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惠然听到传言时真被吓了一跳,如若说沈浮一事的意外发展还有可能是她消息闭塞才未听说,那京城发生如此大案,她不可能一句也未听人提起过,现在就是府里随便哪个丫鬟婆子都在说这事。
一时之间,苏惠然倒有些忧虑,又开始怀疑自己的经历到底是真是假,但转眼放下,这事既不是她能左右,也不是她能改变,她一个小女子,还是先顾好了自己罢。
苏惠然虽然被杀人案吓到,但每日里依旧坚持去护国寺。苏夫人在老夫人那里自然是说她为家中长辈祈福,老夫人难得传了话过来关心,要她路上当心着些,注意安全。
倒是没有一句是说外面不太平,便不要去寺里了。
这便是她的祖母了!苏惠然让传话的人谢过祖母的关心,便也再无其他。
护国寺这几日里上香的人多了起来,大多的是求平安符的,也许是因为凶杀案的凶手还未被抓住的原故,不少妇人和小姐担心家中夫婿、父兄,期盼佛祖能保佑自家人不会倒霉遇上不幸。
人一多客堂便显得热闹了起来,苏惠然倒不觉得什么,知客僧却将她们换了一个更加僻静的院子里,只说是知她每日里都来,换个僻静点的地方才好休息。
苏惠然谢过对方的细心,便安心接受了对方的安排。
依旧是佛前跪拜,然后入静室念经。
用过斋饭后小憩片刻,苏惠然带了绿珠去后山走动,看看景色。
苏惠然自然是已经打消了出家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只是护国寺后山僻静,静静地待一会儿让人心神沉凝,她便也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小姐你看,那是谁?”
绿珠眼尖,天天陪着她家小姐在后山这种没有人气的地方转悠,早就转烦了,此时一看到点与往日里不同的动静便激动起来。
顺着绿珠指的方向看去,苏惠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这次不再是锦衣华服,只单单一身蓝衫,却也衬得身姿挺拔,绿珠估计也是被这好看的背影勾住了眼神。
“是那位沈少爷吧?”不知为何,苏惠然突然很想逗一下绿珠。
“啊?”果然绿珠定盯一看,果然,那不是想打她家小姐主意的侯府少爷吗!“小姐,我们快走!”
防火防盗防沈少爷!
绿珠脸上只差写上这几个字了,那一脸急色只叫苏惠然笑出了声。
这一会儿,沈浮已经看到了她们俩人,并走了过来。
“真是有缘,又遇见苏小姐。”沈浮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道。
看着倒是个翩翩佳公子,与平日的样子截然不同。
“沈少爷也来上香?”苏惠然眨着眼睛看他。
“另有俗务。”沈浮摇头。
苏惠然虽因静水庵一遇觉得两人熟悉不少,但毕竟不好再细问,便道:“那就不打扰沈少爷了。”
说着,便要带了绿珠离开。
“且留步!”沈浮伸手将人拦住,笑着道,“上次多谢苏小姐援手,苏小姐可以任提一个要求,算是我的报答。”
下辈子做牛做马自然是玩笑话,但沈浮说要报答她,倒也不算意料之外。
“多谢沈少爷了,只是举手之劳,并不需要您报答。”苏惠然不能明说沈浮并不欠她,甚至帮她更多。
“苏小姐先不要急着拒绝,这个要求也不一定要是攸关性命的大事,比如你一个女子不太适合出面的事,都可以。”沈浮顿了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恕我直言,苏小姐已到了适婚年龄,如有中意的人家,在下也可以帮你打探一番对方的人品。”
绿珠在一边急得要跳脚,这个不着调的沈少爷在瞎说什么,她家小姐要是真有什么意中人,也没有托一个外男打听人品的道理,再退一万步说,真要打听,也不能托这个京城第一大纨绔去打听啊?这个京城还是谁比他人品更差、更不能嫁了?
苏惠然此时自然是没有意中人,但她听得这话却觉得心中一动,想了想,便道:“既然沈少爷这般说了,那我便也不客气了,还请麻烦沈少爷一件事,打听一番在京城之中家风清正,儿郎忠厚老实的人家。”
虽说现在男女不防不比前朝严重,但一个闺阁女子请一个陌生男人打听外男实在是件叫人侧目的事,但在沈浮面前,苏惠然更狼狈的一面都让他见过了,自然也觉得这都算不了什么。
沈浮听了她的话,毫不犹豫地应下。
等到分开后,绿珠实在忍不住,拉了苏惠然的衣袖道:“小姐!你怎能让沈少爷打听这种消息,要是传出被人知道了,你可还怎么做人啊?”
知她是担心自己,但又不能说出个中理由,苏惠然只得安慰道:“放心,沈少爷不是那种四处乱说的人,他心中有数的。”
绿珠自己是不信的,沈浮是怎样的人,全京城都知道,不学无术、风流纨绔少爷一个!
