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素衣的女子,柔弱温柔,直叫人心中升起一股欲将之好好护在羽翼之下的想法。
赵行伸手接过,脸上表情倒是恢复了正常,他有礼地道了一声谢,也不多说话,便避嫌地退了开去。
女子看着他的背景,直到再看不见,才轻轻叹了一声,转身走了。
“小姐?”
绿珠在草丛中找到了苏惠然丢的一只耳坠子,见苏惠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便唤了一声。
“走吧。”
因发现丢了耳坠才折回来,没想还看到这么一出戏。苏惠然接过耳坠捏在手中,她还真不知道,原来苏惠琴不是守寡后才看上了自家妹夫,而是从一开始就对人抱了心思。
如此也说得通了,她嫁到赵家后过得艰难,却只有苏惠琴记挂着她这个妹妹时不时来看她,当时她还感激于姐妹之情,没想她还是傻得到底了!一个赵行,一个苏惠琴,俩人还真是天生一对!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去练瑜伽回来晚了!
写了一堆作者有话,结果没保存到,蠢的我呀~捂脸不想说话了!
第9章 噩梦
苏惠然回到自己的小院时,院里静悄悄一片,她抬眼看着丫鬟婆子跪了一地一个没少,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竟没有一个将她话扔在耳后的,也是稀奇。
毕竟在她的院里当个大丫鬟,还不如去苏夫人跟前当个小婢女来得风光,她罚她们也是想存着去了几个心思太过的,留着老实胆小的用着省心的目的。
不过很快苏惠然便知道了其中原委。
李妈妈听到声音,板着一张要训人的脸从屋里出来,看到苏惠然时,立时换上了笑脸。
“哎哟,五小姐,您回来了?都快过午膳时间了,都该饿过了,赶紧进屋来!饭菜都热着呢!”她迎了上来,来扶苏惠然的手臂。
跟着李妈妈身后出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比李妈妈略高半头,一脸福相,此时脸上有些尴尬,见了苏惠然立即抢了上来,状似不经意地将李妈妈挤到一边,道:“我的小姐,您怎么回来得这般晚,可叫人担心!”
苏惠然瞧也瞧她一眼,避开她的手,自顾着走进屋里,边问李妈妈道:“院里的丫鬟婆子可是您束着她们?”
李妈妈点头道:“五小姐要罚她们,奴婢自然是要好好替小姐看着,她们要走也得等小姐罚过了才能走!”
早上苏惠然留了话就出了门,李妈妈回来时见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一问几个小丫头便知是怎么回事。她家五小姐终于能够强硬起来,她是万分高兴,于是被罚的丫鬟婆子便倒霉了,有跪得受不了想偷懒的,也有仗着苏惠然一向心软想阳奉阴违的,更有想去夫人面前哭诉一番,换个“好差使”的,李妈妈直接放话,将人平日里伺候不尽心之处一条一条数落出来,然后问一句,要不要一起到夫人跟前说道说道,看夫人会不会发卖了她们?
顿时,别有心思的丫鬟婆子们都老实了,要说五小姐毫无原由地责罚她们,就算到了夫人那里,她们也不会怎样,正好还可以换个院子,说不定还能到油水足又体面的差使。可若是犯了错被送到夫人那里,为规矩面子,夫人也不会轻饶了她们!
一时间,这些人对李妈妈也是恨极了,这个死老婆子,平日里不声不响,眼睛倒是尖利!但也只得心里骂骂,没有丝毫办法。
苏惠然点头,道:“就这般吧,跪得也够了,让她们都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如果再犯错就按府里的规矩来办。”
李妈妈应了一声,喜滋滋地出去传话了。
苏惠然在桌前坐定,午膳早就备着了,天气热了,饭菜温度倒是正好,苏惠然不急不缓地吃完,才对着一直站在屋里的妇人道:“奶娘平日里也忙,这里不需要你伺候着了,先下去吧。”
妇人顿时更加尴尬了,她身为小姐的奶娘,不在小姐跟前伺候着,还能忙些什么?说出去都叫人笑话死!
“五小姐……”
苏惠然不想听她说什么狡辩的话,直接挥手让她下去。
奶娘脚下踌躇,只看苏惠然看也不看她一眼,只能一脸不快的走了。
苏惠然这时才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冷漠地眨了眨眼睛。她的奶娘是苏夫人为她挑的,本姓王,虽是照顾着她长大的,可是一心忠于苏夫人,这些年,她这边有什么动静,苏夫人第一时间便知晓,都是拜她所为,她想将人处理了却并不容易,暂时也只能疏远她。
李妈妈回到屋里,见王氏已经不在屋里,表情一松。
“五小姐行了及笄礼,果然是长大了许多,越来越有夫人当年的气势。这王氏没按好心,小姐疏远她是对的!还有那些丫鬟婆子,小姐是该给她们立立规矩,叫她们知道谁才主子!”
