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面红光地看着表哥,当今的太子殿下。
他的五官鲜明,眸色幽深。虽总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其实她知道,太子表哥是个闷葫芦,有事只爱藏在心中,但实际是很贴心的。
只见那双眸子在她身上停留了一小会儿,而后毫不犹豫地从她身边走过。
裴阙走路之快,她压根追不上!
她才从气喘吁吁地迈出东宫的门槛,就眼见着裴阙上了马车。
谁知,接着容安就驾着马车先走了。
先走了!
何语萱眸光一滞,还不等她喊什么,只见太子表哥的马车已经飞一般地跑出老远。她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上了自家马车,气急败坏地对着车夫喊道:“跟上太子表哥的马车!”
马车颠簸一阵一阵,何语萱坐在马车里一边骂一边催,终于等到停下,车夫颤颤巍巍地喊:“小姐,绿冶园到了。”
何语萱飞速跳下马车,扫视人群,发觉太子殿下的马车还在后头,心中又喜了几分。
她提着裙摆跑到太子殿下的马车边,先是瞪了一眼容安,才又挤出笑容:“表哥,刚刚怎么不等我呀。”
“坐不下。”
何语萱无语扶额,“已经到了,咱们一起进去吧。”
只见门口的帘幕没有动静,窗边的锦帐被撩开,裴阙的面容从小窗中探出,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
何语萱笑容僵住,知道表哥是因为皇后娘娘才来,但心底却不甘心:“若皇后娘娘问起……”
裴阙不怒反笑,“你敢威胁孤?”
何语萱干干地笑了下,只道:“我也不敢不如实回答。”
“那是你的事。”裴阙放下帘幕,不再理会外面的人。
容安被何姑娘的眼神刺的心慌,但不敢多说一句话。
幸而何姑娘不再强求,愤愤地转身进园子去了。
容安松一口气,将马车找位子停好,但还是预备和太子殿下确认一番:“殿下,需要送您回东宫吗?”
意外的是,里面的人很快应道:“不必。”
裴阙坐在宽阔的马车之中,再度沉默。
良久,容安终于瞧见远处一人十分熟悉,想起竟是上个月见过的柳府二小姐。
他对柳府二小姐那副咋咋呼呼的状态印象不好,但方才才送走一位国公府的姑奶奶,一时之间,心中竟然很快的比较出来,柳府的二小姐相较之下还是嫩了一些。
“柳盈月,我早就说过你不行!”那声音很轻易地从人群之中层层穿越,盖过了一众车马相移和人群的交谈声。
“……”容安抿着唇往马车内看了一眼。
被柳二小姐边笑边指着的女子穿着淡翠对襟襦裙,头上戴着及肩的纱帽,看不清真容。但见她行步款款,身姿稳重,与柳二小姐极不相称。
听那一声叫喊,大约是柳府中,不常见人的柳三小姐了。
容安只见马车中贵人悠悠地道:“容安,替我去寻一面具。”
*
柳盈月感觉自己面色已经烧红了,尤其是刚刚柳梦姚那超大的一声叫喊。
在笑她走得慢。
柳盈月心中不情不愿,暗暗想着居然叫她给骗了。
原本柳盈月是不打算上绿冶园来的。
前世,柳盈月早早得知太子殿下要驾临绿冶园赏花,同京中许多贵女一样,精心装扮过,特地来同他相见。
然而到了绿冶园,不少人远远见着她就毫不避讳地对她的容貌评头论足,纷纷猜测她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更有甚者直接挤开柳梦姚,上前试图与她答话。
柳梦姚哪受过这样的忽略,回去路上气鼓鼓说她就爱招摇抢人风头。
而裴阙,见到她之后亦深深地皱着眉。
“孤并不愿太子妃还未过门,便遭人非议。”
想到这里,柳盈月轻嗤一声。
好容易走到柳梦姚身边,反应极快地拉住她的袖子道,还未喘平便道:“你怎么不是送我去兄长那里?”
“大哥他忙呢,哪有空管你。”柳梦姚挑眉,“你再不快点我可生气了。”
也就是一个没留神,柳梦姚又窜出更远,留下一个背影:“一会听说前面有表演,你再不快点就赶不上了啊!”
“……”柳盈月叹了口气。
流云扶着柳盈月,自知小姐平日不爱出门,着实赶不上二小姐这速度,不禁嗔道:“小姐,二小姐怎么能这样?”
