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何干?”
乔娇懒懒地掀了掀眼皮子,似乎在和他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力气。
“与吾何干?”裴湛重复了一遍,森然地哼笑一声,似乎找回来了些许理智,“你不可能嫁入盛府,盛家也不会允许一个商贾之女入族谱。”
“况且……”裴湛一字一句,带着十成的嘲讽,“这盛府还轮不到盛余容做主,他连自己性命都掌握不了,又何谈把你娶进门。
“若你真的进门了,”裴湛含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妒意,口不择言:“只怕最多做个妾室,再不然就是养在外头……”
“殿下,说够了吗?”乔娇不想再听裴湛放屁,垂在袖子里的柔荑握紧成拳,“五殿下,若盛公子尚且还能算身不由己,那你又算什么?”
那裴湛王府中十个八个妾室又算什么?
那自己,又算什么?
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吗?
趁着裴湛愣神之际,乔娇快步出了房门。
“小姐,你没事吧!”多喜提起裙摆连忙追上。
走出客栈,外头的凉风吹过,乔娇发闷的头脑清醒过来。
多喜唯唯诺诺地跟在身后,一副担忧又不敢出言的模样。
乔娇的眼神不由地温柔些许,找到了实感。
今晚是自己冲动了,裴湛定会察觉到异样。但乔娇心里有数,只要她咬死不承认,裴湛拿自己也没办法。
一体双魂……乔娇在设谎时就想好了后路,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除了撒谎的本人,还有谁能够证明?
“小姐,还去姻缘树吗?”多喜没有忘记方才乔娇在树下站了许久,她想着,如果不是刚才那姑娘突然把小姐带走,小姐一定会挂些什么东西上去。
她伸长着脖子,等待乔娇的回答。
乔娇想起刚才被裴湛撕碎的东西,心里又来了气,可事已至此,也没有补救的方法了。
多喜见乔娇略显丧气的神色,突然胆子大了起来:“若是小姐没来得及准备,那里倒是有卖姻缘符的摊子,若是小姐不介意……”
多喜点到为止。
此时临近宵禁,山上的游客早就陆陆续续地往山下走回去,再晚些,就得摸黑下山了。
而山道的前方,一盏小小的油灯努力地亮着微光,头发花白的老伯拿着蒲扇驱赶蚊虫。
两道影子投下来,老伯努力睁开已经困得不行了的双眼,打着哈欠:“二位小姐看看,若有什么喜欢的,就……哈。”
老伯又打了一个哈欠。
乔娇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摊子前。
多喜有些着急,再犹豫下去,就真的要摸黑下山了,若遇上什么歹人,那可怎么办?
当年的事给多喜留下的阴影至今还未消失。
“乔姑娘?”背后传出一道声音,盛余容提着灯笼,温润的身影自夜色中出现。
看见乔娇微微愣神的模样,盛余容笑着解释:“吾恰好在附近处理事务,看见姑娘孤身一人,就斗胆上前打招呼。”
“……无事,劳烦盛公子挂心。”乔娇的睫毛颤了颤,垂下视线。
盛余容发现乔娇背后地小摊子,“乔姑娘也是来求姻缘的?”
末了,又补充一句:“只是如今天色已晚,想要挂上去可费些力气。”
对上盛余容认真思索的模样,乔娇觉得耳根子发起热来,不动声色地从摊子上付了银两重新买回一个,藏在袖子里头。
而一同藏在袖子里头的手指甲陷入了手心,摁出一个个不知所措的月牙印记。
“盛公子,”乔娇一开口,就后悔了。
盛余容比乔娇高出不少,说话时微微弯下腰,提着的灯笼摇摇晃晃,把两人的影子拉长,长到无法辨认的远处,好似重叠交错一般。
“乔姑娘有何事?”
乔娇的声音细弱蚊呐:“可否请公子帮我把这个,把这个挂去树上。”
一句话说出口,乔娇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莫名的情愫悄然滋生。
盛余容的目光落到崭新的姻缘符上,心中似乎有了定夺,接过垂下的红线,一枚铜钱握在手上。
“不过举手之劳,自当不会拒绝。”月白色的衣衫在眼前划过,铜钱被抛入浓稠的夜色中,良久听见一声清脆的相撞之音,遮天蔽日的树冠摇晃起来,借着夜风,阵阵铜钱声回荡在山顶。
黄色的姻缘符与古木浑然一体,仿佛从根部长出一串串虔诚的祈愿。
乔娇仰着头,睁大着眼睛。
盛余容停在乔娇身旁,也学着乔娇的模样抬头,参天古木无言矗立。
他弯了弯唇。
直到手中的灯笼开始明灭不一,盛余容才出声唤回乔娇:“乔姑娘,天色不早了。”
的确不早了。
乔娇回头,山路两侧彻底暗了下来,小摊子已经不见踪影。
乔娇这时候脸上才浮现出懊悔的愧色,一眼就能轻松辨认出来。
盛余容笑着摇摇头,“在下可否有幸护送姑娘一段路?”
