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是真的承受不住,还是假的装晕,姜玉华都不能让她晕过去,她得清醒着接受审讯呢。
带着陈老师的人中狠掐了一把,姜玉华笑着说,“陈老师,你得看一看,不然醒了以后又要说大家诬陷你了。”
几个小红兵把包裹给打开,里面的东西全都让大家捂住了鼻子。
里面全都是绿色的,首饰一样的东西,但上面臭气熏天,简直比腌了两三年的酸菜还要臭。
几个女红兵端来一盆水,让其他人忍着臭气给刷洗干净了。
好嘛,这里面包裹的是珍珠项链,黄金首饰,甚至还有几个成色很好的翡翠镯子。
此外,还有手表,怀表,钢笔,全部都是国际大牌。
再翻了翻另一个酸菜缸子,里面也有一个塑料包裹,里面全是貂皮大衣,还有国际名牌的衣服。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她可真是搜集齐全了。
东西翻出来的那一瞬间,陈老师知道自己完了,她的脸色比那缸酸菜还要臭,板着脸说,“这都是我捡来的,向东,你要想斗姑姑,那就斗吧,要是斗我能让你平步青云,升官,那就斗吧。”
除此以外,她决定一句话也不说!
没有证据,看他们能拿她怎么办!
陈向东现在简直是在被自己的亲人架在火上烤了,现在虽说找到了证据,但情况并不严重,也不能证明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斗吧,他成了踩着亲人上位的白眼狼。
不斗,难以服众。
姜玉华也皱起眉了,这东西到底哪来的,难道陈老师不说,还真就没人知道了?
但事情在这一刻脱轨了。
刚才跟过来的好多人都是岛上以前学校的学生,当然对陈老师了解的很深。
“我怎么觉得那块怀表很眼熟啊,那不是咱们以前上学的时候,方老师拿出来的怀表吗?”其中一个人凑到包裹旁边,打量着就说。
另一个人也凑过来看,看了半天,点头,“对,这就是方老师的,但方老师不是前几年就被下放了,还是咱们陈老师亲自□□的,他的东西,咋被她给拿回家了?”
“那时候陈老师可太威风了,咱们附近的资本、家,地主,她都□□过。”
就是这么一句话,姜玉华突然想到了,就问陈向东,“我想问问,你姑姑是不是很早以前就开始闹革命了?”
“是,原来她在省城,还当过革w会的主任。”陈向东说完,也猜到了一种可能,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原来他对姑姑还抱有一点期望,他觉得,至少姑姑只是一时走错了路,她还是个很坚定的,有信仰的,想要报效国家的同志,毕竟她口口声声,挂在嘴上的,就是那句一颗红心向太阳。
但现在,在铁一样的事实面前,陈向东必须承认,陈老师根本不是个纯粹的同志,她的信仰是冲着钱去的。
她借着闹革命的幌子,专门批资,批地主,是想修正那些人的思想吗?
不,武斗她冲的最狠,打的最凶,结果趁着武斗的那股乱劲儿,她从那些人家里搜刮出来这么多值钱的东西。
陈向东再睁开眼睛,看外面围观了那么多人,直接就开始找纸和笔了,“我来写大字报,批评!现在立刻开始批评,让她说自己到底偷了多少东西,因为一己之私,迫害了多少人,现在就开始!”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陈老师半张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姜玉华,这小丫头看着跟只小猫一样,抢她东西都不伸爪子。
可是她简单的一句话,直冲命门,直接要把她的肺腑都给捣碎了啊!
斗人者,人恒斗之!
永远不变的道理。
看那些小红兵们摩拳擦掌的,这是要上武斗了,姜玉华拉着几个孩子就出了陈家的大门。
以前迫害了那么多人的陈老师,把家里都给武装成了个又红又专的样子,但她现在,要被踩上一万只脚了!