苏惠然点头,道:“这些个人天天杵在眼皮子底下,我只不过是想让自己过得舒心一些,只是怎么立规矩,这些人的心还是不在我们院里。”
“五小姐您心里清楚就成,咱们也不求她们的忠心,只求太太平平将日子过下去,不让人随意欺到头上,等到小姐定了夫家,将来能管好夫家的内宅才是正经,现在□□些丫鬟婆子就当练手,到时要有忠心地带几个过去,心思太杂的,就让她们留在府里。”
李妈妈已经在打算以后的事了。
而说到夫家,苏惠然眉心微皱。
午膳后,苏惠然小憩片刻,只是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原本被压在心底的过往,似乎因为赵行的出现,又被强行翻了出来。
就是这一年,她十五岁,刚过了及笄礼,不谙世事,正巧遇上了赵行,被这个长相俊秀的书生用热烈的目光追逐着,渐渐生出了异样的感情。
赵行原是江南人氏,家中世代行商,虽然可以说是富甲一方,但商人地位总归低贱,到了赵行这一辈,半数子弟弃商从文,想要博一个功名。其中就数赵行最为聪慧,也最有出息,拜到了苏明诚的门下。
原本以苏惠然侍郎府嫡女的身份,压根儿不会下嫁给赵行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商人之子。当时的苏惠然不懂,而苏夫人时时跟她说起,女子嫁人就该嫁个对自己好的,不该太在意身份地位等俗物,彼时还天真的她,真的还将这些话听入耳中记在心上,更觉得赵行是个良人。
而她爹也不反对,一切都顺利得异常,赵行求了亲,苏家答应了,次年她便嫁到了赵家,成了赵家妇。
直到后来,她困在赵家后院,翻来覆去地琢磨着,终是想明白了一些,她爹看中了赵行身后赵家的富贵,而苏夫人只要她不在眼前碍眼罢了。
原本,不论真相如何,至少这场婚事让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所求,只是现在看来老天爷大概也是垂怜苏惠然的,让她经历了苦难,看清了真想。
在大婚那日,赵行的亲舅舅太过高兴外甥的“出息”,喝多了酒一头摔进了赵家的莲花池里,就这么给淹死了。
这是赵行的亲舅舅,苏惠然婆婆的亲兄长,在大喜的日子里死在了赵家,简直太过于不吉利。
再加上赵行这位舅舅并不是行商的料,每每营生都亏损银钱,日子也算是靠着赵家才过得吃喝不愁,此时他这位当家的一死,赵行的舅妈就急了,少了这份血脉联系,以后与赵家的联系必然是要淡薄了,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得下去?人是死在赵家的,她也不多想,顿时在赵家就开始哭天喊地,无论如何都不肯走。
赵母失了兄长,又被嫂子哭闹,一肚子的悲与愤没处撒,自己的儿子舍不得责怪,最后只能怪到新媳妇头上,命硬的扫把星,这名直接扣到了苏惠然的头上。
那日,苏惠然在新房里独坐到天明也未见新郎官,甚至连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告诉她。这还不算,接着赵母更是以儿子要为枉死的舅舅守孝为由,一年都没让儿子儿媳圆房。
那时的苏惠然被一串的变故弄懵了,如此一年,苏家无人为她撑腰,赵家便更加肆无忌惮,赵母更是将兄长家的这位侄女接到府上,放言等孝期一过,便让赵行娶她为平妻,毕竟这位姑娘原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守孝三年,这不都成了老姑娘,赵行不负责谁负责?
因着这事,苏惠然与赵行第一次争吵,却以赵行打了她一巴掌而结束。从此,苏惠然再也没让赵行进过房间。
日子一日一日的过,慢慢变成了熬,那位表小姐还是嫁了进来,生下儿子。赵行需要苏府姑爷的身份,不敢太过于逼迫苏惠然,而苏惠然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些什么,一直没有与赵行和离,直到她撞破苏惠琴与赵行的好事,才彻底清醒过来,又得知绿珠和李妈妈都是被害死的,根本不是死于意外!
