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秋都走到竹门口了,其实走哪道门她不在乎,都是门嘛,但她见不得陈立根要和她撇清关系的样子,这到底算什么,她站在竹门处却迈不动脚,有些气馁,忽然想不通自己是在干嘛。
她上辈子容貌毁了,所有的好运仿佛在十七岁前全部用完,兜兜转转了好几年才和陈立根走到一块,但那时她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没几年好活的她不敢嫁给陈立根,害怕拖累人……现在她好手好脚的,有什么不敢的,不如直接掰扯清楚,一次性痛快。
她把手里的水桶重重放下,趴在桶边的几个螺丝因为这力道,纷纷掉回了桶里。
李月秋朝那个高大的身影走过去,在陈立根面前停下,软糯的声调都大了一些,“陈立根,我有话和你说。”
陈立根没有接话,他头上落了不少的木屑,手里又锯断了一根碗口粗的木头,木头清脆的落地,他拿起其中一段吹掉切口处的木屑,用手指指腹试了试切口处的毛躁程度。
李月秋眼珠跟着他手里的动作转,刚刚走过来她一点都不慌,但现在站在陈立根面前,娇嫩的脸蛋慢慢染上了一层红色,她心跳的厉害,组织好的语言忽的不晓得怎么表达了。
她手指下意识摩挲着袖上的扣子,但却不避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劲认真的说:“陈立根你听好了,我今儿很认真的告诉你,我,李月秋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陈立根锯木头的动作顿住,像是发条卡住了东西,戛然而止再也动不了分毫,他捏着锯子的手掌攥紧,黝黑的皮肤下青筋冒起仿佛里面血液在无声的翻滚,随后他微微支起背脊,眸色暗沉,声音沙哑透着压抑,却凭空生出了一股倔强桀骜的气质,“还是那句话,我不当人哥哥。”
李月秋一腔的紧张怯弱因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愣住,讷讷的问,“什,什么?”然而在看清陈立根那双带着决绝的眼睛,她顿时沉默了。
她记得陈立根这个熟悉的神情,熟悉得让她现在都记得清楚又分明,记得陈立根当时的,每一个棱角每一个动作,这让她瞬间就明白过来陈立根的意思。
李家和陈家两家交好,从爷爷那一辈到他的父亲情谊都不错,不然也不会定下亲事,她和陈立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也好。
陈立根小的时候是村里的孩子王,很受欢迎,完全不像现在被人喊打喊骂的,他小时候虽然也是像现在这样很不怎么爱说话,但那时候他家里还没有被烧,家境殷实,是村里最有钱的人家,兜里放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零食,所以去哪身后都跟着一群乌泱泱的小伙伴,他会带着她去树林掏鸟蛋,给她摘最甜的樱桃。
两人的亲事是从小就定下的,两家都默认她长大了是一定要嫁给陈立根的,板上钉钉的事,但等她懂事一点,恍然惊觉要嫁给一直当做哥哥的人,她心里乱糟糟的,像是一团打结的毛线,越理越乱,那时的她对感情懵懂似懂非懂,爷爷说过,等她大一点就把她嫁过去,到时候她就是陈家的人。
不过她10岁以后上学就住到了县上,县上和乡下环境是完全不同的,身边熟悉的人也从爷爷变成了小叔小婶,受的熏陶文化也和往日的有很大的差别,小婶经常和她说的却是现在提倡自由恋爱,处朋友要有感情基础的,农村包办婚姻是老旧的封建思想,不正确早该割除。
年少时有些东西不到一定的年龄不经过成长是不会明白的,就像那个时候十几岁的她,看不懂也不看清,懵懵懂懂搞不清楚状况。
于是她便和陈立根说她一直把他当哥哥,自己是喜欢他,但那是哥哥的喜欢,和大有哥一样的哥哥。
