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张望了多少次,终于将谢揽给张望了出来。
骆清流见他身上被溅了不少血,手臂受了伤,颇为狼狈的模样:“杀了?”
“杀了。”谢揽不知道这蛇是谁养的,养来干嘛的,但以蛊来养,肯定不是拿来干好事的。
若只是路过,谢揽才懒得浪费力气。
但冯嘉幼如今在军营里住着,以防万一,见到的祸害都先除掉再说。
骆清流惊讶:“两条都杀了?”
谢揽觉得他问的好奇怪:“不然呢,留一条干嘛?”
骆清流指着他手臂的伤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杀它们两个,你就用这么点时间,受这点小伤?”
谢揽整理衣袖:“它们没你以为的那么厉害,要不是我状态不好,不会受伤。”
骆清流看他的眼神充满了羡慕和嫉妒。
谢揽指了指他:“以你刚掉下去时的体力,一挑二应该也是没问题的。你其实很强,就是胆子有点小,输在胆量上。”
不过也能理解,少年时的骆清流胆子贼大,刚出师就敢一个人擅闯皇宫,可惜被十二监那群变态打怕了,将他的自信给打没了。
以至于现在不管面对什么,都好像欠缺了一点勇气。
骆清流不知是认同,还是没力气说话,没有回应他。
……
冯嘉幼和隋瑛在房间里边吃晚饭边等,都做好等半夜的准备了,没想到他们回来的那么快。
见到骆清流仅仅是十分虚弱,并无大碍,冯嘉幼放心不少,指着桌面上的食盒:“这是隋瑛特意让人为你准备的一碗清粥,你好几天没吃饭了,最好先吃点清淡的。”
之后跟着谢揽来到内室,看他洗脸换衣裳,主要是检查他的伤势。
还好,只是肩膀有点淤青,手臂被蛇牙刮出来几道血痕:“这蛇没有毒吧?”
“没有毒,毒蛇不好下蛊,蛊有可能被毒死。”谢揽和她仔细讲起救出骆清流的经过。
房间虽分里外,但整体面积不大,隋瑛看不到他们俩,却能听到他们说话。
“是谁在军营下面养大蛇?”
隋瑛像是自言自语,但眼睛却一直盯着骆清流。一两个月不见,他比从前瞧着更苍白清瘦了。
骆清流正在一心捣鼓食盒的盖子:“隋小姐……”
“不用谢。”隋瑛大方地道,“我关心你是应该的,可能是我在王府的表现露了馅,才害你被发现。”
“不是……”骆清流手上没力气,打不开这个特制的保温食盒,想请她帮个忙。
隋瑛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探身过去,将食盒拎过来打开,端出那碗清粥放在他面前。
见骆清流不吃,才又想起来勺子还在食盒里,忙取出来递过去给他,尴尬一笑。
不能怪她蠢,毕竟从来也没有伺候人的习惯,都是别人伺候她。
饿了太久之后,骆清流发现自己一点胃口也没有,低头搅着粥发呆。
冯嘉幼先从内室出来:“清流,你觉得衡王是不是发现了你,才突然转道来了滇南都司?”
骆清流抬起头:“他不可能发现我。”
冯嘉幼围桌坐下来:“你确定?”
骆清流记得谢揽的数落:“大嫂不要忘记,我能在大哥眼皮子底下拆解开他的兵器匣,关于躲藏和追踪,我是很有自信的。”
谢揽的声音从内室传出来:“我也觉得他被发现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这就难办了,冯嘉幼愁眉苦脸:“所以问题真的出在阿瑛身上?”
说话时,她的眼睛依然看向骆清流,见他低头闷不吭声的吃粥,“你也在怀疑是她那句话露了馅?”
隋瑛云里雾里:“哪句话?”
冯嘉幼看向她:“你和你表姐为何会聊起你的婚事?”
隋瑛道:“因为表姐问我为何心情不好,我只能说是收到了爷爷的信,爷爷又和我说议亲的事儿,表姐知道我最烦这些。”
冯嘉幼再次看向骆清流:“是不是这句话令你起了疑?”
骆清流放下勺子,回望冯嘉幼:“除此之外,还能是因为什么呢?我实在想不出来。”
隋瑛越听越不对:“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这句话哪里有问题?”
冯嘉幼绷了绷唇线:“阿瑛,如果是你爷爷与衡王达成了协议,将你许配给了衡王,而你求的那张平安符,正是他二人合作的信物。那么你爷爷又怎么会写信和你说议亲的事儿呢?”
隋瑛睁大了眼睛:“我爷爷和衡王达成了什么协议?”
骆清流艰难的咽下一口粥:“还能是什么协议?联合驸马爷和朝中那些新文官,甚至还可能勾结了南疆监国,想要起兵篡位。”
“不可能!”隋瑛一拍桌子站起身,“我们隋家先祖是开国功臣,我爷爷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骆清流“哦”了一声:“也许在他看来,他是在匡扶正统呢?大魏可是有王爷造反成功的例子,你家先祖当年不也站了王爷的队,才能继续当他的镇国公?”
隋瑛厉声道:“但你说我爷爷和朝中那些奸邪小人结党,和南疆监国勾结,绝对不可能。”
骆清流笑了:“这世上就没有不可能的事情,不然你告诉我,有什么原因能让衡王走半道突然反应过来被人跟踪,不去南疆了,跑来滇南都司利用地洞里的大蛇甩掉我?”
隋瑛说不过他,不和他争了,看向冯嘉幼。
却见冯嘉幼拢着眉不说话,她心里咯噔一声:“小嘉,你不会也认为……”
目前线索实在太少了,冯嘉幼一时也想不通,去和骆清流讨论:“但镇国公若和衡王一伙,这些天为何放任你在地洞里?”