苏惠然从未这般恨过,她恨赵家的人,更恨她自己,她想过去买了□□,和这些人同归于尽,为绿珠和李妈妈报仇,但一想到还有青素,她就犹豫了,她不能让青素陪着她一起死!
于是便有了和离而归。
苏惠然终于从梦靥中挣扎出来,心口抽痛,她捂着胸口喘息了一阵才缓过神来。
纱帐外日头渐西,一日便要这般过去了,过去的不甘和愤怒还萦绕在心头,苏惠然不断提醒自己,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当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
作者有话要说:好心塞,上一章竟然连日常打卡的美人都不出现了!!!哭唧唧,人家要亲亲抱抱举高高!~~不然没有都没有码字的热情了~~~
第10章 婚龄
接下来几日苏惠然过得波澜不惊,晨昏定省,每日里早早到她爹苏明诚和苏夫人徐氏那里问个安,然后去老夫人那里坐一会儿,听徐氏和她二婶说起各府间的趣事,然后再回自己院子里,绣绣花、看看话本,打发一天的时间。
苏夫人也请了女夫子教授一些课业,但实在也教得十分随意,三天打鱼两天晒是常有的事。苏惠然自觉学到的东西,还没有后来在赵府学的东西多。她默默观察许久,表面她们大房几个姑娘学的都一样,实则苏惠瑾则不然,平日里有徐氏带在身边,且她身边另有教习嬷嬷在管着,看样子还异常严厉,大概是特地请的宫里出来的老人。
总算这也未出苏惠然意料之外,如若苏惠瑾规矩、才情样样不行,八年后她怎么能与太子家的六郡主交好,又怎么能得太子三子的青睐?
转眼便是半月时间,苏惠然因那日的噩梦,有了急迫感,只是身为女子,一无本事,二无家人照拂,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实在不是容易的事。
她思来想去,也未能找着一个好的出路,暗怪自己也是没用,多活了那许多年,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再则想到家人,苏惠然也是感叹,她娘当年嫁给她爹也算是下嫁了,原本她也该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大小姐,即使没有父族庇护,就凭她祖父当朝丞相之名,便无人敢轻易惹她。?北北?可惜,她祖父当年十分有才华,却因是庶出而受族中嫡系排挤,不得已最后分家而出,彻底脱离了出来。再后来入朝为官,无依无靠走了孤臣之路才得了皇帝重用,却因年少时积下的病根,在独女也就是苏惠然的母亲去世后便也大受打击,不久后长辞与人世。独剩下老夫人,苏惠然的祖母一人,过没几年也抑郁而终。
也因为如此,苏惠然除了苏家再无一个亲人,她祖父当年极少几名弟子和朋友也不好将手插进苏家的后院中来,这也是曾经苏夫人敢将她下嫁给赵行这个商贾之子的重要原因之一。
同时,经过那几年,苏惠然也明白,一个没有娘家撑腰的女子,想要在夫家立足真是千难万难,要前世修了多少功德才能遇上一户真心疼爱于她的好人家。
不怪苏惠然想得多,这几日里,去老夫人那里请安时,苏惠然的二婶时不时提起谁家的夫人托了人来递话,谁又说起谁家的家风正,子侄出息等等,恨不能马上将府里几个姑娘的婚事都定下来,怎能让苏惠然不急。
重活一世的惊喜,让苏惠然差点都忘了,现在的她还未成亲,正是许嫁的年纪,也就是说,她可以不嫁赵行,但是她一定会嫁人!
如果说在赵家大宅里的七年,让她对赵行完全失望,那么成亲后的这七年,她所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就是让她对嫁人一事失望。
并不是说天下就没有好男儿,只是入了后宅,侍奉公婆,亲待姑嫂,生儿育女,这都是身为女子的责任,而辛苦操持这一个家,还未到人老珠黄,便要面对枕边人的三妻四妾,江南繁华,规矩也不如京城重,甚至宠妾灭妻的也不少见。
既如此,这女子嫁人到底所求谓何?
曾经的她,不求荣华,不求富贵,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千挑万选了赵行,最后赵行用行动告诉她,她瞎!
再来一次,苏惠然倒是考虑过找一个忠厚老实,她能拿捏的,只是一想到如若要与一个陌生男人睡作一处,简直浑身都颤了起来。
她做不到!她不想嫁人!
“五妹妹,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母亲唤你都没听到?”苏惠琴伸手轻轻推了推苏惠然的胳膊道。
几人刚才老夫人院里出来,边走边说着话,苏夫人徐氏说起二房的婚事,正问了句什么。
苏惠然回过神来,淡淡地笑了笑道:“正看这院子里的花开得花团锦簇,想着如若现在能出去走走赏赏景,应该美得很!”