她记得那时候的陈立根也是用这种决绝又桀骜难驯的语气告诉她,“我要么当你男人,要么什么都不当,哥哥俺不做。”
李月秋此时又看到了他这样的表情,不同的是这次陈立根那双漆黑的眼眸静谧了很多,像是把无边的愤怒全都湮灭在了心里。
她沉默了下去,有一肚子想说的话,但这会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不晓得说什么才是合适正确的,心中惶然一片,眼眶渐渐红了,水润的眼珠泛起了雾气,贝齿咬了下鲜红的唇瓣猛的伸手拉住陈立根的衣角。
她骤然的靠近让陈立根僵得连手指都动不了,他把人扛回来的时候就晓得眼前的人几乎没什么重量,轻的像是一片白羽毛,但现在被拽住的衣角沉甸甸的似甩不脱,他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震惊着眼眸看着鲜灵灵的人一点点的靠近他。
那双拽住他衣角绵软的小手攀上了他的胳膊,沾糕一样的沾住,垫着小脚带着比桃花要香甜味道的身躯柔软的依偎了过来,一刚一柔,像是迎树生长的枝蔓黏糊糊的缠绕着。
陈立根话喉结滚了滚,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只能难耐的吐出几个,“你,你。”
下一秒唇上一片温软香甜,猫儿舔舐一般,湿湿软软,像是裹着蜜糖的毒药,在他舌尖微颤着滚了一圈。
陈立根瞳孔急剧的缩成了一点,大脑轰的炸开一片空白,眼里沁出丝丝的猩红,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粗喘,手中的锯子咚的砸到了地上。
“不是让你当哥哥。”
第27章 陈立根咬着腮帮子,突然捏紧拳……
两人的身躯靠的极其的近,可以用严丝合缝来形容了,没有一点多余的间隙。
李月秋眼尾带着薄红,海棠花般的脸蛋染上了浓浓的春情,她挂在陈立根的身上,似蒲苇绕着磐石,不给人闪躲的机会。
瓷釉般玉色的肌肤弥漫着袅袅水气,鲜红欲滴的唇瓣泛着晶莹的水光,眼眸含着雾气染上了一层惑人的风情,活脱脱像是一个“吃人”的妖精。
她眼里都是殷切希冀,睫毛急促的轻颤了下,漂亮的眼珠直勾勾的看着他。
陈立根头晕目眩,无意识的抿了下微湿的嘴角,一股染着淡淡的果香味扩散开来,他动都没动一下,坚硬滚烫的身体僵硬的像是一块木头,直直的杵在那,胸膛里仿佛要跑出一只叫嚣的野兽,
“我想嫁给你。”李月秋羞红了一张脸,但还是期期艾艾的仰头,嫩红的小嘴又递过去,去吻陈立根的嘴角。
陈立根额角青筋迸起,这次终于有了动作,整个身子猛的向后躲去,明显是要躲开人,不过没注意到脚下的木头堆,反倒是弄得整个人狼狈的朝后倒。
这番动作让依偎在他身上的李月秋也跟着猝不及防摔了下去,幸好陈立根动作快,自个砸到木头堆里还伸手一把捞住身上人的腰肢把人捞住,柔嫩酥软的人重重的落进了他的怀里。
顿时陈立根涨红了脖子,掐住李月秋腰肢的大手掌灼手般立马松开,细瘦得果真没他半掌的宽度。
……世上咋会有这么细的腰
李月秋哼唧出一小声,鼻子磕着陈立根石块似的肩膀上,疼得她皱了下鼻子,背上的篮子堪堪斜吊着,芋头叶包的刺萢果争先恐后的掉了一捧出来,像是坠落的珊瑚珠。
“诶呀,我的刺萢果。”李月秋忙歪着身子去接,但一只大手快她一步把刺萢果全部接住,李月秋松了口气,抬头水光潋滟含情脉脉的盯着陈立根瞧,笑盈盈的说:“你手好大,要是我的手肯定捧不住。”
陈立根涨红的脖子延伸到了耳廓,眼睛凶狠的看着她,再然后偏头看向另外一方,粗着嗓子喝她,“起来。”
李月秋咬唇看他,不起,她唇瓣上晶莹的水光未褪去,吹弹可破的肌肤白嫩得像是切开皮的桃肉,馨香可口,陈立根痛苦的攒着眉,呼吸间胸膛起伏的异常厉害。
“哥,哥,你在不?咋还锁门了。”
一阵敲门声在院外忽的响了起来,敲门声并不是很重,也没敲几下,但像是湖面上丢了一粒石子进来,搅浑了一池的清水,让院里的两人俱是一怔。
