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务之急是营救抱善,为何他们却要把心思花在那条无关紧要的项链上?怀真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找到了也不过是给她定罪的证据而已,可抱善被掳走才是大事呀!
但世事就是如此无常,谁能想到几个突厥小贼竟能在重兵把守的皇家别馆迷倒后妃掳走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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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人搜了一个时辰,连地板缝都摸过了,但什么也没找到。
怀真被绑在庭外梧桐树上,她在心里把皇后和元嘉主仆辱骂了一百次,又怪自己粗心大意错信了人。
长秋宫人狐假虎威,将她解开后关进了一座小屋,说是等候皇后发落。
怀真在屋内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头顶天窗传来声响。
“谁?”她压低声音问道。
“阿史德木措!”一个低哑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怀真一惊坐起,羽林军都是死的吗?怎么突厥人还在别馆?尤其是这个名字。
她哭丧着脸,双手作揖道:“行行好,离我远点,不然我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上面隐约传来低笑,“在下是友非敌,小公主别紧张。”说罢他丢下一个小物件,正好落在怀真脚下。
怀真倒吸一口凉气,那条遍寻不着的项链静静躺在脚前。
那人问道:“你想不想要自由?”
怀真抬起头,咬牙切齿道:“陷害无辜,是要遭报应的。”
这话毫无威慑,只听得一声巨响,天窗整个掉落下来,怀真惊叫一声往后退去。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我不信佛,不怕报应。”他身形极为高大,脸上蒙着黑巾,只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露在外面。
怀真突觉颈后一阵剧痛,意识瞬间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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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大公主成美的周年祭,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
怀真被藏在香烛纸钱里,在天亮时运进了崔园。竟以这种方式故地重游,实在感慨万千。
因为要设斋醮做法事,所以除了大批宾客还有成群僧道,以及法器仪仗祭品等等,想要偷运进来个把人并不是难事。
她在悠扬的乐声和朗朗诵经声中幽幽转醒,当年她迁入帝陵时,也有过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法事。
那时她的魂魄偶尔会从棺中出来,像将军阅兵般一一检视自己的陪葬品。
生前喜爱的画卷书籍雕弓箭筒都在,还有喜欢的坐骑和亲近的侍从皆做成陶俑立于甬道两侧的龛室中。
后室放置棺椁,前室则是陪葬品,还设有卧榻书案和箱笼,以及美酒珍馐等。
她记得新墓室极为宽广豪阔,有三道拱券石门,是公主的最高规格。那是谢珺新婚时对她的承诺——夫荣妻贵。
同为公主,抱善嫁的是御史大夫郑宜嫡孙,而她嫁的却是出身没落世家的低阶武官。
那场婚姻本就是交易,所以她未抱怨过,他却始终为她不平,觉得她好像受了莫大委屈……
怀真手脚被捆,嘴巴被堵着,纵然醒了也不能说话不能动。
在箱子没呆多久,便又被套上麻袋背走了,一整天都在不停地换位置,直到暮色降临时才得见天日。
怀真被扔到一片狼藉的地上,有人拿掉了她身上的麻袋,眼前视野渐渐明朗,她发现身处一间凌乱不堪的房子,像是刚刚遭劫一样,到处都是翻箱倒柜的痕迹,连地毯都被掀到了一边……
这不就是别馆侧厅吗?长秋宫的人为了寻找项链,将这里掀了个底儿朝天,却不知项链早就被阿史德木措顺走了。
可是,他们竟然敢把她送回来?怀真心里惊疑不定,脑子飞快转动着,正想寻个脱身之法时,耳边却听到悉悉索索之声,她借着窗外暗淡的天光,墙角散乱的帷幔间,正缩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仔细一看,竟是失踪的抱善。
抱善自然也看到了她,但浑身被五花大绑,嘴巴也塞得严严实实,哪里开得了口,只能眼巴巴望着她,怀真还从未见她如此狼狈过。
便在这时,脖子上一凉,她垂眸看到一片寒刃,知道喝水的时间到了。
一只大手扯掉她嘴巴上的布条,将水囊递了过去,怀真仰着头被他喂了两口水,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了。水喝太多就需要解手,可这些人根本不会给她片刻的自由。
几个贼人隐匿在梁柱上,像老鼠一样悄无声息的吃东西,只留下怀真和抱善大眼瞪小眼,两人仅隔了一根廊柱的距离。
怀真双手被反剪在背后,用牛筋绳捆的结结实实,从脚踝到膝盖也被绑着,除了呼吸再无自由。想要逃脱,那是白费心机。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外面探子回来了,隔着窗子用暗语交流,怀真侧耳倾听,像是虫鸣鸟叫,半句也听不懂。
阿史德木措落下地来,打了个手势,身后越出两名壮汉,将抱善像老鹰捉小鸡般拎起来,塞进一只大口袋,从后窗扔了出去。
怀真挣扎着爬起来,但是没有听到落地声,想来有人接应。折腾了两天,抱善居然还在原地,朝廷人马竟然都没发现吗?还有,突厥到底出动了多少人手?