苏惠琴柔柔一笑,道:“五妹妹说的是,现在出去赏景正好,再过些日子就该热了……母亲刚才说,五妹妹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想问五妹妹喜欢怎样的人?虽说成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母亲说了,还是要看你自个儿喜欢。”
苏惠琴细声细语地说着,虽说的是妹妹,但自己脸上也是红云浮现,到底还是个十六岁的羞涩少女。
闻言,苏惠然顿时觉得这满院的景色都入不了眼了,冷淡道:“长幼有序,要说嫁人也该是三姐姐在前才是。”
“五妹妹,好端端的说你,怎么又扯到我头上……”
苏惠琴的脸更红了,平日做惯了的埋首怯懦,此时看来却带上了几分羞涩的妩媚。苏惠琴比苏惠然大一岁,实则也没差几个月,俩人相比,苏惠琴更像一朵更早盛开的鲜花。
苏惠然感叹一声,等再长开些,苏惠琴的美貌便是再也挡不住了。
苏夫人徐氏笑着道:“我们家的俩位姑娘都害羞了,好,这便不说了,母亲替你们好好掌掌眼,到时候有好的,绝不便宜了别家。”
跟着伺候在侧的丫鬟和妈妈都笑了起来。
然后,她仿佛是不经意间般露了一句,道“就是老爷的那几个弟子也不错,人品可靠,相貌堂堂,只可惜还没取得功名,家世也平平,虽说我们苏府不差这些东西,但总归身份上差了些,我们家的姑娘配着有些委屈了。”
仿佛有些可怜地叹惜一声。
一行人慢慢走着,苏惠然故意落后了两步,此时听到她的话,顿时心中冷笑了一声。
这些话到底说给谁听的,她心里有数。再加上前面那几句话,如果真心想让她们俩嫁得好,私底下有什么不能问的,为什么一定要当着这么多丫鬟婆子的面?相信过不了半天,整个苏府都该知道了,苏夫人对待前头夫人的孩子和庶出的孩子,都疼爱有加,果然大度和善,轻飘飘几句不用兑现的话便博个好名声。
视线里瞥到苏惠琴两只手抓着块帕子,不停绞着,苏惠然轻轻摇了摇头,这辈子没有了她,不知道苏惠琴是否能嫁与赵行?
虽然赵行也不是个东西,但想起苏惠琴上辈子所嫁的那人,相比赵行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了,何况看样子就知道苏惠琴心悦赵行,无论赵行人品如何,或许在她眼里都是好的,不能怎会以守寡之身与身为妹夫的他偷情?
一路走着,院中各种花香气四处飘散,时而浓烈,时而淡雅。
苏惠然的思绪再次飘远了,曾经的苏惠琴比她先出嫁,嫁的是现在的吏部尚书的嫡次子,如果不是那位少爷被歹人打坏了脑子变得痴傻,以苏惠琴庶女的身份绝对是一门高攀不上的好亲事。
婚后不久苏惠琴怀过一次身孕又意外落了胎,后来再也没有怀上过。等到老尚书过世后,不喜她的婆婆就替儿子作主将她休了。消息传到江南赵府,苏惠然还替她难过了一阵,不过苏惠然也听人说起过,当年那位少爷不仅是脑子被打坏了,就连子孙根也被废了不能人道,尚书夫人之所以会休了儿媳,还不是因为怀疑她与人私通才怀了孩子,这才容不下她,然实则具体内情如何,传言甚多,也不知是真是假。
苏惠然想得有些出神,等到苏夫人徐氏回了院中,让她们各自回去时,她才回过神来,上前道:“禀过母亲,明日女儿想去城外寺里上香祈福,今日听到母亲说起婚事,想来女儿们以后能孝顺于双亲膝下的日子越来越少,双亲抚养儿等长大成人不易,女儿想去佛祖座前诵经百日,祈求佛祖庇佑,以报双亲生养之恩万一。”
苏夫人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接着若有所思,很快她便欣慰地点头:“惠然孝心可嘉,带妥了伺候的人便去罢。只是百日似乎长了些,不要累着自己。”
苏惠然点头应和,退下,端是母慈女孝,叫人好生羡慕。
出了主院,苏惠琴看着苏惠然走得飞快的背影,想了想追上两步。
“五妹妹,你明日里真去寺里祈福?”
苏惠然看着她,道:“自然是。”是,但不只是去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