骆清流道:“因为他不能确定我的身份,不知道我是不是只有一个人,当然不敢随意暴露。”
冯嘉幼手指点着桌面:“不,我更倾向镇国公根本不知道地下有两条大蛇。他和衡王之间可能并不是真心实意的合作。”
镇国公或许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衡王手里,不得不站队,“所以我希望你暂时不要上报,给我几天时间看看情况。”
骆清流劝她三思:“大嫂,无论什么原因,万一镇国公联合南疆监国起兵,你们整个使团都会成为人质。使团里有大都督的儿子齐瞻文,玄影司指挥使的儿子沈时行,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
道理冯嘉幼都懂:“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其实骆清流也因为隋瑛的缘故,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上报,只能寄希望于冯嘉幼:“此事非同小可,我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除非你能摆出一些证据来说服我……”
话未说完,谢揽从内室走出来给他一手刀,直接把他打晕了,扔给了隋瑛。
第86章
(一更)你把它带在身边,可以辟邪。.
“还是饿的不够狠, 不然哪来的力气说这么多?”谢揽坐下吃饭,让隋瑛把人带走。
冯嘉幼都用上“直觉”这个词了,可见她摆不出什么确凿的证据。
隋瑛原本心乱如麻,此刻这团乱麻像是被谢揽一刀劈开了, 问道:“把他带去哪儿?”
谢揽:“带回你房间里, 看好他。”
隋瑛犯了愁:“我打不过他吧?”
谢揽却没答:“你自己想想办法。”
知道谢揽不是个好沟通的人, 隋瑛不问了,将骆清流拦腰一扛, 从后窗离开。
冯嘉幼本想提醒她不要伤了骆清流, 谢揽朝她摇了摇头。
她会意,即使骆清流刚才只喝了几口清粥, 想要反抗隋瑛也不难,只看他愿不愿反抗。
等窗子“哐当”一声合拢, 冯嘉幼从食盒里端出预留的饭菜:“夫君,阿瑛真能劝住他?”
谢揽拿起筷子:“他心里根本不想上报, 不然的话, 从洞穴出来立马就上报了, 滇南都司里多的是十二监的探子。”
冯嘉幼不解:“那他一直和我争什么?”
“他不是说了么, 事关重大。”谢揽又想起那两条本不该困住骆清流的大蛇, “越是重大的事情,他越是没勇气下决定, 希望你来替他做决定。”
冯嘉幼一直不太懂他对隋瑛的态度:“他似乎有点别扭。”
谢揽觉得“别扭”这个词不太恰当:“以我们习武之人的说法, 他这是心魔。通俗点儿说,就是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井绳吧。”
冯嘉幼看着他吃饭, 自己倒了杯茶水润润喉:“那你有没有办法帮他克服一下?不然咱们路上多耽搁两天, 他真就饿死在地穴里了。”
“能帮的话不必你说我也会帮, 可惜早几年还行,现在已经根深蒂固,帮不了,只能靠他自己克服。”谢揽不知道自己的解释她能不能听懂。
有些道理他心里非常清楚,但是没办法像冯嘉幼一样有条理的说出来。
所以从前最讨厌别人和他讲道理,他说不清,烦躁的只想砍死对方。
认识冯嘉幼以后,他还是说不清,总惹她生气,烦躁的只想砍死自己。
谢揽咬着筷子尖,小心翼翼地道,“不过……我不是质疑你,只是觉得骆清流的顾虑也没有错。即使镇国公是被迫的,只要他联合南疆监国起兵,咱们的处境就会很危险。”
谢揽对滇南地区太熟悉了,熟悉到行走江湖从没想过来滇南闯荡。“然而我的熟悉全都是纸上谈兵,边境复杂,咱们逃起来肯定是不如淮安的。”
“我知道。”冯嘉幼同样有自知之明,她也会犯错,而且经常犯错。
镇国公是隋瑛的爷爷,也是她长久以来心中较为信任之人,她的判断很容易出现偏颇,“若说镇国公结盟傅珉以及薛尚书那帮子新文臣,想要起兵拥立衡王,我信。但说他通敌,我不太相信。”
就像清流所说,大魏有着王爷造反成功的先例,如今的世袭侯爵,当年无一不是站队王爷的。
类比今日,无论小皇帝还是衡王,都是先皇的儿子,谁当皇帝,对朝臣影响极大,对于百姓而言却根本无所谓。
可是一旦勾结敌国,意义便不同了,他们给南疆监国的报酬,肯定是将整个滇南地区割让出去……
这是什么?
是会遗臭万年的卖国贼。
冯嘉幼问:“你告诉我,从开国功臣到卖国贼,究竟是什么样的把柄,值得手握二十几万大军的镇国公这样做?”
谢揽低头默默吃饭,一句也不插嘴。
“造反”这词他可不敢轻易接话,搞不好就说到他身上去。
最近好不容易不再提他曾经一时气愤说要造反的事儿了。
冯嘉幼见他没反应:“我先不让清流上报,更多是担心镇国公原本还在犹豫,或者他兵不厌诈,另有所图,贸然上报会打乱他的节奏。再一个,朝廷多得是唯恐天下不乱之人,一旦将镇国公给激怒了,咱们的处境指不定更危险,还是先观察几天再做决定。”
谢揽连连点头:“那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冯嘉幼指了下内室:“睡个好觉。”
刚才在大门口,她去而复返,都瞧见他站着打瞌睡了。
没办法,她坐车马坐久了难受,一上车就迷糊犯困,根本忍不住不睡。若不是中途来了葵水,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害喜了。