很快,怀真就和抱善一样,被罩着头扛了出去,她在心里庆幸还好不是扔出去的。
皇后銮驾应该回宫了,她虽被蒙着头看不见,但却感觉得到,别馆冷清了许多,想必谁也不会想到劫匪会隐匿在此。
离开别馆后她被人轮流扛着,大概行了半个时辰,隐约听到马蹄声,可惜不是救兵,而是阿史德木措的族人。
怀真被从麻袋中解放出来,抬头只见满天繁星。
夜渐深,一行人在距北邙山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怀真仰躺在草地上,平复了半天,有气无力地恳求道:“能否把我手上的绳子解开?”
阿史德木措正和部众在旁边用突厥语交流,听到怀真的话便笑了,用流利的汉语道:“公主不如换个要求,我派人送你回城如何?”
怀真不顾他的冷嘲热讽,商量道:“你可以把我脚绑起来,反正我也跑不了。”
此处临水蚊虫极多,怀真只想腾出手来打蚊子,奈何双手被缚。
“快点,不然我要被蚊子咬死了,你们留个尸体有何用?”怀真催促道。
阿史德木措惊讶道:“你竟丝毫不忌讳谈论生死?可你那个姐姐却是怕的要命。”
怀着沉默了一下,问道:“她还好吗?”
第10章 .重逢“因为我喜欢你的脖子!”……
“比你好,她此刻在山洞里喝酒吃烤肉呢!而你却只能啃干粮喝冷水。”阿史德木措揶揄道。
怀真翻了个身,在草地上蹭了蹭,恨恨道:“我满身都是包,等回去了一定要好好数一数,一个包就是一箭,我要把你射成刺猬。”
阿史德木措朗声大笑,“好,不知公主可否赏脸,让在下帮您来数身上的包?”
他这般口无遮拦,怀真却并未动怒,反而娇嗔道:“真不要脸,狂徒!”
她平时说话凶巴巴地,但此刻撒起娇来却完全换了副腔调,让人禁不住心旌摇荡,甚至忽略了她还是个身量未长成的小少女。
“君子多无趣啊,”阿史德木措有意逗她,笑道:“要么做狂徒,要么做风流名士。”
怀真不屑道:“大言不惭,你识得几个字?还名士?”
她说罢又翻了个身,抱怨道:“真不给我解开绳子?你此刻要是点个灯,定然能看到我的脸都肿成猪头了。”
阿史德木措正欲生气却被她岔开了话题,接口道:“殿下不用担心,就算真变成了猪头,那也是最漂亮的猪头。”
怀真不知不觉间已滚到了他近前,抬起脚尖踢了他一下,扬声道:“劳驾,扶我起来。”
两人虽只相处了一日多,却数次交锋,虽然怀真的小伎俩都被挫败了,可一看见她靠近还是心有余悸,总觉得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怀真见他犹豫,便大惊小怪道:“阿措叔叔,你不会是怕了吧?”
旁边部众有听得懂汉语的,立刻哄笑起来。
阿史德木措咬牙切齿道:“不许叫叔叔,我还没娶妻呢!还有,我也不叫阿措。”
怀真笑嘻嘻道:“别废话了,扶我起来。”说着扫了眼旁边围坐之人,神秘兮兮道:“我要跟他说我的名字,汉人女子的闺名外人可不能随便听,你们还不快快回避?”