重活一世的柳盈月如今再看柳梦姚,心境已大变,宽慰流云道:“不要紧,我们尽量走吧,她不会真生气的。”
流云才放心下来。
今日绿冶园中的人很多,一是绿冶园中植栽各类花草树木,惊蛰一过,到处都开出花来。
绕过巨石堆叠的假山,入眼是九曲长廊,两侧便是白蕊桃林,似乎触手可及。
此时白桃将开未开,在枝上成片地挂着朵儿,放眼望去,十分赏心悦目。
柳盈月感觉袖子上的手一紧,是流云看呆了。
她也不由得笑起来。
微风吹拂,纱帽轻扬下摆,柳盈月伸手压了压,但感觉似乎差点碰到什么。
转身,玄色银竹纹映入眼帘,再抬眼,金冠下的人戴着半截白色面具。
“……”
柳盈月忍住下意识的行礼。
一方戴着面具,一方戴着纱帽,在柳盈月看来,完全此地无银三百两。
再不见面容,怎么也认得这镶金边的玄色锦袍吧?
柳盈月朝他微微屈身,为他腾开一个空道,好叫他更容易经过。
谁知对方像是也在看花似的,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独自喜欢裴阙两年,嫁给裴阙六年,柳盈月对裴阙的喜好如数家珍。
裴阙不喜欢花香脂粉的味道。
眼见着裴阙站着不动,他身旁的侍卫也只能跟着,两个大男人看着面前一株未开的桃花,不知在想什么。
这个场面叫柳盈月不禁觉得好笑。
她拉了一下流云,似乎没注意到那边的人一般道:“我们走吧。”
流云应下,走了许久,终于发现,似乎有点不对。
玄衣戴面具的人一直走在小姐附近的人她认出来了,是太子殿下!
于是流云小心翼翼地拉着自家小姐跟在太子殿下后面,自己站在小姐的一旁,面容肃穆,绝不点破小姐的心思。
原本好不容易走到前面的柳盈月,最终还是以半步之差稳稳落在裴阙的身后。
裴阙也并不走快,此时的她虽然还年轻,身子也很好,到底还是柔弱的。
这一世,不需要她雨夜中冒着生命危险赶来表明真心,他全都知道。
只需要找一个时机,让她再表明心意即可。到时候他再顺水推舟,许诺她太子妃之位,以后还能细水长流。
裴阙正这样盘算着,忽然听见很远地有人朝这边大喊:“表哥!”
柳盈月的脚步顿住。
不知为什么,容安竟然突然想在心底为这位姑奶奶捏一把汗。
第5章 来者不善
眼见蓝衣少女疾步而来,柳盈月感觉到凉气从手心漫延到全身。
裴阙的脚步停了,柳盈月侧身避过,如同避让一位陌生人。
她感觉到似乎有目光落在身上,但戴着帷帽,遮去了大半。
“表哥出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何语萱的声音落在身后。
柳盈月扶了扶帷帽,感觉流云的手搭着自己差点滑落,便用手拢了拢,意思是让她宽心。
蓝衣少女是皇后亲侄女,裴阙的表妹,她致死都不会忘记。
嫁给裴阙的第一年中,何语萱上东宫无数次,指责她是妒妇,生不出孩子还拦着裴阙纳侧妃。
后来有次,她正有一月身孕,来不及告诉裴阙,就在被推搡之中落了红。
何语萱在皇后面前哭的声泪俱下,最终换来国公府禁足一月。
而她在那场风波之中受惊受寒,身子逐渐时好时坏。
“小姐……”流云不确定地发问,“我们去哪呢?”
“四处逛逛。”
流云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家小姐,薄纱将美人面遮得朦朦胧胧。美人侧看过来,如玉的面容漾开温柔的笑意,“你若有什么想看的,一起去便是。”
刚刚是太子殿下啊……小姐竟然没认出来?
流云凑近小姐,小声道:“小姐,那个……”
柳盈月亦靠近她,煞有介事道:“殿下与人谈话,我们若是打扰殿下,岂非罪过?”
流云恍然大悟。
柳盈月却在心中叹一口气。流云见过她深夜为裴阙做香囊,也陪她无数次等裴阙经过身旁,对柳盈月之于裴阙的感情深信不疑。
前世,即便被赐给别人,流云毫无怨言,临嫁时还劝她:“不要为奴婢同陛下置气。”
一个傻姑娘。
“我听闻绿冶园每年的花事都会贩卖花物,我们选一些带回去给兄长吧。”眼见流云还拧着眉,柳盈月连忙改换话题,又指了指远处。
沿路竹篮里盈满各式各样的雏菊,蜿蜒出一条宽阔小路,铺开一座偌大的水榭楼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