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娇只订了一间房,只住一晚。
可裴湛,明明是要五日后才会出现!
“乔姑娘,”墨云想通了疑点,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姑娘有何打算,不如直说……”
忽然,墨云眼前的景色模糊起来,强烈的晕眩感如千钧之重压下。
是谁下的手,已经不需要再思考了。
墨云单膝跪倒,一手还努力用剑支撑着。
就在这种时候,他还能露出一丝没有多少懊悔的笑来,“这次,是属下栽了。”
“早在姑娘对沈思雪下药威胁的时候,属下就该提防着姑娘了。”
乔娇蹲下,女子特有的温香在顷刻后笼罩了墨云。
美人膝下死,也不枉此生。墨云鬼使神差地浮现一个念头。
乔娇没有解释,只是没头没脑地对他说了一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上次,墨侍卫送我入京,没能把我接走。”
乔娇的声音很轻,像释然之后的浅笑,“这一次,也一样。”
天命不可违么?乔娇主动打开房门,楼下黑压压的卫兵齐刷刷地转眼看着她。
乔娇在笑。
作者有话说:
要死!现在才发现只发了一半出来!
第77章
盛余容站在楼下抬头望,接着唇边露出一抹宽慰的笑,隔空向乔娇施了一礼:“让姑娘受惊了。”
乔娇微微张大了唇,眼眶微微发热,兜兜转转,又看见了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她以为两人之间会生了间隙,渐行渐远……但没想到……
无数目光落到长廊边的女子身上,或探究,或放肆,但芸芸众生此刻都远去,两人的目光相视只余下彼此。
涂上口脂的唇瓣娇软嫣红,微微上扬,朝他露出一个张扬的笑。
盛余容一愣,无法名状的恐慌从脊椎骨传上,就好像自己无意间错失了什么……错失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隔着两世的薄雾,两人对视相望,却是谁都无法伸手触及。
盛余容努力收起心中那点异样,乔娇下楼,路过他的时候朝他道了最后一次谢,也是最后的道别:“谢过盛公子,我走了。”
盛余容轻轻颔首,眉宇间闪过挣扎的神色,不禁叫停了乔娇:“乔姑娘……”
乔娇驻足回首,神情不解。
盛余容心里有诸多疑问想要一探究竟,可当他看清了乔娇的神情,千言万语只余下最后一句:“姑娘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乔娇笑着摇摇头,“将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准,只是暂且打算先把手上的事情了结了。”
“那些需要了结的事,包括沈姑娘和五殿下?”
乔娇向他看来一眼,盛余容坦然回答:“近些天来,京城中局势不稳,人心浮动,再加上沈夫人爱女无辜失踪,故而在下多注意了几分。”
盛余容的声音清越,又宛如风过竹林,让人怎么也生不起讨厌来。
但乔娇清清楚楚地明白,一条渭泾分明的界限横跨在两人之间,虽小却不可逾越。
乔娇没有瞒他的意思,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想找个人说说话:“沈姑娘跟了我一路,被我捉住了把柄,所以只好不情不愿地帮我办点事情。虽然是不情愿,但成效还算不错。”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盛余容不由皱了皱眉,这一动作恰好落在乔娇的眼底。
乔娇眼底是神色并未波动,她已经懒得去思考盛余容这一变化的用意。
或许是决心要了结一切,乔娇这些天变得越发懒惰起来。
盛余容忍住心里的那丝异样。
他一直认为乔娇虽然浸淫于商术,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总归不会害人性命。
当沈思雪踏入京城的第一步,就已经被三殿下的人控制住,自然也知道乔娇用她的性命作为要挟,让她给自己传一句话。
——“劳烦盛公子去告诉裴湛,乔娇在公子的手上。”
“如此一来,公子和三殿下说不定能够得偿所愿。”
那样无情又狠辣的手段,真的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乔娇吗?
虽然不知道为何一定要在裴湛面前报上自己的名字,但那日地牢里的场景已经说明了一件事。
乔娇是裴湛的死穴。
“盛公子,”乔娇忽然开了口,眉眼缓缓抬起来,“阿娇想知道一件事,不知公子是否方便告知?”
盛余容当然不会拒绝她:“但说无妨。”
“裴湛他这些日,如何?”