部众们纷纷起身,调笑着走到了数丈外。
这下轮到阿史德木措叹气了,他实在不知道怀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自信她在自己面前翻不了天,于是俯身过去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怀真终于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后顺势靠在了他的膝上,扬起头道:“你能不能看清我的脸?”
此夜无月,只有繁星遍天,他们连火都不敢生,怎么可能看得清脸容?
阿史德木措警觉道:“休想迷惑我,我对小女孩没兴趣。”
怀真不由笑得花枝乱颤,她的笑声极为清甜美妙,既清冽又热闹,像月光下潺潺流过的溪水,又像春日里枝头扑簌簌落下的繁花。
“现在可能不行,那么过几年呢?”她直起身子,仰着脸动情道:“我母妃是后宫最美的女人,过几年我也会变漂亮的,到时候是不是就能施美人计了?哎,你来洛阳多久?有没有听过董婕妤的大名?那就是我母妃欸,她在世时常伴君侧,每次出宫,路两边的百姓都是人山人海,想要看一眼她的芳容……”
她开始绘声绘色讲述母亲的绝世姿容,阿史德木措哑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真的是大卫公主?”
怀真头摇地拨浪鼓似的,一本正经道:“不是,我是公主身边的宫女,你抓错人了。现在怎么办呀?阿措叔叔,要不把我送回去吧?”
“如果只是宫女的话,那便不用活着回去了。”阿史德木措知道她在开玩笑,便也笑了,伸手去摸靴筒里的匕首,准备吓唬她一下,结果却摸了个空。
“你在找这个吗?”腹间突然被尖锐冰冷之物抵住,怀真不知何时已挣开了束缚,手中握着他的匕首,甜甜笑道:“我可以还给你,但你答应放我走,好不好?”
好字刚一出口,她的手却猛地往前送去,阿史德木措吃痛,顾不得去抢匕首,抬手便欲扣住她的脖子,但怀真似乎早就料到了,所以匕首刺进他的身体的瞬间立刻撒手,翻身一滚躲过他的攻击,迅速穿过长草,飞身扑进了波光粼粼的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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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怀真被横放在阿史德木措马前,无意间触到他靴筒藏着的匕首,本想偷偷顺走,奈何手被绑着难度太高,便等到刚才靠近时,趁其不备偷了匕首,这才得以脱身。
怀真忍着蚊虫叮咬和池中恶臭摸黑游了很久,当她湿淋淋地爬上岸时,正好看到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
她知道阿史德木措不敢举火寻找,怕引来追兵,所以才孤注一掷想了那个办法。
她也知道一旦她逃脱,他们立刻就会赶去转移抱善,因为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抱善,而劫持她不过是个障眼法,原本应该是为了掩人耳目,让官兵自乱阵脚吧!
怀真踉踉跄跄走过去时,巡守的御林军立刻便发现了她。
“是我,是我,”怀真听到弓弦拉满的声音,立刻嘶声喊道,“怀真公主。”
话音刚落,就看见有人举火疾步迎来。
怀真一眼便认出他来,愕然道:“谢珺?”
不知为何,看到他的时候,她的心情很古怪,有种偷情被抓到的愧疚感。
谢珺自然不可能知道她先前调戏阿史德木措的事,可她心头有鬼,便不敢看他。
羽林郎们用披风和树枝临时搭了简陋的步障,并生了篝火让怀真进去烤衣服。
谢珺和几名属下守在不远处,其他人分成两拨,一拨回去报信,一拨悄悄深入探查。
“小谢,公主的状况不太好,要不要送信给崔世子,让他来接人?”同伴小声提醒道。
虽说公主被掳是大事,但皇后身为国母,却不能因此而延误回宫时机。何况皇帝派越骑校尉①率骑兵连夜出城配合搜寻,又命②典客修书给雍州节度使雍伯余,令他即刻与突厥交涉,所以皇后就算留下来也没用。
但庆阳王世子崔晏却执意留守别馆,声称要找到怀真。他和怀真走得近,对宫人来说并非新鲜事,所以他留下寻找无人问津的怀真,也算合情合理。
即便皇后再怎么不喜欢怀真,可庆阳王妃与她是表姐妹,崔晏执意如此,便也只能由着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