“小姐你莫不要被他骗了,他这种人惯是会甜言蜜语骗人姑娘,谁不知道沈少爷的通房丫鬟侯府后院都快要装不下了!”
“你都说了,那些都是别人的传言,你也没有亲眼见过,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听你家小姐的话,沈少爷的为人不会有问题的。”
“就算耳听为虚,那小姐你也没真见过沈少爷的后院啊,怎么就知道会议不是真的?小姐,你莫不是被灌了迷-魂汤了?”
苏惠然:“……”有一个固执,并且对她还忠心的丫鬟也是好辛苦。此时苏惠然不由又想起了青素,如果是青素,定会说,小姐你要是真相中了沈少爷,那些通房丫鬟奴婢帮您都打出去!
想着,便又算起了还有多久青素才会被卖进京城来,她到时一定要将青素救出来。
护国寺僻静的院落中,沈浮看了一眼隔壁已经无人的房间,这才又回到自己的屋里。
推门而入,屋里一玄衫男子坐北朝南,正对着他,手里拿着本佛经细细品味,听见声音便抬起头来。
沈浮看到人立即回过神来,上前行礼道:“您怎么来了?”
男子三十上下,面相温和,见了他便笑道:“怎么一脸心事重重地回来?听说你去后山见人家姑娘去了,可是发现人家姑娘有心上人了?”
沈浮摇头,道:“殿下说笑了,她,并未有心上人!”原本该有的,现在却没有,这才是他最企盼又最害怕的。
男子站起身,走到他身前拍了拍肩膀,道:“既如此还苦着一张脸作甚?也不知当初是谁说要做出一番成就来,换一桩心仪的婚事?”
一来一回,沈浮已经控制了自己的情绪,道:“殿下莫要再取笑于我,您来可是计划有变?”
男了闻言,也正色道:“有人走漏了消息,那份名单没到手。”
沈浮皱眉,果然是他着急了,他道:“殿下放心,我立即带人去找,就算将京城掘地三尺也必将名单呈到殿下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没休息好,吃好饭在阳台躺着乘凉一下就睡着了,先放这些,明天争取早点更新!
第15章 错过
大楚历249年,盛元12年,二月春日。大红的嫁衣,大红的盖头,以及围着她满嘴说着吉利话的喜婆,这是她苏惠然嫁与赵行的好日子。
苏惠然带着一脸新嫁娘的娇羞笑意端坐在床前,等着迎亲的人将她接出这个住了十六年的苏府。
苏家已经出嫁的姐妹们也都回来了,在房里陪着她说了会儿话,苏惠琴是去年冬日里成的亲,今日也回了苏府,对着她道了恭喜,只是满眼掩不住的羡慕与沉沉死气。
苏惠然无力安慰她什么,也改变不了她的生活,只是两厢对比,觉得自己这一生终还算幸运,上天对她也是不薄,虽然生母早逝,但得父亲爱护,又嫁了心上人,再无所求了。
花轿出门,大红的灯笼两边开路,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越走离苏府越远,出了城,换了水路,她便要去江南,虽然赵行说,婚后他们还是会回京城住,但到时她已经是赵家妇,到底还是不一样了吧?
想着,苏惠然终是忍不住撩起了花轿缦帷的一角,蒋盖头挑起,再看一眼外面的景色。
身后一骑飞驰而来,抬着花轿的轿夫被惊得晃了晃,苏惠然只看到红影闪过,便被晃得差点向前摔倒,赶紧一手扶住了花轿,大红的盖头却滑落在地,她小心地捡了起来,拍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这才回神好奇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小心地向外张望了一眼,并不见有何奇怪之处,刚才那一骑也早已经不知去向。也是,就算出了什么事,赵行也一定会解决的。
苏惠然握着盖头,想着,垂首轻轻笑了笑,既甜且羞,满目幸福憧憬逸出。
原本她以为会就此幸福一世,只可惜,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七年苦熬,最终和离收场。
等到娶亲的队伍走远,一人一骑才从旁边的巷子显出身来。
人生大喜,不若如此,身在和睦之家,娶一贤惠娇娘,夫复何求?
扯下身上喜袍,换上一身粗布衣衫,背道而驰,直奔西城,出城直奔西北,上战场以命相搏,终得将军之名。
一骑一轿,各奔东西,再回来便已是七年之后,两人再次遇上,同生共死,不可谓不巧!
……
竟然又梦见了这许久以前的事了,苏惠然晚上没睡好,第二天起来头还有点痛,她想着,应是昨日里沈浮问起她,是否有心上人,这才又做了这一场梦。
想起赵行,苏惠然一阵沉思,赵行似乎最近都没有再借故,各种巧合出现在她面前,应该是那一日被她无视“羞辱”后,已经厌恶了她了吧?
