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的自信，孙丽芳现在手里有点钱，是她先前工作攒的。

　　正是因为有钱，她才自信，更何况是自己的钱。

　　后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说话的底气越来越小呢？

　　孙丽芳看向女儿，这一世她不想让女儿给自己争脸，只要她健康快乐就行。

　　红色漆小皮鞋炫亮夺目，上面镶了水钻，周心雅脱了卡通袜子，露出凤仙花汁染的指甲。

　　导购见她不爱说话，便故意逗她：“小姑娘偷偷涂指甲，妈妈知道吗？”

　　孙丽芳也看过来，她确实不知道，现在一看还能想起来。

　　那时她正好心情差，朝女儿怒吼：“不知道学习就知道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赶紧给我卸掉，我数一二三！”

　　给女儿一顿数落，骂的由头是什么，她也想不起来。

　　细细想来，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情绪不稳定给孩子施加压力，得改。

　　周心雅紧张往旁边看，见妈妈含笑朝她点点头，放松下来。

　　鞋子很合适，孙丽芳又挑了一双运动鞋给她试：“这个洋气。”

　　周心雅起身，对她摇头：“太贵了，家里还有几双布鞋没穿，别浪费。。”

　　孙丽芳支开导购，坐在小板凳上握住小肉脚搭在她的膝头，“听话。”

　　尺码刚刚好，周心雅坚持只要一双。

　　“这是有条件的。”

　　孙丽芳丢下这一句，在柜台结账的时候顺带买了裙子连带几条裤袜。

　　周心雅刚才的眼睛就快飞过去了，孙丽芳清楚这是女儿小时候梦寐以求的东西。

　　以前她从不给女儿买裤袜，那种带着花边外翻出来的白色裤袜。

　　蕾丝点缀着珍珠，袜口花边层层堆开，煞是好看。

　　小时候的周心雅没有得到，所以在她成人赚钱后，省吃俭用，却在家里收藏了几柜子，叫什么“洛丽塔”的裙子。

　　然而过了那个年纪，她也穿不了了。

　　望梅止渴，成人得到小时候想要的东西，可再也不是当初的感觉。

　　一站式购齐后，孙丽芳笑着提议：“我们晚上在外面吃怎么样？”

　　周心雅却摇头：“妈，爸爸今天回家，我想跟爸爸一起吃饭。”

　　孙丽芳愣了下，没想到女儿会突然提丈夫，也是，那个惯会做好人的。

　　虎妈猫爸，家里唱红脸的只有她，女儿更喜欢爸爸也是情理之中，但她就是心里不舒服，明明她对女儿更用心，那个男人就只会惯着她。

　　好话谁不会说？

　　孙丽芳懒洋洋的“哼”了声，招呼女儿，“走走走，咱们回家见你亲爱的爸爸去。”

第11章 四眼仔丑八怪

　　周心雅在客厅对着电视做啦啦操，孙丽芳站在床上把柜子上压着的旅行包拽出来

　　“啪”的一下让它来个自由落体。

　　她掀开隔板，从里头捞出个文件袋，几个小本再加两张卡，里面的十万，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这时候周允石事业刚刚有了起色，朋友也多，每天都有人请他吃饭喝酒，工厂订单源源不断有了销路。

　　孙丽芳清楚丈夫，讲义气又爱充大方，住着单位发的房子，固定收入给家用。

　　有多少花多少，根本没攒什么钱。

　　孙丽芳知道周允石未来会越来越有钱，可孙丽芳等不了，他们的女儿也等不了。

　　她现在想让女儿在海城读书，周心雅没上过幼儿园，无档案，没有直升的学校，要上学就只能买学区房。

　　而用这十万块买的车子，被小叔子借去结婚，买的时候说只是给丈母娘看看，撑一撑场面。

　　还扯到丈夫身上，说生意应酬也得用到车，再加上婆婆一套“长兄如父”的说辞，不得不买。

　　买的时候十万块，孙丽芳坐的次数不超过一巴掌，就被小叔子借去，隔了两年才还回来。

　　车子从出厂就开始贬值，这些年孙丽芳一直想，十万块到底买了啥？

　　面子？恩情？好名声？

　　他们一个没落着。

　　而这十万块明明可以改变很多事，可以减少生活矛盾，也可以治疗女儿的假性近视。

　　可一直等到女儿被叫家长，他们才知道女儿近视的夸张，哪有小小年纪五百度近视的孩子？

　　但事实如此，再加上她当时生了二胎，手里没钱，就马虎给女儿配了副眼镜了事。

　　本来可以治愈的假性近视，演变成真性近视，长大后她告诉孙丽芳，因为带着“酒瓶底”厚的眼镜，大家都叫她“四眼仔丑八怪”，她一个朋友都没有。别的同学体育课踢球跳绳，她也不能。