这个时候有人来了?李月秋觉得来得真不是时候,她正跟陈立根培养感情呢,好不容易把事情掰扯清楚,真是烦透了。
毛豆对着院门的方向吠了两声,陈立根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的冷水,他瞬间清醒过来,嘴唇变得惨白,身上的气势仿若要奔溃一般。
他这是在干啥,李月秋又是在干啥。
李月秋看着他痛苦的神情,猛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闹太过了,可自己也没怎么着他啊,哦,不对,她对着他耍流氓了,好姑娘是不会随便亲人的。
在这之前她自己都不敢想自己能这么不矜持,竟然主动拽着男人的胳膊去强亲人家,就是上辈子和陈立根处朋友的那几年,也没做过这样大胆的事。
她盯着陈立根看了片刻,看得细致像是要把人刻在心里,即使陈立根没有在看她,半晌她毫无征兆的对着陈立根黝黑的脸颊又轻轻的亲了下,贴上就蜻蜓点水一样的分开,不像刚刚那样胆大了,她声音娇俏回荡在陈立根的耳边,“我喜欢你,不欺负你,但我亲了你两次,下次得你亲亲我。”
然后她脸颊微红又局促的从陈立根身上站了起来,从陈立根粗糙的掌心拿掉下的刺萢果。
陈立根自从捧着掉出来的刺萢就没动过,李月秋从他的掌心一颗颗的拿起放回芋头叶里,她对着他笑了下,雪白的牙齿像是一排瓠瓜的籽。
“毛豆,走啦。”李月秋对着毛豆招招手,小声的喊着毛豆走了。
前门有人,这下她不想走后门也得走了,虽然她不怕被人说,但让人看到她和陈立根在一起,外面那些人指不定会怎么说陈立根。
竹后门拉开后合上,脚步声越走越远,静谧的院子里馨香的味道却没远去,陈立根愣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
他真是个孬货。
外面的拍门声响了又响,陈立根从木头堆里站起,锯子掉在一边,他也没捡,眼底的血丝隐忍得密密麻麻,他踱走到院子门口拿出兜里的钥匙把门拉开。
门外的陈山水喊了好半天,终于等门开了,他想着是不是他哥在外做活还没回来,没回来那他就蹲在门口等,反正今等不到他哥他就不走。
没想到等了好一会,门开了,他哥全身笼罩着一股冷冰冰又怪异的气息,脸沉得能滴出水来,脖颈上青筋爆起,狭长的眼眸带着血丝,像是要找谁去拼命似的。
“哥,你咋地啦?”
陈山水一看一脸焦急,以为是不是村里的混子又找他哥麻烦了,撩起袖子一副要去找人算账的样子。
“没咋。”陈立根垂在身侧攥紧的手臂松开,他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猩红的眼睛淡了不少,淡淡的问:“有事?”
陈山水盯着他看了会,确定他哥没啥伤口放下心来,没咋的就好,他笑着说:“今天娘做杂面粑粑,搁了一勺的猪油,特别香,让我过来喊你回家。”他们家能吃猪油的机会少,唯一的一罐猪油还是半年前哥送回来的,这是娘第一次用猪油做菜,搁了满满的一勺香猪肉。
他说完朝院里看去,“黄毛是不是在里头,我都听到它的叫声了,你把它带回来养了?”他哥进山的时候时不时就会给在山里跑着的野狗喂东西,那野狗毛色黑黄相间,他见过几次,都是黄毛黄毛的喊,让他哥把狗弄回去养,当看门狗,但他哥那个时候只是沉默的摸了摸黄毛的脑袋,没想到现在已经带回来养着了。
陈立根反手把院门关上,“不在,你听岔了。”
***
李月秋从甘蔗地穿过,毛豆跑的飞快在前面带路,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没一会一人一狗就到了家,但她不敢从门口进,跑到屋后□□进去,跳进院子的时候小腿撞到柴堆的柴禾,疼得她立马眼泪花都出来了,但捂着嘴不敢出声,慌忙的跑回屋子。
在厨房煮姜水,拢火炭的李老头,听到声响出来,就看到从门口冲进来的毛豆,他有些奇怪,朝屋里喊了一声,“秋丫?”