最好是这样子,每每看到这人,又不能狠狠揍他一顿出气,使劲憋着简直是让自己受罪。
一早,苏惠然又照常去请安。
苏夫人特地叫住了她,说是过几日要去荣国公府贺寿,让她准备一下。
荣国公府原与苏家并无关系,只是荣国公府的老夫人是当今太后的亲姐妹,苏老夫人与她是远房的表亲,虽只沾亲带故关系并不亲密,但遇上过寿等大好日子,自然也要上门祝贺一番。一般这种场合,府里几位嫡出的小姐都要去,而苏惠然作为嫡女,自然是要去的,苏夫人再不想带她,也不会做得这般明显留人话柄。?北北?
苏惠然算了一下,既是贺寿,自然不能空手,礼物不需要多贵重,能表了心意便是。
于是,她晚上回到院里特地将自己的小私库都翻了一遍,她平日里不缺银钱花销,但也仅限于月银,苏夫人不会克扣她,但也不会多给,加上她不爱买东西,银子倒是攒下一些,可再说拿的出手的东西,实在也没有了,都是平日里府里统一为几位小姐打的首饰头面,总不能拿去送给老夫人过寿当寿礼吧?那才是要笑死人了!
盘算了一番,苏惠然平日有绣的“福”、“寿”摆件倒是可以用,心意是有了,只是还需再去买一件礼物,不用太贵但也不能太便宜,不然只有绣件太过寒酸。
打定了主意,苏惠然上香回来的时候,便准备再去趟聚宝楼。
马车在聚宝楼前停下,苏惠然带着绿珠下了马车,抬眼便见不远处的街角,沈浮正侧身站在那里,与人说着话,和他说话的那人一半被街边店铺的柱子挡住了,也看不清脸,只看到一身玄衣,气度非凡。
这人真是不注意时,一辈子可能也见不着几次,注意了,便哪哪都能遇上。
苏惠然为自己的想法莞尔一笑,抬脚正准备进聚宝楼,没想沈浮似有所觉,突然转头看了过来,见是她时,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回头去。
“……”
苏惠然倒真不明白他那眼神是什么意思,见他没再看她,便决定不再去细思,直接走到聚宝楼前,拾级而上。
才踏上两步,苏惠然就顾不上再去想沈浮那眼神的意思了。
赵行正迎面从聚宝楼里出来,身上穿着件蓝色书生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端是一名斯文有礼的俊书生。
两人迎面同时看到对方,赵行也是愣了一下,然后道了一声:“五小姐有礼了。”
说着,侧身让到一边。
苏惠然看了他一眼,也不客气,淡淡道:“多谢。”带着绿珠便从人身边经过,直接进了聚宝楼。
?北北?
才跨进楼中,苏惠然再次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她便恢复过来,会在这里看到苏惠琴也并不算太意外!
“五妹妹……”苏惠琴猛然间看见苏惠然迎面走进来,还来不及收起脸上的笑意,她捉着手帕扭捏,既想转身离开,又想上前搭话,一时间显得异常局促,她嘴里说道,“五妹妹,你……五妹妹是来买什么东西吗?我,我买了朵珠花……我在府里待得有些闷才出来的,那个,我陪五妹妹一起看看?”
苏惠然就这么看着她,一语不发。
赵行曾经会看上她苏惠然,其实并不奇怪,一是因她好骗,天真不世事的闺阁小姐,以为一个人对她好便只是因为她的人,而与她的家世毫无关系,二便是她无亲生母亲兄弟姐妹护着,好掌控,有了苏府嫡小姐的身份,娶了她便与苏府搭上了关系,加之恩师变岳丈,更可助他由商贾之流踏入官场之列,妻子只是成就他人生路上最好的脸面和踏脚石。
如今,赵行看她没有一丝要上钩的意思,会转换对象一点也不奇怪。
苏家当家的还是苏惠然的爹,所以赵行对苏家二房基本不会出手,而大房里,除了她,便只有一个苏惠琴,而苏惠琴对赵行明显是存心思的,俩人一来一往,正好一拍即和。不过相比嫁给一个痴傻之人,苏惠琴也算是为自己“争”了门好亲事了。
“三姐姐不忙着回去吗?有兴致陪我一起?”苏惠然道。
“看五妹妹说的,我自是不忙,只要妹妹不要嫌弃姐姐眼光不好,影响了妹妹便好。”苏惠琴总算是冷静了下来,脸上又带上了笑,轻声轻气地说着,走过来站到苏惠然身侧,一切以苏惠然为主的模样。
“那便一起看看吧。”苏惠然不冷不热。
因苏惠然要买送人用的礼物,跑堂的小二便带着她们去了二楼。天气渐热,二楼的窗户便都开着,聚宝楼位置上佳,站在窗边往外一瞧,能瞧见半条街的风景。
楼下不远处,沈浮和先前说话的男子终于走了出来,向着她这边的方向过来,沈浮略慢了对方半步,脸上是一惯那种笑得慢不经心,仿佛除了眼前的人,谁也不放在眼里。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