倒是有一个人选,就是不知陛下是否满意。”德公公说道。
“哦?”成帝来了兴致,“你说说。”
“其实朝中还有一位身份够主审此案,平时也不爱和朝中的大人来往。”
德公公话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但成帝却陷入了思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