“哎,爷爷,我回来了。”李月秋在屋里抱着磕到的小腿吹,憋得眼眶红彤彤的,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没什么问题,“爷爷,我换身干净的衣裳就出去。”
她可不敢顶着一身别人的衣裳进门,要是被爷爷看到就麻烦了。
李老头皱着眉看向大门口,他一直在厨房呆着,厨房有扇通风口,平时都是用化肥口袋遮着,但他要等秋丫回来,特意把化肥口袋掀起哩。
没从通风口上见到人,秋丫啥时候进来哩。
李月秋换了衣裳,把陈立根借给她的衣裳在柜子放好,她洗了会给他送过去,或许到时候陈立根就会留她下来吃饭了。
厨房的李老头把熬了好长的姜水舀了一碗出来,搁在旁边放凉,等秋丫出来就让她把姜水喝了,淋了头阵雨,寒气要赶紧散,他放了半锅的紫姜小火一直慢慢熬的,喝下去,再大的寒气都不是事。
“爷爷,我不冷。”李月秋现在手心都是暖的,还微微有些发热,“你喝吧。”
“俺又没淋,喝啥喝,你赶紧把姜水喝哩。”
姜水汤汁熬的黄橙橙,里面洒着一些红糖,李月秋已经在陈立根那喝了好多的开水冲蛋,再喝一肚子都得是水了。
但在爷爷严厉的视线下,她不敢不喝。
姜水比陈立根那碗味道温和多了,没加其余的药草,药味很淡,更多的是红糖的香气在鼻尖散开,李月秋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唇瓣殷红,嘴角微微向上弯起。
“高兴啥呢。”李老头在边上问她,“喝碗姜水这么乐。”不晓得还以为被亏待哩。
李老头可是知道他这个大孙女,小时候喝药喝怕哩,一向不喜欢喝加了药的东西,所以姜水里他只多加了紫姜,别的驱寒野草药就搁了一点,没成想人高兴成这样。
“没,是爷爷煮的姜水太好喝。”李月秋捧着碗,眼睛亮晶晶。
李老头一听,难得露出个不怎么明显的笑来叨她,“红糖搁的多,喜欢再多喝一碗。”家里的红糖平时都是不用的,他一个老头也不喜欢这些东西,留给孙女最合适。
结果李月秋喝了满满一肚子的姜水,晚上躺被窝的时候,感觉嘴里还一股子的紫姜味,漱了好几次口才好些。
屋里的油灯亮如白昼,李月秋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白天的一幕幕的情景往她脑袋里钻,这样她根本睡不着,一会她托着下巴晃着脚,一会她又抱着被子滚来滚去不晓得想些什么,一直折腾到快半夜才又羞又臊的闭上了眼。
陈立根坏透了。
那边的陈立根在漆黑的夜里睁开了双眼。
他没穿上衣,也没有盖被子,赤着上半身的膀子躺在床板上,他额头滚着一层细细的汗珠,脖颈上的喉结滚动了几下,胸膛起伏大口的喘气,似乎是呼吸极其的艰难。
半晌他抬起手臂搭在额头上,忽的一下翻身坐起,动作大得木头床板发出咯吱的声响。
屋里的甜腻味仿佛到现在都没散去,他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刚刚的梦里鲜嫩娇气的人缠着他说是要嫁给他,嫁给他三个字说的活色生香,说罢软和的小嘴凑过来亲他,小小的.舔.他的唇角,声音是不同以往的带着小勾子,叫着让他亲她,他把人按在木头堆里,娇美的人在他怀里笑的银铃一般,扭动隐约能看到一抹雪白细细的腰肢。
他魔怔般把自己又黑又粗糙的大手放了上去狠狠掐住……
梦醒了。
陈立根全身燥热却冒了湿汗,屋子里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气声,窗子大开,凉风徐徐的刮进,也没把房间里热气驱散。
陈立根咬着腮帮子,突然捏紧拳头狠狠锤了下床板,觉得自个心好脏。
他没有了睡意,也不再躺在床上,光着膀子下床拉开门走出了屋。
外面黑布隆冬的透着凉意,半夜是最凉的时候,但这个时候的月亮很大很圆,给地面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光亮。
他这不挨着村子,周围安安静静,多余的一点声响都没有,陈立根在院子中无声的站定了一会,然后开始动了,他大步踩在地上的声音煞气腾腾的,犹如一头昼伏夜出的野兽。
最终他在柴堆处停下,漆黑的眼眸在黑夜中显得特别的璀璨,他动手抽出柴堆里面的一柄斧头,找了块磨刀石,嚯嚯嚯的开始磨斧刃,不平整的石块摩擦着斧刃,一点点打磨到最锋利的亮度,声音在夜晚听起来带着丝丝缕缕的渗人,就好像是方圆几百里的地方都能听到他磨斧头的动静。
好半响,磨刀似的可怖声音消失,月色下,寂静的院子里又响起了嘣嘣嘣的声音,陈立根眼底暗沉一片,强有力的手臂挥动着,单手举起斧头,斧刃在月光下闪着清冷的光,触到木头后,木头顷刻被劈成了两半。
劈开的木头不断增多,整齐的码在脚边,他.赤.裸.的胸膛被流下的汗水打湿,滴落进腰腹消失。
“大根!大根!睡了没?给我们开个门。”竹门被拍的哐哐的,夹杂着好几个人的声音,外面的人怕他听不见,顺着围墙喊他。
陈立根嘣的劈开一根木头,转头拎着斧头面无表情的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