　　她原来在乡下的时候跟姥姥姥爷说没人在意，到了海城又怕孙丽芳嫌她事多，不敢说。

　　有副眼镜凑合带就不错。

　　她的早饭永远都是冷的，更不要妄想有人接送她上学。

　　于是长大后周心雅想着离家远远的，她不需要家人。

　　孙丽芳原先觉得女儿矫情，谁不是这么长大的？她小时候要是能过女儿这种日子，幸福的要上天了！她那会偷着读书，不被撕了扔坑里当柴火就该偷笑了！

　　可当她带儿子上早教，学习心理学的时候，才知道家庭环境的重要性，一个孩子绝大部分的安全感来自于家庭，缺失安全感会让她们对别人有“不信任感”。

　　这也许就是女儿谈恋爱不结婚的原因，她无法信任别人。

　　周心雅在看电视，跟着“棒棒糖姐姐”下腰做舞蹈动作，热的小脸红扑扑。

　　“丫丫，明天跟妈妈去医院好不好？”

　　周心雅撑着地站起身，她紧张看着孙丽芳：“妈妈身体不舒服吗？”

　　孙丽芳心口闷堵，自她醒过来，大事小事女儿都先关心她，明明她才是妈妈。

　　“不是，我们带你去看眼睛。”孙丽芳眨眼睛把泪水逼回去，微笑说道：“但你得先把情况跟妈妈说。”

　　什么时候开始模糊？持续多久了？

　　周心雅立马把电视关了，摆手解释：“不用去医院，我以后不看电视了。”

　　“傻孩子，不是因为电视。”孙丽芳发现越描越黑，给女儿定心丸，“等你眼睛好了，妈妈就送你去学跳舞。”

　　再给女儿找个好的舞蹈学校。

　　女儿喜欢跳舞又有天赋，很多动作跟着电视一做就会。

　　这在孙丽芳看来很奇怪，她还去问了丈夫。两人往上几代人都没有搞艺术的，周心雅能无师自通自己编排跟着音乐，沉迷于此，这一世可不能浪费了女儿的天赋。

　　孙丽芳忧心忡忡，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午休两小时，意识清醒，脑内一直浮现长大后的周心雅。

　　一直等到肚子饿，周允石才回来。

　　他把钥匙扣茶几玻璃面上，孙丽芳犹豫了下走出房门，看见了年轻二十来岁的丈夫。

　　周允石长得很俊，大女儿出生前孙丽芳一直担心有人来挖墙脚，竞争对手很强，几个女的一起追他。

　　长得好能力强为人幽默，很讨女孩子欢心，这里面也包括后来的她。

　　周允石行李包丢在沙发上，靠着就开始打盹，眯眼前不忘招呼她，“老婆，给我下碗面。”

　　孙丽芳懒得管他，但周允石说完，从怀里掏出个正方形盒子，放到茶几上往前推了推。

　　手遮着眼睛就要睡。

　　孙丽芳还没说话，客厅中央的灯就灭了，她扭头看向女儿。

　　生怕影响她爸休息，又屁颠找了块小毛毯盖上去。

　　孙丽芳“啧”了声，她家一个中央空调不够，还生了个小的。

　　“你睡吧，我去给你下碗面。”

　　从老酱的瓶子挖一坨猪油烧开，煎了两个蛋，用清水加甜酱油一冲，周允石平日喝酒应酬接待客户，大餐后吃上这么一碗，胃特别舒服。

　　撒上葱花端进去，周心雅也睡着了。

　　挨着爸爸，盖着一条毛毯。

　　看着眉眼如出一辙浓密的父女，孙丽芳不得不承认，孩子比父母想象之中还要爱父母。

　　时时刻刻就想靠近粘着父母，子女对父母的依赖没有原由。

　　周允石醒了，他本来睡眠就不深，一动紧挨着他的女儿也跟着起来，揉着眼睛，还有些呆。

　　傻傻的有些可爱，周允石就爱逗她，拿胡子去扎女儿的小胳膊，女儿赶紧抽手，那边不放，一大一小在沙发上闹开。

　　“妈妈说爸爸，妈妈说爸爸。”周心雅重复大喊这两句，笑得嗓子有些哑还咳了两声。

　　她跑了下来躲到孙丽芳背后，露出个脑袋。

　　孙丽芳一怔，脸上不自觉带了笑，把她捞出来，“行了，趁热吃啊。”

　　家里的碗很大，周允石一个大海碗，周心雅的碗圈口小一了点，孙丽芳的自然也小不到哪去，平日不知不觉就吃的很多。

　　“妈妈，你不吃吗？”

　　“嗯，妈妈不饿。”女儿吃饭大口不用愁，遗传了丈夫周允石的好基因吃不胖，想到五十岁依旧保持身材的丈夫，孙丽芳有些发愁的看着自己的赘肉。

　　她是喝一口凉水都长肉的体质，嘴巴又馋，眼不见心不烦，孙丽芳扭头就走。

　　“妈妈。”周心雅也不跟父亲聊天了，放下筷子就噔噔噔跑来她身边，“你别生爸爸气了，他知道错了，还给你买了礼物呢。”

第12章 在外面养了个小家

　　生气？

　　孙丽芳还没反应过来，女儿就把丝绒方盒打开。

　　里面是一条金项链，璀璨夺目，样式不咋好看，一看就很重，是周允石一贯的哄人风格没错。

　　在周心雅的叽里呱啦的提示里，孙丽芳才想起他们冷战的来源。

　　结婚这么多年，最亲密的关系都有了，她还是走不进周允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