照理说,只要陈向东回去查明了当年事情的真相,查清楚陈老师到底做了哪些造孽的事情,陈老师就该被下放,住牛棚,劳改去了。
但姜玉华总觉得不那么对劲,而且因为武斗架势太凶,她怕把孩子给吓倒,就得带着孩子先回家。
走出陈家大门,身后立刻传来了陈老师的一声惨叫。
拉着几个孩子加快了脚步,姜玉华仍然在想,这种不对劲究竟在哪,她总觉得,劳改并不会让陈老师醒悟呢。
第43章 1.19【二合一】 做大人,也要言而……
出了陈老师的家门, 再拐个弯就是副食厂了。
姜玉华本来想去买点菜犒劳一下自己,也犒劳一下丈夫。
今天陈向东那样气势汹汹的逼过来,还在家里发现了一本写着判词的笔记, 老实说,姜玉华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要是解释不好, 现在的情况就会完全颠倒过来,陈老师现在什么样子, 她就是什么样子。
但今天宋修见回来了,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烧掉了那一页纸, 陈向东对他又有所忌惮, 所以这件事轻描淡写的,就过去了。
走到卖调料的档口, 王姐在笑,暗暗的朝她比了个拇指。
再往前走,那是卖海鲜的档口, 杨彩丽又成售货员了,但这次她也放下了之前的恩怨, 在朝姜玉华笑着。
在小恩小惠面前,大家或许会有矛盾。
但对于生死,尤其是对于陈老师这种平时装的和蔼可亲, 一副为你着想的样子,但实际上,一不注意就在背后举报, 暗暗咬你一口的毒蛇,大家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小姜来买菜?赶紧去海鲜档口看看,刚来了好多新鲜的。”杨彩丽在家关了一段时间, 居然会好好说话了,还跟姜玉华指了指卖海鲜的地方。
伸手不打笑脸人,姜玉华心里存着事儿,笑着点了点头,就朝着她所指的方向走过去。
到那一看,确实新鲜,而且什么种类的都有,姜玉华盘算着是买条海鲈鱼回去清蒸呢,还是买条刀鱼回去红烧。
就在这时候,一直跟在后面的平安扯了扯姜玉华的袖子,“妈妈,姑姑爱吃这个。”
姜玉华低头一看,是一篓子的梭子蟹,上次害得她上吐下泻,还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的就是这种梭子蟹做成的生腌螃蟹。
“是你想吃吧?”姜玉华好笑的说。
不过提起宋寒梅,姜玉华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她上次听说宋寒梅和陈老师的关系似乎是不错,她跟岛上军嫂的关系都是淡淡的,唯独愿意经常去陈老师家坐一坐。
姜玉华也正好觉得陈老师不太对劲,就这么把她给下放了,说不定还留了个祸端,想了想就说,“要不这样,我不会做,咱们买点菜,再买点螃蟹,去姑姑家做饭?”
平安一声欢呼,等人家称好螃蟹,直接就提起来往姑姑家跑了。
到了宋寒梅家门口,姜玉华还没来得及敲门,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宋寒梅急匆匆的要往外走。
“玉华?你咋来了?”宋寒梅停下了脚步,一脸诧异的问。
平安抱着一篓子还在乱爬的螃蟹,说的特别艰难,“姑姑,给你送好吃的螃蟹哦!”
建安看不下去,走过去帮忙提了一把,要不然这螃蟹能直接爬到平安的鼻子上,夹住他的小鼻子。
宋寒梅探头出来,往外面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侧开了身,让几个孩子进去,她家江文也想跑出去,被宋寒梅一把给拽了回来。
看她的样子,姜玉华估摸着,她应该是知道陈老师被□□的消息了。
进了大院子,几个孩子跟聚集的小狗似的,就玩到了一块去,姜玉华就在厨房一起做饭。
往灶膛里塞了一把柴火,宋寒梅问,“我听说陈老师在给人武斗,还要下放?”
“是,是我举报的。”姜玉华淡定的说。
“为啥?”宋寒梅声音直接高了一个八度。
几个孩子闹着要吃生腌酱蟹,姜玉华怕他们搞不好就拉肚子,承诺要做个好吃的,这会儿还在处理梭子蟹。
把蟹壳上那些有刺儿的地方都砍掉,再啪的一声,果断把螃蟹一分为二,那利索劲儿,宋寒梅看了都觉得脖子一凉。
姜玉华头也不抬,“她举报我,说我在家搞资本主义。”
“啥?”