盛余容面上的惊讶不加掩饰,依照乔娇之前冷淡的模样,还以为她不愿意再提及裴湛。
他不知道乔娇与裴湛之间的纠葛,但光凭明面上流传出来的只言片语——裴湛一直在纠缠乔娇。
将心比心,定然是让人厌烦极的,尤其对孤身一人的女子来说。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但盛余容脸上没有什么变化,他一向懂得什么话该说。
“前几日还好,毕竟他是他堂堂皇子,手上势力足够震慑诸多小人,只是见到在下以后,就不太妙了。”
盛余容把乔娇话传给了裴湛。
他自己也没想到过短短几句话效果如此拔群。
他没有说谎,裴湛虽然被下了大狱,但手上握着的兵力足够让他把天牢坐出了龙椅的气势。皇帝不敢赌。
为了先把裴湛踢出局,裴青和皇帝暂时站到了同一阵地,只是裴湛这个庞然大物怎么可能靠一个小国送来的公主扳倒?
公主?
那只是给面子的说法,左右最高不过一个妃位,说得难听点,就是一个玩物。
不过想要直接把这口黑锅扣裴湛头上可不容易,所以皇帝选择了从乔娇这里下手。
所以,之前公主在金銮殿上的反常也就说得通了,一切都不过是给裴湛设的局。
只不过皇帝万万没有料到乔娇这个棋子那么好用,竟然让裴湛甘愿为她入局。
入局之时,裴湛的确慌了一瞬,但那是因为乔娇,片刻后就冷静下来,即便是被打入天牢也不曾失去风度。
裴青见状,知道此次顶多让裴湛损失在民间的威望,扳倒是不可能的。
直到乔娇带回来那寥寥数语。
盛余容:“圣上对五殿下用了刑,夜晚露重天寒,殿下好像还感染了风寒。”
乔娇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无法从盛余容的语句中遐想出裴湛的半分惨状。
——也对,从上一世到这一世,裴湛在她面前惯来是唯我独尊的模样,谁能想到未来的真龙天子落难的模样了。
乔娇本来打算离开了,可听到这番话又难免蠢蠢欲动起来。
她仰头问盛余容:“公子能带我去看看吗?”
“现在?”
乔娇缓慢摇头:“不,是五日后。”
裴湛问斩那日。
这回,盛余容惊愕的眼神不加掩饰。
乔娇唇边轻轻翘起,弧度薄凉。
。
乔娇本打算只身一人离开,可突发奇想地提议要留下看裴湛的惨状,盛余容担忧她的安危,邀请她到盛府住下。
起码在明面上,她还是逃犯,走个路还得担忧会不会有人把她抓去领赏。
乔娇是想让裴湛摔疼,但不代表想把自己搭上去。
尽管盛余容把乔娇带回去的时候低调得很,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明里暗里来打探的人不少。
乔娇被安排到了一间种满蔷薇的院子里。
扫洒的婢女说:“已经过了开花的季节,看起来有些凄凉,但到了夏天,府中的小姐少爷们可爱过来赏玩了。”
脚边是七零八落的枯枝败叶,但依旧能窥见几分花季时的灿烂。
“是很漂亮。”
婢女似乎发现大少爷带回来这位姑娘好说话得很,胆子稍大了些,挑出一句怎么说也不会出错的奉承话来。
“府里的人都很欢迎小姐你的到来。”
尤其是大夫人。
婢女心里想着,却也没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乔娇神色微微一动,就像凝固的木人儿终于缓缓扭动头。
“欢迎?”
“当然,大夫人知道姑娘是初上门,害怕惊扰了姑娘,特地警告表小姐和表少爷别贸然上门唐突了姑娘呢?”
婢女怕乔娇不信,急忙忙地为自己佐证:“这一路上偷摸看小姐的人可不少,若不是大夫人下了死命令,还不得一窝蜂地上门看热闹?要知道,这可是大少爷头一回带姑娘上门……”
这话一出,婢女就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眶瞬间红了一圈,连忙跪地求饶:“是奴婢说错话了,求姑娘息怒……”
盛余容第一次带回来一名女子,那可真的是给盛家开了眼,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可这种话,她们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是万万不可拿到明面上说的。
否则此事若是不成,不是凭空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吗?
盛家书香门第数十载,断然不可能做出这等背后嚼舌根的事。
婢女不敢抬头,在乔娇没有开口之前,她决计不敢起身。
乔娇盯着她的发旋,却是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盛余容固然对她充满善意,或许还有些“爱屋及乌”的纵容在里面。但这不意味着盛家人对她也是如此。
虽然盛余容不近女色让盛夫人盛老爷烦心到了极点,说不准最后会将就着接受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做少夫人,但接受“乔娇”是绝对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