“啊,”乔娇胡乱地揉着衣摆,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地面,“那,谢过盛公子。”
三人并行,缓缓下了山。
皇宫。
书房亮了大半宿。
派去探信的探子会回来禀报,仪贵妃冷笑一声,直接把茶水掀翻到地。
”可真是本宫的好皇儿,就这点出息,还跟踪护送了人家一路,连影子都不敢露。”
仪贵妃越说越气,最后竟然笑出了声:“若是他当场把那树砍了尚且有几分胆色,如今这般,到底算个什么?窝囊废么?”
书房里,裴湛又折断了一根笔。
墨云进来禀告的时候,就看见裴湛脚边若干断木,他很快收回了目光。
“主子。”
裴湛又扔下一根上等的狼毫。
语气压抑着狠意:“你说,若吾明日吩咐人去把山上的那颗姻缘树伐了如何?”
墨云思考了一下京城是否还有第二颗姻缘树,“可是凤栖山上?”
裴湛冷冷地睨来一眼。
墨云并不畏惧,实话实说:“小则在圣上面前被参上一本,大则引起滔天民怨。”
尤其是今天才过完秋朝节,第二日树就没了。
裴湛并不想听到这个回答,只是那时天色太暗,他根本无法辨认乔娇抛出地姻缘符到底挂在了哪里。
他下意识不愿意去思考到底是谁为乔娇代的劳。
想到乔娇居然为盛余容做了两手准备,裴湛就恨得牙痒痒,不由冷笑,看来上一世贬谪盛余容去苦寒之地还是太便宜他了。
“你所为何事而来?”裴湛问。
墨云恭敬回答:“殿下吩咐属下去风月楼找的人昨日刚有消息,与画像有七分相似……只是,那人名唤阿满,并非桂枝。”
作者有话说:
累,还有一半写不完,明天中午趁机摸鱼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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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摊牌
风月楼。
一个小厮打扮模样的人求见。
这种事鸨母不是第一天见着了,她懒洋洋地躺在美人塌上,漫不经心:“所为何事,是你家主子看上楼里那个姑娘,想包下几天?”
小厮:“不是不是,是我家主子派小的来寻一人。”
鸨母上道很快:“你家主子是和那个姑娘有了一夜露水姻缘,看对了眼来找人了?”
听到鸨母混不吝的话,饶是他只是一个男子,也不由红了脸,“并非楼里的姑娘,我家主子要找的是一个小姑娘,约莫十三岁左右,可能看起来还要小上一些。啊对了,嘴角边有颗黑痣,应当很好认。”
鸨母眉心一动,好似在哪里见过,不由地坐直了身子,“昨天刚到一批姑娘,有一个倒与你家主子要求的有几分相似,只是……”
“只是什么。”小厮急忙追问。
鸨母躺了回去,“回去劝你家主子别费心了,这可人儿昨日刚来,就被一达官贵人带走了,我虽然不认得他的身份,但瞧见举手投足之间……怕是见过血的。”
警告完,鸨母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大善人,她经营风月楼,什么达官贵人没见过,高门大户里头的下人更是见过不知几何,面前这小厮身无贵气,恐怕只是普通富裕之家的下人,想和另外一头的人抢人,真是不要命了。
小厮听到这话,一下子被难住了,“这,这,那我该如何回去交代?”
鸨母已经开始送客了:“实话实说便是,想必你家主子不会为难与你,再说,还是不是那姑娘可不一定,若有机会,我这风月楼随时欢迎你家主子过来寻人,今天,就到这里吧。”
“事实就是这样,如果小姐想要继续追查,小的马上去安排人手。”
乔娇听到下人汇报的消息,满心疑惑,她应当不会记错才对,桂枝就是在秋朝节前后被卖入风月楼才对。自己并不是在第一时间把人带在身边,但算着日子,应当就是这几日才对。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云娘注意到乔娇变得苍白的脸色,有些奇怪:“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还是那人对小姐很重要?”
乔娇没有逞强,揉了揉酸涩的眉心,撑着扶手起身:“是有些倦了,我先回房休息,晚膳……也不用准备了。”
“小姐,你……”
“小姐!”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说,前者是满脸担忧的云娘,后者则是突然闯进门的小英。
小英强忍着惊慌,“大小姐,有人寻你,是五殿下派来的人。”
来乔府的人乔娇从未在裴湛身边见过,但他给乔娇的感觉却是格外熟悉。
与墨云和墨仪的气息分外相似,看来都是裴湛的护卫了。
“乔姑娘,在下墨七,五殿下邀姑娘进宫,说是姑娘想见到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