“但是没成功,不然现在被武斗的人就是我了。”这大姑娘又一刀剁下去,笑着说,“然后我就发现,她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名牌,而且去她家搜过了之后发现,她以前所谓的闹革命,其实就是想去那些被□□的人家里偷东西,偷了好多,就藏在家里的酸菜缸里头。”
这段话可以说是颠覆了宋寒梅对陈老师的印象了。
分明在她的印象里,陈老师是个很和气,而且很喜欢关心人的女同志啊。
“你知道她以前为了偷东西,给人上过什么刑罚吗?贴大字报都是小事儿,剃阴阳头,坐土飞机,这些你想都不敢想。”姜玉华继续说。
宋寒梅沉默了好长时间,叹着气说,“你们要是查到了证据,那应该没错了,我一开始还以为她人挺好的,还关心我身体,给我买药治病。”
“买药?她给你买什么药了?”姜玉华立刻追问道:“就是上次我看见你的时候,吃的那药吗?”
“嗯,差不多吧。”宋寒梅含含糊糊的说,“锅里油热了,你先把螃蟹下锅。”
新鲜的梭子蟹,一点腥臭味都没有,处理好了之后在一分为二的螃蟹上沾点面粉,锅里少放点油,直接朝下,用油煎,煎到定型了就可以拿出来。
光是螃蟹还不够好吃,过年的时候岛上渔民家家户户都有蒸年糕的习惯,而且他们的年糕跟外面的还不太一样,人家的模具都是正方形,而且上宽下窄。
年糕烫热了,切成一片一片的也下油锅煎好了,再放调料去炒,香味扑面而来。
一个螃蟹炒年糕,这是孩子们的最爱,姜玉华还买了海鲈鱼,蒸着吃,这是她最喜欢的。
等鲈鱼上了锅,姜玉华才擦着手说,“大姐,你要不把那药拿给我看看,或者,你告诉我哪里生病了?”
宋寒梅张了张嘴,很想开口的,突然又问了一句,“你跟我弟关系咋样?准备啥时候要个孩子?”
“八字没一撇呢,怎么突然问这个?”姜玉华脸一红,好奇的问。
“没什么,这病你就别问了,我自己有数。”
“你上次也说有数,但上次疼得在床上下不来床,陈老师为了偷点东西都能把人家闹得人仰马翻,说不定也是骗你的呢?”她说。
宋寒梅本来没往这方面想,被这么一说,心里也开始打鼓了,“不会吧,她为啥这么做啊,我跟她也没仇没怨的。”
姜玉华撂下了铲子,“那谁知道,我听说当初她斗了不少人,也不全是地主,就看着人家比她漂亮,或者比她能生孩子,穿的衣服好看,就扯了个理由斗人家。”
“你得先告诉我,究竟是治啥毛病的药?”
宋寒梅本来是不想说的,因为生病的那地方,实在是太过羞于启齿了。
这要是姜玉华是个妇女,有了性生活倒还开得了口,但人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让宋寒梅怎么说。
姜玉华一再追问,而且表情好严肃,“大姐,我跟二哥都挺担心你的,上次肚子疼成那样,你要真的不想说,回头等他和姐夫休息了,我们带你去省医院,专门找女医生照一照b超。”
照B超?那岂不是更浪费钱?
犹豫再三,宋寒梅还是说了,“是陈老师告诉我,我是宫颈糜烂,她还趁着出岛的时候给我开了药,上次你看见我,就是去拿药的。”
“开什么玩笑,根本就没有宫颈糜烂这个病!”姜玉华怒斥了一声说。
“可我之前问过岛上的高医生,说是有这种妇科病。”宋寒梅也糊涂了。
高医生,也就是原来海岛上的赤脚大夫,因为常年行医,确实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但她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啊。
“没有,这是一种特别正常的生理现象!”姜玉华说的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